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再陪我待会儿吧。
桑萦说完,自认还算周全,便仰起头望向陈颐的方向。
他一言不发,只沉着脸,对她措辞良久的一番话如若未闻。
见他如此,桑萦试着挣了下被他握着的手腕,却立时被他以更重的力道握紧。
他朝她望过来一眼,复又朝向前方。
“累了,便去我那歇一会。”他淡声道。
桑萦怔了一瞬,明白过来。
合着方才她那一番话,他就听进去她说自己累了。
她看着他,他面上没甚表情,侧脸线条锋利,唇色也较寻常时浅些。
陈颐一路紧握她的手腕,径直将她带回到他那间石室,打开左侧里间的石门走进。
直到那石门翻转紧合上,陈颐才松开握住她的手。
桑萦试着运内力,他一松手,她体内的内息便恢复正常,不再是方才那般不受催动的状态。
她心头微松,这才转而打量此间身处的石室。
这处石室不似外间那般宽敞,但布局却处处都要精致许多。
石室内昏暗而不透光,烛灯和夜明珠折出的光亮将石室间映出一片暖色。
桑萦看到另一边有张漆木长案,案上是成摞的信笺和文书,大部分是看过的,也有没看的。
她将目光投向四周,这里的石壁想来也是有机关能打开的,否则只凭这几根长烛、几颗夜明珠的光亮,应是没法长久地在此看这般数目的公文的。
她的目光从长案处收回,在石室内一处处掠过,软榻茶台、精致酒器、几把琵琶,后面还有一展四折屏风,隐约可见其上绘着的是寒山雪景。
这里应是陈颐休息的地方。
陈颐站于桌边,朝石室内的错金博山炉中填了些什么,叠山间隙的镂空云气纹中青烟渐起,片刻后桑萦辨出熟悉的兰香。
这应是他惯用的香。
他燃了香,拿过一旁的酒器倒了杯酒,执起酒杯时动作却是顿了顿,而后朝她望过来一眼,也没说什么,却将青铜酒盏放到一旁,换了只紫砂茶碗,斟满,而后饮尽。
桑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正待开口问时,却只见陈颐将那茶碗随手搁在案上,而后慢条斯理地解下腰封,脱下外衫,扔到一旁,转身朝她走过来。
逼仄的石室中,唯一能进出的石门紧闭着,她和陈颐之间的氛围压抑间犹带着些说不出的暧昧。
眼看陈颐又是燃香又是倒酒,这会又解了衣裳朝她走近,桑萦心头瞬间涌现的皆是此前在京中、在苍云山时同他一起的画面,顿时便朝石门边退去。
知道陈颐也会武功,桑萦内力也尽数外放出来,背着手在石门缝隙处细细摸索,试探着想找到破门的办法。
她绷着脊背,上半身尽数靠在石门上,心念微动,探指成爪运内力意欲沿着石缝将门强行打开。
实则此类机关控制的石门,大多都有些自毁装置,先前不敢强行擅闯,但眼下她见陈颐也在此处,心知便是当真触动这些同归于尽的机关暗门,大抵也不会当真就被困死在此地。
她只是不愿如现在这般不清不楚地在这里同他纠缠。
但也不知陈颐这间石室中,这些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巨石都是哪里寻来的,石面光滑,掌风指劲挨上去纹丝不动,半点痕迹都留不下。
只这么一会儿,陈颐已然来到她近前。
陈颐的神色尤为平静,望着她的深沉眸中宛如一潭静水,本就没几分血色的面容此刻更是苍白。
他抬手绕到她的身后径直扣住桑萦的手,同他寒凉手指交碰到的瞬息,桑萦真切感受到一股不亚于她的内力,且似乎与她的太古承天决同源。
还不待桑萦确认,她便察觉到,她体内太古承天决四道运转的命门尽皆被一股几近彻骨的寒气侵进,直到完全失去对这门功法的控制。
她指关蓄起的内力也在一瞬间如潮水般消退,陈颐将她两手交叠在一起,而后顺势在她身后握紧。
“不用试了,这石门你打不开,只会伤了手。”
陈颐声线也平静至极。
他单手钳制住她,而后默不作声盯着她,带着锐色的沉暗眸光久久落在她头上某处。
片刻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束发的发带解下来扔到一旁,见她发丝散落下来,还不忘将她垂下的碎发理顺至耳后。
眼见他拆了自己的发带,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身上的衣衫,桑萦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恼意,抬腿朝他踢去。
她双手被他制住,体内的太古承天决也被他扼住命门,也只剩下腿是能动的。
见她抬腿踢向他的膝骨,陈颐那股寒冷至极的内息沿着她腕间的经脉遍传她周身,刹时,桑萦四肢尽数僵冷难言,再动弹不得。
陈颐再度朝她逼近,双腿将她的腿顶压在她身后的石门上,借着身量的优势,居高临下垂眸瞧她。
“这是什么?”桑萦轻声问他道。
她问地有些没头没尾,但她知道陈颐听得懂。
那一瞬间遍传她全身的,令她到现在都动弹不得的,是什么?
