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醉酒(1 / 1)

清穿之温僖贵妃 阿洙洙 791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4章 、醉酒

  这话说的婉宜微微一愣,也觉得有些羞愧,毕竟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早日查清楚加害钮祜禄皇后背后的凶手,这样也能早日回去。

  但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她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对荣嫔,对良常在,对采薇,对两位小公主……都有了深厚的感情。

  按照钮祜禄皇后所说,若自己回去之后,这具肉身就会死亡,婉宜不敢想象到时候这些人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皇上感受到她的难受,低声道:“若是你不想见你长姐,明日朕找人替你问话……”

  “不,嫔妾想要亲自问问长姐,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婉宜摇摇头,心里是一片苦涩。

  皇上啄了啄她的额头,低声道:“朕只是怕你难受。”

  婉宜会难受吗?

  自然会的。

  翌日一早她依旧没有去承乾宫请安,几乎是一宿没睡着的她一早就等着婉芳,甚至连早饭都没用多少。

  采薇的脸色也没比她好看到哪儿去,却还强撑着劝她多少用些粥菜:“……今儿是腊八,大姑奶奶进宫肯定先要去慈宁宫一趟的,您这样巴巴等着又是何必?她啊,也不值得您这般巴巴等着?”

  若谋害钮祜禄皇后之人是佟贵妃,是安嫔,是其他人,她定会狠狠咒骂一番,可这人是婉芳,她心头也是一样难受。

  她虽是钮祜禄皇后身边的丫鬟,但与婉芳也是有几分交集的,与众人以为的一样,她觉得婉芳是个很好的长姐。

  婉宜摇摇头,没有说话。

  婉宜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只听见外头传来宫女欢快的通传声,这些宫女还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晓得每次不论是婉芳过来还是阿灵阿过来,自家主子都很高兴,连带着她们也跟着高兴起来。

  小厨房里甚至还炖着婉芳爱喝的牛乳羹,自她生下小格格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平素补品不断。

  很快就有人掀开帘子,婉芳匆匆走了进来,一进门更是一脸关切,忙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你是不知道,昨晚上我收到你的信,是一宿都没睡好,方才给太皇太后请安时也遇见了贵妃娘娘,不少人都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唯独你没有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面上的关切是真真的,怎么看都不像装出来的样子。

  婉宜想笑,却发现自己有点笑不出来,索性也就懒得笑了,使了个眼色,采薇就将屋内不相干的人都带了下去。

  婉宜懒得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长姐是真心关心我吗?”

  婉芳微微一愣,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声道:“这是怎么了?你是我妹妹,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那长姐也是关心姐姐的吗?”

  婉宜这话说的是硬邦邦的,甚至比外头的积雪还要冷上几分。

  婉芳也察觉到了婉宜的不同寻常,方才在慈宁宫她也拐弯抹角问了几句,知道婉宜这些日子好得很,既然如此,婉宜又怎么会在今日找她过来?她正色道:“我自然也是关心先皇后娘娘的,她与你一样,都是我的妹妹,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时常带着你过去她的书房,咱们等在芭蕉叶下给她送莲子了……”

  也不知道当时的婉宜年纪太小的缘故,婉宜是一点都不记得这事儿,见婉芳的嘴巴一张一合,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害死姐姐?”

  这话一出,婉芳一愣,下意识就要开口辩解。

  婉宜不想听这些话,抢在她前头开口:“若是没有证据,我不会请你过来的。”

  “前晚上文滢上吊自尽,我是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文滢虽与椿林感情甚好,可当初椿林没了,文滢还是坚强活了那么久,甚至你没有递出橄榄枝,她连姐姐的意思都不敢忤逆。”

  “是你派了文涓前来劝说文滢的吧?文滢虽做了恶毒之事,但这些年心里未尝没有悔过之心,未尝不好奇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她……只怕她和我一样,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若她不知道实情,说不准还能多活些日子,可那人是你,她横竖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说死乞白赖活着,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还不如得你一句话,好好照顾她的家眷……你说,文涓是不是这样与她说的?”

  “我一直以为害死姐姐的人是宫里头的人,姐姐也是这样以为的,没想到那人是你,你要她怎么防备?她只怕做梦都没想到那人会是你啊!”

