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循着那两个男人的话到了大花厅,门掩着,只能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嬉笑声,颜格叹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低着眼,转身顺手关上门,正打算说些什么,回头瞬间突然愣住。
花厅里空无一人。
伴随着老式录音机停止播放的咔嚓声,耳边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整个花厅陷入死寂。
狐疑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耳边流窜而过刺耳的电流声,花厅内的照明设施闪烁两下,而后“砰”一声熄灭。
四周一片漆黑,连门外的光亮都看不见。
猛然意识到不对劲,颜格心里一紧,忙凭借刚刚的记忆转身朝门的方向摸索,还未走两步,突然手臂被人拉住,身躯猛然趔趄,下一刻便被无法反抗地甩出去。
目不视物,颜格慌乱稳住身形,从口袋里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一阵胆寒顺着脊背窜上,颜格猛地睁眼,脑海中倏地浮现一个影子:刚刚在洗手间撞了他的男人。
看不见东西,颜格伸手摸索,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警惕地靠在上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耳边听见的不止有自己如擂的心跳,还有一道陌生的呼吸声。
低沉,略带着急促,随着若有若无的酒香传来。
是个男人。
颜格咽了咽口水,紧紧靠在身边的东西,颤声开口,“你想干什么?”
那人没说话,呼吸却停了一瞬,让颜格有点畏惧。
良久,那人才慢慢开口,声音中带着可怖的胁迫和难以言喻的诡异怒意。
“颜哥跟靳思延是什么关系?”
只一瞬间,颜格就辨认出这道声音是出自谁之口。
容初。
那个他本以为再也不用打照面的男人。
“容初?!”颜格有点惊讶,咬了咬后槽牙,“你想干什么?!”
容初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兀自沉沉开口,语带凛冽,“他给你钱了?还是答应捧你?”
“你有病!”颜格压着心中不安,几乎是低吼出声,脑子飞快运转着,慢慢往后退。
一片黑暗里,容初好像看出他的意图似的,箭步冲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扯住颜格的手臂。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并不好受,颜格咬着牙,心里的不安与厌恶愈演愈烈,容初握住他手臂的一瞬间,颜格卯足了劲儿甩开,桌椅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啷声响,男人愣了一下,而后喉音更沉,三两下把人摔到桌上,猝不及防压上去。
没来得及起身,脖颈被人掐住,颜格有一瞬的惊慌失措,急忙抬手,抵住容初的手腕,带着热量的身躯压下来,颜格喉中受桎,只觉得一阵一阵的血腥味从胸腔漫上。
“你干什么!”颜格胡乱踢踹着,奈何这人仿佛能在黑暗里看清他的一举一动,不仅伤不到他分毫,反而被他死死钳制住,后脑勺抵在坚硬冰冷的桌面上,一阵一阵地发疼。
“我看到过他从你家出来,好多次。”容初冷冷开口,腿强硬地抵进颜格膝盖之间,一手掐着颜格的脖颈,一手掀起颜格的身躯,将他的手反压在下。
整个胸腹被拽得微微抬起,弱处裸露无遗地暴露在人前,让颜格更感不安,侵犯感也越来越强。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容初俯身,贴近他的耳朵,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你怎么这么贱啊?”
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颜格被掐得眼前发黑,整张脸因为充血而泛着病态的绯红,大脑混沌一片,腹腔如绞,一阵一阵地往上漫酸水。
“我以前以为你是喜欢女人的,没想到你跟男人也可以……”容初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空寂而令人胆战。
耳边是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颜格颈侧凉凉的,极其害怕这人发起疯来下一秒就把刀埋进他脖子里。
接着,他又听见容初嘴里说出更疯狂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呢?”
颜格猛地睁大眼,霎时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还没等他动作,男人便欺身压上,靠得极近。
双手被极其别扭地压在身后,肩膀处传来刺痛,颜格正要开口咒骂,腰腹蓦然一凉,身上衣物被粗暴而迅速地推到胸口。
脑子嗡地一声,如同炸裂开来,颜格喉中一阵干呕,牙关紧咬,不顾一切地踹过去。
突如其来的反抗似乎奏效了,男人被踢开几分,颜格还没从桌上起来,一阵疾风窜过,胸口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被打得措手不及,颜格剧烈咳嗽,还没缓过神,头发被抓住,猛地朝后撕扯,颜格被迫仰头,喉咙扯得倏地缩紧。
“你为什么要跟他搞在一起!”容初低吼,死命抵住他的脖子,要把他喉结挖出来似的凶狠,言语间都带着难以理解的嫉恨,“靳思延有什么好的!我每天都在你家楼下等你,你却从来都没有看过我,早知道这样,当初在片场我他妈就该把你上了,省得落到别人手里!”
