丞相从前担任太子太傅,在周鼎十二岁之前所有的政史课程都是由他所授。
周鼎自幼聪慧爱学,师徒俩关系亲密,张老丞相还多次曾在朝堂上说太子年幼却慧于常人,且勤勉不怠,将来必定是难得的明君。
只可惜……宫变来得太突然,向来号称贤明的梁王突然就反了,周鼎在暗卫掩护下逃至楚国后就一直下落不明,直至今日。
周鼎自然也是自从十二岁宫变他来到吴国,就再也没有机会与吴国那边联系,他已经整整几年未曾见过这位从前的太子太傅了。
周鼎立即扶起几乎已经哭嚎着半跪到地上的老人家,喊了一声:“老师。”
张老丞相听见这声老师越发情难自禁,哭得是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过了好久,老丞相情绪才稳定下来,周鼎弯了弯腰,这才正式行了一礼,说道:“子基见过老师,多年未见,老师可还安好?”
张老丞相哽咽着说:“老臣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少年一句“子基”,他真是悔恨得差点又要大哭起来。
他细细打量已经多年未见的小太子。
当年还是个带着稚气的孩子此时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少年,他虽然自十二岁以后就不曾接受太子课程的教诲,可他自年幼就聪明稳重,气质过人。此时站在这里,穿着一身奴才的衣服,可睥睨的神情却已经彰显他的不凡,那是属于真龙天子才会有的王者之气啊!
天佑他吴国,殿下真龙天子,哪怕经历了这一番,做了这么多年的低贱人,却也没有磨烂他的那身属于帝王的骨头。
只是周鼎穿着太监的衣服,可这太监……
“老臣该死啊,殿下受了断根之苦,老臣多年寻不到殿下踪迹,导致殿下受苦良多,都是老臣的错!”昔日眼高于顶的太子如今沦落成这样,殿下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断根之日他该多么痛苦啊?
周鼎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师。”他不善言辞,只是实话实说,“子基未曾断根。”
张老丞相顿时愣在原地,眼睛都亮了:“未曾断根?”
这下就连上方的皇帝也傻了。
“是。”周鼎点头承认,“当日子基身上银钱颇多,阴宫的公公受了贿赂,帮我瞒了下来。”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
未曾断根?
那岂不是苏苏日日夜夜真的和一个真男人呆在一起?!
公主请您怜惜奴才(18)
当晚师徒俩所聊颇多,只是皇帝有些郁郁寡欢。
所有事情商定以后,张老丞相就带着周鼎出宫。
周鼎从前太监的身份自然是要瞒下来,要换成一名普通百姓的身份,伪装成刚被从民间找到的样子,再入宫,觐见皇帝,最后与使臣回到吴国。
吴国现任国君当然不是真的生病,是太子党一党投毒,吴国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殿下回国。
听闻出宫的时候,周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跪下来。
“殿下?您这是为何?”张老丞相惊了一跳。
周鼎对着皇帝磕了一个头:“奴才有个不情之请,愿陛下成全。”
皇帝心里虽然现在看他不爽,却也要顾及张老丞相的颜面,他哼哼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奴才了,不必如此自称,若是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朕尽量答应你。”
地上的少年抬起头,他说:“我……想再见一见安云公主。”
他这一出宫,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来。她还生着病,身子不好,若是明日起来又要见他,又不肯好好喝药,又要任性怎么办?
周鼎最疼她了,周鼎必能就这样不告而别。
皇帝一听见“安云公主”四个字脸色越发难看了。
“安云公主?”张老丞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去吧去吧。”皇帝虽不情愿,但也没办法。
女儿这么喜欢他,还亲手绣荷包呢。要真是就这么走了,的确是不知道她该有多难受了。
富贵在即,他还能惦念着苏苏,倒也算他有几分真心。
“谢陛下隆恩。”周鼎深深行礼。
张老丞相到宫门口等周鼎,周鼎与皇帝的贴身公公一路赶到朝阳宫。
云苏此时已经睡下了,房间里只燃着一节小小的、昏暗的蜡烛。
听风今日守夜,看见这阵仗还吓了一跳,听说陛下的口谕后,也只能退到一边。
周鼎轻轻走进去,一时拿不准要不要吵醒她。
她之前绣的荷包分明已经绣好了,却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给他。
他总是盼阿盼,小姑娘却说还要等一等。
周鼎走到她床边,亲吻她滑嫩嫩的小脸。
不想与她分开,一分一秒也不想。
云苏睡得浅,周鼎的唇刚落下来,她就哼了一声。
厚重的被子里伸出两条小胳膊,环住周鼎的脖子:“周鼎……”
她还闭着眼睛,不知是醒还是没醒。
“公主。”周鼎把她连带被子搂进怀里。
小姑娘蹭了蹭。
“奴才要走了。”周鼎说,“公主再亲亲奴才,再怜惜怜惜奴才,好不好?”
云苏“啊”了一声,这才惶惶地睁开眼睛:“你怎么要走呀,你……”
周鼎长话短说,云苏趴在他怀里听,迷迷糊糊的,也只听懂了他是吴国太子,马上要走了,但还会回来。
“公主,把奴才的荷包给奴才,好不好?”不能在她身边,总要有个寄托才好,不然周鼎都不知该要怎样地想念她了,怕是想念得要睡不着。
云苏身子拱了拱:“可是那个还没有绣好。”
“绣好了。”周鼎说,“我瞧见绣好了。”
云苏有些为难:“可是还有手帕没有绣好……”她动了动,跟周鼎说,“你把我的针线娄拿来,我只差一点点啦。”
周鼎去把她的针线娄拿过来,只见小姑娘还从荷包里扯出一巾手帕,上头绣了字。
他连忙把蜡烛剪亮了些,又还添了新的蜡烛,生怕坏了她的眼睛。
那手帕的确只剩下一点点,云苏几下就绣好了,正要把手帕塞回荷包里,却被周鼎拿了过去:“这是绣的什么?”
他怎么没瞧过?偷偷背着他绣的?
云苏羞红脸。
“想跟你说的话,你听过的啦。”云苏说。
手帕打开,只见上好的缎面上的字迹清秀,绣着的正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和你——一直到老。
是真的吗?
她真的这样想吗?
他这样卑劣的人,她是真的这样爱着他吗?
“周鼎,你一定早早回来呀。”云苏也没有闹,只是这样叫他早一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周鼎泪流满面。
“周鼎也想你。”周鼎最爱你了,周鼎真的爱你。
“公主……”周鼎声音低低道,“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娶你啊……”
他的心惶惶,他从前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怀着不良的居心来到她身边,周鼎才像进入了春天,周鼎才终于懂了什么是爱。
他对元嘉怎么是喜欢呢?
年少无依,元嘉救了他一命,他心怀感激,对元嘉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