  随着她的一字一句,婉芳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想要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

  婉宜见她苍白着一张脸,道:“事到如今,我还想着给你留点面子,还想着给淑慧长公主,给姐夫,给你那几个孩子,给钮祜禄一族留些颜面,若是你不想要这个面子,我会请皇上做主彻查此事。”

  “你乃是出嫁女,到时候事情闹开了,钮祜禄一族还好,到时候你那几个孩子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婉芳相信婉宜做得出来这种事。

  自婉宜入宫以来,她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从前都是旁人说什么婉宜相信什么,但如今,婉宜不仅将永寿宫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几次面对着旁人的挑衅、示威、加害都能迎刃而解,这还是她的妹妹吗?

  见她不说话,婉宜扬声道:“采薇,去将皇上请过来……”

  她这话音还没落下,婉芳就仓皇开口:“我说,我都说。”

  “事情是我做的,你说的没错,文滢也是我找人收买的,前晚上文涓去找文滢,说出实情后文滢吓得不行,我要文涓与她说与其等着事情被查出来,还不如她自行了断。”

  “事情到了这一步,是早晚都要被查出来的,真到了那时候,别说文滢会死无全尸,她的家眷也会跟着遭殃……文滢与文涓一起长大,她向来相信文涓这个堂姐的话,思量一二,也就自尽身亡了。”

  婉宜有很多疑点:“我很好奇,一,你是如何知道椿林与文滢之间的事儿?她们之间种种,连采薇都不知道,当初坤宁宫上下无一人知道。”

  “第二,前天晚上文涓又是怎么进宫的?”

  婉芳的眼神落在炭盆子上,只见火星炸开,这火星又何尝不是她?只怕很快也要在这人世间不见了吧:“文涓进宫于我来说可是什么难事儿?你别忘了,我的婆母是淑慧长公主,她身边的宫女时常入宫,想要弄到一块以假乱真的令牌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椿林与文滢之间的事,先皇后娘娘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都没能察觉,我如何会知道?不过是因为一开始椿林就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她怎么做,怎么说,一开始都是算计好的。”

  “甚至后来先皇后娘娘将椿林误认为是赫舍里皇后之人,也在我的算计之中,后来椿林没了,哪怕先皇后娘娘并没有做错,可也在文滢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再后来文滢下药,药剂并不算重,按理说并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是啊,想要她性命的人太多了,安嫔下毒……已经让她的身子不好了,接着又是我送给她那串萃了毒的手串,她日日戴着,再加上文滢下毒,她那身子怎么能好得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为何阿玛口口声声夸她聪明,既然她这么聪明,为何还会死在我的手上?”

  她说这话时面上无悲无喜,好像死的那个不是她的亲妹妹,而是一只蝼蚁一般。

  婉宜觉得有些可怕,几乎是颤声道:“原来一开始你就算计好了,椿林是你的人……呵,只怕姐姐刚进宫时你就已经暗中安排了吧?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若钮祜禄皇后在世,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最起码钮祜禄一族的日子能好过许多,就连婉芳走出去,旁人看在她是皇后亲姐姐的面子上,也会多给她几分尊崇的。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婉芳宛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冷声笑了起来:“这话我也想要问问阿玛,问问他为什么选中了婉宁,而不是我。”

  “明明我才是钮祜禄一族嫡长女,明明进宫的那个该是我,可在我五岁那年,阿玛就彻底放弃了,选中了四岁的婉宁,那时候,人人都知道以后婉宁是要进宫当皇后的,明明我才是嫡长女,却要见着所有人对她阿谀谄媚,她成了天上的星星,而我就是那地下的草芥,凭什么?”

  “若阿玛还活着,我定要让他瞧瞧,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他悉心培养的女儿就算是坐上了皇后之位,可这后位也坐不长的。”

  “若当初他选的那个人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婉宜有些懂了,隐约之中想起小时候婉芳带着自己去看望钮祜禄皇后,在小小年纪的她看来,钮祜禄皇后就像是被关在鸟笼中的金丝雀,可对在婉芳看来,是羡慕,是嫉妒,更是愤愤不平。

  婉宜冷声道:“你只看到姐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没想过这世上得到些东西注定是要失去更多的。”

  “你可曾想过姐姐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曾想过姐姐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快,可对着皇上,对着下面的妃嫔也能强颜欢笑,你更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你,当你子孙环绕,承欢膝下时,姐姐却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