难以置信地启唇,颜格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疑似私生的跟踪;深夜紧追不舍的黑车;停在十字路口,正对着他家阳台的车,以及今天,环环相扣的骗局。
一切都渐渐了然。
“疯子……”颜格喉咙里漫着血腥味,咬着牙怒骂,勉强抽出手来,凭着本能一拳砸在容初脸上。
眼眶挨了一下,容初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高大身躯晃了晃,颜格听着异样,闭着眼撞上去,跌跌撞撞地朝门边跑。
拉了两下门把手,发现大花厅的门不知何时被反锁上,颜格骂了一声,猛锤了两下巍然不动的大门。
容初从地上站起身,浑不在意地再次走向他。
厅内黑得如同化不开的胶,颜格看不见东西,只能凭借声音判断男人的大致方向,贴着门缓缓挪动,碰到门后的花瓶便伸手握住,想着实在不行跟人拼命算了。
容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呼吸也急促而短暂,颜格知道他已经震怒到了极点,不由得将手里的武器捏紧了些。
黑暗里,容初轻轻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颜哥,你太残忍了……”
“滚!”颜格攥着花瓶,心一横朝这人甩过去,霎时瓷器破碎的声音响彻空荡荡的花厅,还带着淡淡的回声。
正当颜格想拔腿就跑,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的时候,身后的门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颜格?”
隔着厚重的门,颜格听不真切,神经高度紧绷着,在门外那人用力踢了两下大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猛地惊醒,回头发疯似的捶打木门。
“靳思延!”颜格拉着门把手不断摇晃企图制造声响,男人的声音对此刻的他来说如同谕旨纶音,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颜格气息不问,声音都带着心有余悸的颤抖,“靳思延!!”
门外寂静了片刻,而后是带着焦急的询问,“你在里面吗?”
“啊啊啊啊啊啊我在!!!”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响起,几秒钟后,大花厅的门被倏地推开,门外的光亮霎时刺了进来。
颜格双腿都是软的,还没来得及往外跑,埋头撞上一个身躯,接着落入一个结实而有力的怀抱。
呼吸一窒,来不及细想,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颜格下意识抬手,将来人紧紧抱住。
身躯毫无隔阂地相拥,彼此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颜格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糨糊似的,无暇细想,只感失而复得的委屈与庆幸。
哪怕只有片刻,哪怕只是一时冲动,就这样趁着昏暗,让他稍微纵容一下那肮脏又卑劣的渴望。
颜格低头,悄然靠在靳思延肩膀上,呼吸间尽是男人熟悉的气息,带着冷香和淡淡的烟草味道,还有一如既往的洗衣液香味。
压下鼻腔中的酸涩,颜格抿着唇角,眼眶抵在靳思延肩膀上,双手微微颤抖着,自私地希望这个意外再漫长一些。
让他再抱久一点。
片刻,花厅的灯亮起。靳思延顿了一下,把人放开。
颜格后知后觉,笑了一下,稍显苦涩,而后猛然回过神,一回头,却发现花厅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只剩地上的一地碎瓷片。
“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靳思延低头问他,声音还带着一点未褪的关切。
“我不知道,刚才明明在的,刚容……”看见跟在靳思延身后来的人,颜格恰时收了声。
靳思延看出他的迟疑,也没再追问,微微侧身,将颜格挡在一众人探究的眼光后。
觉出不宜多留在这个地方,靳思延回头,拉了一下颜格的手,听见一声闷哼,意外看见这人眉峰微蹙。
“怎么……”靳思延轻讶,低头看他,“受伤了?”
颜格抿着唇,动了动肩膀,只觉得刺痛难当,却还是笑着摇摇头。
“我们先走吧。”颜格开口,语气疲惫。
“好……”靳思延先是答应,而后猛地想起什么,霎时放开颜格的手,“不行。”
颜格微愣,“……”
“啊,”靳思延懊恼地叹息,“我不该……”
“什么?”颜格一头雾水。
靳思延瞥了他一眼,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别扭,舔了下嘴唇,收起关切神色,“别忘了我们还在冷战。”
颜格一僵,干燥的唇翕动几番,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人稍显僵硬地对视,靳思延垂眼,思忖了一下,原本想继续嘴硬一阵,沉默片刻,还是妥协地摆手,声音带着淡淡的乏力,“算了,还是忘了吧。”
颜格还没从这转折中回过神,手腕已然被拉住往楼梯口走。
迟疑地抬眼看走在面前的男人,颜格心中有点颤,缓缓被若有若无的庆幸占满,涨得隐隐生痛,半晌,又听见前面传来低沉而平静的声音,
“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