陈颐微微勾唇,“卿心。”
“害怕吗?”
“你给我用毒?”
桑萦微怔,旋即有些不敢置信,喃声重复了句。
“我不信。”她盯着他道。
“不仅下了毒。”
他一点点靠近她,语气沉缓,停在她面前极近的位置,垂眸盯着她微微开合的唇瓣,而后在她唇边极轻地贴了下,“我还燃了催情香。”
他的语气好似情热爱侣间的低语,可桑萦听他的话音,瞬间想到他一进来时面无表情往博山炉中添香的模样。
不知是因他的内息,还是旁的什么缘故,桑萦只觉着遍体生寒。
“陈颐,我不愿意。”
她声音有些颤,却将话说得分明。
陈颐似是也不意外她如此,只在她说不愿意的时候,面色愈发得冷。
他冰凉的指腹在她脸颊轻轻蹭过。
“不愿意了吗?”
“真可惜。”
他手缓缓落到她衣襟,“可是催情香我已经燃了,怎么办呢?”
桑萦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心头蕴着的怒意,也看得出他此刻眸中敛着的欲色,但他触在她衣襟的手指却也只是搭在襟领,再无逾越。
饶是桑萦看不出陈颐此刻真实的意图,可她心里总觉着他不会当真如他说的这般对她。
她不再闪躲挣脱,盈润的眸一瞬不落地望着他。
“总不过一场露水之情,实则我心里也不大在意。”
“但是,陈颐,旁人便算了,是你的话,我不会原谅你。”
桑萦自觉此番同他也算是坦陈心中所想,但不知是她哪句话刺激到了陈颐,他神色蓦地阴沉下来,眸中不悦之色尽显。
片刻后,他钳制着她的手稳稳托在她腰背处,另一手越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旁人?这里只你我二人,哪来的什么旁人。”
“不过你既不在意,那想来我更不必在意了。”
陈颐平时瞧着清瘦,此刻被他横抱在怀,桑萦才发觉他手臂腰腹俱是有力,一手掣着她两只手,只凭手臂的力道托在她身下,力道却格外的稳。
他一路来到那面四折屏风之后,将她放到被屏风掩住的玉床之上。
隔着好几层软毯,桑萦都能感觉到玉石的冷。
不待她如何,陈颐已然欺身在她上方,他松开她的手,慢慢从她腰间解下她的佩剑,而后探手伸向她腰间衣衫的绳结。
这会桑萦虽不似方才那般全然无力,可仍是无法调动内息,她怔怔看着在她上方面沉似水正解她衣衫的男人,手指搭上袖中的短匕。
陈颐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她一眼,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渐渐地他皱起眉,有些失去耐心,她外衫几处结系甚至是被径直扯断的。
他微垂着眼,将她那件被扯成一团乱的外衫扔到地上,从另一旁拿过自己的一件外衫打开罩在她身上,而后缓缓躺到她身侧。
他从她身后慢慢将她环进怀中,手掌握住她的手,指尖触碰到她手中来不及收起的匕首,却也没有旁得动作,任由匕首留在她手中。
“你别怕。”他埋首在她发间,声音发闷。
“没给你下毒,也没有催情香。”
“我也没想对你怎么样。”
“不是毒,是什么?”
桑萦听他声音从身后传出,心中甚至有些委屈。
“是我的内力特殊,待消散了就没影响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反应不似方才对他那般抵触,他将环住她的手紧了紧。
“萦萦,若我早知会有今时今日,定不会如此瞒你。”
“我若早知你是魔教……早知你是暹圣教的教主,我绝不会与你同行,更不会同你有其他的交集。”桑萦声音很轻,却极果断。
陈颐阖着眼,微微笑了笑,“那看来,还是应该瞒着你。”
“便是你此后再不原谅我,我也要你心里有我,”
他将她略显单薄的肩脊揽在胸口,紧紧贴着,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我几日未曾睡过了,知道你往这来,我路上都一日不敢耽搁。”
“你师兄师姐也快到了,萦萦,再陪我待会儿吧。”
桑萦骤而从他口中听到师兄和师姐,心头微震,旋即又觉着如此倒也正常,可他既是知晓师兄和师姐来了,又打算如何对待他们呢?
她想回头看看他的神情,却被他扣在怀中动弹不得。
正欲开口,便听身后他低声同她耳语:
“你方才束发的发带是苍湾的,你的衣衫上也沾着他的气息,我不喜欢。”他声音委屈。
“但是方才确是我一时没想开。”
“萦萦,以后我不会再用这种事吓你了,你……”
陈颐隔着她的发丝,在她后颈轻轻贴了一下。
“萦萦,你心里不要埋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