  “甚至因为这皇后之位,如今连性命都没有保住。”

  “在我看来,你比她幸福得多,比我们都幸福得多……”

  “这样的日子她不愿意过,可我愿意啊!我是家中嫡长女,这皇后之位本该是我的。”婉芳半点悔过之意都没有,甚至到了这个时候,面上还带着几分憧憬之意:“自古以来皆是成王败寇,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狡辩的。”

  “当初做下这事的时候,我就想过终究有一日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婉宜,你要记得你说的话,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否则,就算是我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虽然崇尚权力,可对自己那几个孩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几个孩子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愿让孩子们也受到牵连。

  婉宜点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事已至此,已不必再多说什么,婉芳起身离开。

  傍晚时候,淑慧长公主府就传来噩耗,说是婉芳傍晚在花园赏雪时不小心掉入湖中溺水身亡。

  如今年关将近,没几天就过年了,太皇太后听闻这个噩耗心里很是不舒服,特别是白日里还见到婉芳,问过她几个孩子,傍晚时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老人家长长叹了口气,只说世事无常。

  对于淑慧长公主的身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知道的,她老人家害怕淑慧长公主伤心过度,还专程派了苏麻喇嬷去了淑慧长公主府一趟。

  可就算这般,淑慧长公主带着婉芳留下来的几个孩子还是哭的泣不成声,毕竟事情来的太过于突然,而且婉芳也太年轻了。

  婉宜听闻这消息时却是良久没有说话,直到那碳盆子的火星“啪嗒”一声炸了起来,她这才回过神:“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采薇也是一样的神情。

  一连着几日,永寿宫上下都是愁云惨淡一片,大家虽不知道其中内情,却也是知道婉芳与婉宜姐妹情深,婉芳没了,这要婉宜心里怎么好受?

  皇上倒是经常来永寿宫陪着婉宜,有的时候是陪着婉宜下棋说话,有的时候是陪着婉宜出门散散步,反正事事都是顺着婉宜来。

  众人见了又是好生羡慕,但更多的人却是酸溜溜的,直说宜嫔尚在月子里,都还没有婉宜死了姐姐重要,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的……

  皇上甚至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去了钮祜禄一族,毕竟钮祜禄福晋年纪大了,接二连三折损了女儿,这叫她如何能受得住?

  私底下皇上不是没想过是否要还钮祜禄皇后一个公道,可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婉芳虽是钮祜禄一族的女儿,可更是淑慧长公主的儿媳妇,若是事情闹开了,淑慧长公主也是面上无光,甚至连太皇太后都会跟着颜面扫地。

  事情已经成定局,凶手也已自尽,又何必抓着所有事情不放,让所有人都不快?

  婉宜虽怪婉芳,却还派人送了些新鲜玩意儿去淑慧长公主府给婉芳那几个孩子,她向来是极喜欢孩子的,也知道婉芳这一去,最多三年,婉芳的丈夫肯定是要续弦的。

  有了后爹就有后娘,况且淑慧长公主向来身子不好,已经不大管事,婉芳那几个孩子如何能有好日子过?

  从前婉宜曾见过那几个孩子,孩子们都生得粉雕玉琢,一看到她远远就凑了过来,一口一个“姨母”,只是如今,她再想要看到那几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只怕就有些难了……

  这般想着,婉宜也是心思颇重,晚上也睡不好。

  没过几日,婉宜居然梦到了钮祜禄皇后,这是自上次钮祜禄皇后与她讲明是怎么一回事后,她第一次梦到钮祜禄皇后。

  钮祜禄皇后面容依旧憔悴,甚至比当初还多了几分被宠。

  婉宜不远不近看着她,轻声道:“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你……还好吗?”

  钮祜禄皇后凄惨一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小时候她羡慕本宫,其实本宫也是羡慕她的。”

  “本宫日日被阿玛关在屋子里读书练字,跟着嬷嬷学规矩,学习管家,但凡面上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来,阿玛的板子就落了下来,甚至每每逢年过节时,哪怕自己的生辰都不能歇息。”

  “她可以整日跟着兄长玩耍,可以带着弟弟妹妹散步,就连阿玛都待她格外宽厚,回来时会给她带窝丝糖,会给她带苏州绣娘做的扇子,如今……如今没想到却落得这样一个境地,她对本宫是恨之入骨。”

  “不,她不光恨本宫,连带着对你也恨了起来,在她看来,皇上是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人,能够嫁给皇上,得到皇上宠爱,那是一辈子都难求的事情,却没想过宫中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婉宜,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婉宜摇摇头,可想了想却又点了点头,“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后娘娘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我自然记得。”钮祜禄皇后凄楚一笑,正色道:“只要你能助钮祜禄一族重回荣耀,到时候我一定会送你回去的,可若是你不愿回去,那这话就另当别论……”

  说到底,她也是不愿意婉宜回去的。

  皇上的心思谁都猜不准,留个人在他身边总归是好的,况且若婉宜回去,她的妹妹就会没了……

  谁知钮祜禄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婉宜就道:“皇后娘娘放心好了,我不会不愿意回去的。”

  她不愿在这里,不愿在这里成为一尊提线木偶,不愿在这里与一群女人争夺皇上的宠爱。

  钮祜禄皇后却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般干脆:“本宫入宫多年,不说对皇上了如指掌,却也是有几分了解的,皇上对你和旁人都不一样……”

  她知道皇上不喜欢自己,所以更能清楚皇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婉宜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诮:“我知道,皇上如今是喜欢我,可他今日能喜欢我,明日也能喜欢别人,况且如今他喜欢我不假,可并不是光喜欢我一人的,宜嫔、成贵人、良常在……他哪个不喜欢?”

  “在我看来,皇上能够为我遣散六宫,专宠我一人才是喜欢,若是做不到这些,那就谈不上喜欢。”

  更不要说爱了。

  她知道,有些东西是没办法与钮祜禄皇后沟通的。

  在钮祜禄皇后心里,皇上如今对她她就该格外开恩,只可惜啊,这份感情并不平等,也不是她想要的。

  该说话的话已经说完了。

  婉宜醒来时外头还是黑漆漆一片,值夜的宫女听见响动进来送了盅茶,喝了几口茶,她这才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小宫女只以为是皇上歇在了别处,所以婉宜睡得不踏实,只劝道:“主子您别难受,明儿就是除夕了,该高高兴兴的才是!皇上前些日子才送了些上好的皮料子吗?采薇姐姐已经将这皮料子送去针线局了,等到了大年初一这天,您就能穿新衣裳了!”

  这宫女十三四岁,在她看来穿新衣裳已是叫人高兴的事儿。

  婉宜被她逗笑了,只道:“我没有不高兴。”

  可她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如此枯坐大半个时辰,等着天亮了,婉宜冒着大雪前去承乾宫请安,今日来请安的妃嫔并不多,像惠嫔、德嫔、宜嫔等人都没有过来。

  自天气冷了之后,众妃嫔就懈怠多了,佟贵妃体恤大家,也从未说些什么。

  婉宜也是好几日没来,想着今儿过来坐坐,可是她左等右等,始终没见到佟贵妃露面,有宫女前来通传,她这才知道原来是佟夫人进宫,请她们喝喝茶,稍等片刻。

  此时此刻佟贵妃看着额娘身侧的妙龄女子,却是心头直窝火,这些日子又是忙着除夕宴又是忙着五阿哥的满月酒,她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个人用,偏偏到了这时候,佟夫人还把这种事儿闹到她跟前。

  佟夫人面上带着几分谦卑之色,她也是个命苦的,在家中被丈夫,大伯拿捏,也知道这事儿会惹女儿不痛快,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耐着性子道:“……不是额娘不心疼你,只是如今宜嫔娘娘都有了儿子,这德嫔娘娘马上也要生了,成贵人就更不必再提,这宫里头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能生。”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就算是你大伯和阿玛要我来,我也不愿意来,可如今咱们家是什么境地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你弟弟的事儿,皇上嘴上说着事情过了,不追究佟家的责任,可皇上的言行举止,哪里像不追究的意思?”

  “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这次额娘带进宫的是隔房的堂妹,模样出众,性子柔顺,你就当作是进宫与你做伴儿的。”

  性子柔顺,也就是很好拿捏了,佟家到底还是顾及着佟贵妃一二的。

  佟贵妃瞧着佟夫人身边那低眉顺眼的女子,冷声道:“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这女子抬起头,她这才瞧见这女子模样虽出众,但若是放在紫禁城中就有些不够看了,当即就道:“陈良河,将堂姑娘带下去喝茶吧!”

  陈良河应了一声就匠人带了下去。

  佟贵妃这才道:“大伯与阿玛在前朝为官,不了解女人之间的事儿,难道额娘也跟着糊涂吗?当初姑母在世时,您就时常进宫,您自个儿说说就这样的姿色,这叫皇上怎么能喜欢?”

  “再加上这人性子畏畏缩缩的,瞧见本宫都恨不得直哆嗦,更别说看到皇上,只怕连话都说不利索,这要皇上怎么喜欢?”

  佟夫人磕巴道:“我也是这样与你大伯,阿玛说的,可他们说这姑娘再怎么样也姓佟,那别的女子就算再怎么容貌出众,也是别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和咱们一条心?”

  “你大伯说这姑娘家的容貌不出众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能生养就行了,你瞧她屁股多大啊,一看就是能生养的,到时候有了孩子抱到你身边养着……”

  这话说的佟贵妃直皱眉:“本宫身边已经有四阿哥了。”

  佟夫人张口就要说这四阿哥是德嫔的孩子,可想着女儿的脾气,到底没有说出口。

  佟贵妃瞧见她这副怯怯的样子,知道因为佟庆恒的事儿,自家额娘没少在祖母跟前吃排头,微微叹了口气道:“额娘,他们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吗?本宫连皇上何时来承乾宫都左右不了,又如何能左右皇上去别的地方?”

  “大伯说的没错,孩子再好,终究也是旁人的,哪怕四阿哥养在本宫膝下,可始终不能抹去他是德嫔亲生儿子的事实。”

  “额娘,我想要个孩子。”

  这话把佟夫人说的一激灵,她又不是男人,怎么给佟贵妃一个孩子?

  佟贵妃知晓自家额娘的性子,不算是个聪慧的,很多话都与她说明白才是:“从前先皇后娘娘在世时就一直没有子嗣,如今本宫也没有子嗣,不是咱们生不了,而是皇上与太皇太后不想让我们生,不敢让我们生。”

  “可如今太子大了,也出过痘,本宫有个孩子怎么了?”

  “你回去告诉大伯与阿玛一声,送佟家女子进宫一事暂且缓缓,有这个心思,不如寻些名医给本宫开些助孕的药方子,大伯说的没错,别人家的姑娘靠不住,难道隔着房头的姑娘就靠得住了?靠山山会倒,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

  这个道理是她在宫中爬摸滚打这么多年才明白的。

  佟夫人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只能先把人带回家。

  等着佟贵妃出现在承乾宫时,众妃嫔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想着坐坐就回去,毕竟谁碰上这种事儿都不会有好心情,她们可不想往枪口上撞,不曾想佟贵妃出来时是笑容满面,甚至还向婉宜请教如何给宜嫔所出的小阿哥办满月酒。

  这话可把婉宜给问住了,她斟酌道:“小阿哥是明年初五满月,前头大家大鱼大肉吃多了,依嫔妾愚见,不如要御膳房、内膳房那边多做些清淡的菜色,暖房里的青瓜、素菜都都备些……”

  佟贵妃听闻这话直说好,又问了许多,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婉宜也懒得管她如何,回去之后就要小顺子将埋在院子里的桂花酒挖了出来,打开一坛子嗅了嗅,清香扑鼻,味道比婉宜想象中好多了。

  婉宜难得来了兴致,当即就吩咐下去,要小厨房准备些烤肉。

  外头下着大雪,喝着桂花酒,吃着烤肉,这也是紫禁城中难得的一桩趣事。

  谁知皇上就像心有灵犀似的,闻着味儿就来了,一进来就道:“又偷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他一见着那桂花酒,就哑然失笑:“你还是真和朕想到一起去了,前些日子朕答应你说除夕这一天与你一同尝尝这桂花酒,想着今儿先过来尝尝,若是这桂花酒味道不好,明日拿出朕珍藏的好酒。”

  婉宜方才已经喝过两杯酒了,这桂花酒是用高粱酿的,闻着清冽,实际上却是醇厚,不过是两杯酒下肚,她的小脸就红扑扑的。

  如今她更是狡黠一笑,只道:“嫔妾做的东西,难道还会有味道不好的?”

  这些日子她也是碰上了太多事儿,偏偏这些事儿无一人可说,只能借酒消愁,拿过白瓷杯给皇上倒了一杯。

  桌上摆着烤好的肉,一串串都是用竹签穿好的,不光有五花肉、羊肉和牛肉,还有并不寻常的烤鸡爪,烤鸭爪,烤蘑菇,烤鲫鱼……零零散散摆了一桌子。

  皇上就着婉宜的手喝了一口酒,发现桌上一道可用的菜都没有,皱眉倒:“这……这怎么吃?”

  婉宜使坏似的将一串烤鸡爪放在皇上面前,世人皆觉得爪啊翅的不算好东西,可她倒是挺喜欢的。

  不说别的,这烤鸡爪是先卤后烤的,用的是西域进贡的香料,一口下去可以说是入口即化。

  更不要说鸭爪是她命人去了骨头的,一口下去先是软糯,再吃到鸭掌筋又觉得十分有嚼劲儿,就用婉宜的话来说,若要她去宫外开馆子,生意定是一等一的好。

  皇上将信将疑拿起鸡爪尝了一口,果然脸色微变,点头道:“的确是味道不错。”

  两人就着烤串,喝着桂花酒,不知不觉婉宜就喝多了。

  等着她察觉时已经晚了,站起身来微微瞧见自己跟前有两个皇上,头更是晕的厉害,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坐了下来,道:“来,皇上,咱们继续喝。”

  从前她的酒量与酒品都不算差,虽喝多了酒但也不会乱说话,如今颇有一股破釜沉舟,不醉不休的架势。

  皇上瞧她双颊绯红,劝道:“好了,别喝了,明日再喝吧,你喝多了。”

  说着,皇上就要去夺她手中的酒杯。

  婉宜自然是不依的,抱着酒杯不肯撒手。

  皇上是多聪明的人呐,一个眼神扫过去,众人齐齐上阵,这才将婉宜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

  皇上扶着婉宜往内间走去,更是哄着她道:“当心喝多了酒脑袋疼,朕要人给你煮些醒酒汤好不好?”

  婉宜如今脑袋都是糊的,被皇上扶去床上因重心不稳狠狠跌在床上,皇上急急忙忙去扶她,最后两人一起跌在床上。

  皇上在上,婉宜在下,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皇上正欲再有下一步动作时,谁知婉宜却双手抱胸,低声道:“皇上,嫔妾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你问便是。”皇上如今已是上下齐手,别说婉宜问一个问题,一百个问题都成。

  婉宜正色开口:“皇上,您有爱过一个人吗?”

  这世上有种人就是这个德行,喝多了酒不发酒疯,不痛哭流泪,思想却是到达了非凡高度,就想与人聊聊这种极深刻的问题。

  这话把皇上问的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

  “嫔妾就是想知道。”婉宜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藏了星星似的,还是天上最大最亮的那种:“嫔妾好奇,除了元皇后,您还爱过别人吗?”

  “嫔妾知道,您肯定是没有爱过姐姐的,也正是因此,姐姐临终还觉得抱憾,至于惠嫔娘娘,您肯定也是不爱她的,那荣嫔娘娘与宜嫔娘娘了?对,还有德嫔娘娘,您可曾爱她们?”

  说着,她更是咧嘴笑道:“不,应该问您是否爱过她们?”

  婉宜这话把皇上问的一点性致都没有了,当即与她四目相对,只道:“朕是天子,该以天下臣民为重,男女私情是小爱……”

  这话是太皇太后从小教导他的,他也是不止一次听说过先祖之事,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的话是没错的。

  爱这个字对帝王来说,实在太沉重。

  婉宜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捧着皇上的脸,一字一顿道:“皇上,您可别拿这些话搪塞嫔妾,嫔妾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男女私情是小爱,若是小爱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大爱?”

  “嫔妾想知道您有没有因为一个女子魂牵梦萦,因为一个女子寝食难安过?会不会因为她高兴而高兴,因为她难过而难过?嫔妾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人?”

  “人人都说嫔妾得宠,说您一个月总有十几日歇在永寿宫,可嫔妾还是觉得自己看不透您,您心里想些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嫔妾从来都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