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装神弄鬼
翊坤宫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就算是婉宜多日未曾听说,却也是能想到的,郭络罗贵人所出的恪靖公主养在宜嫔名下,这要郭络罗贵人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女人生产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遭,郭络罗贵人若不使出手段来,那就不是她了。
如婉宜意料的一样,当天晚膳宜嫔发作,等着婉宜睡了一觉起来说是宜嫔还没能平安生产。
直至当天傍晚,依旧是没有动静。
皇上与太皇太后皇太后等人昨晚上守了大半宿,可宜嫔一直没有动静,这才回去。
婉宜原本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可听芙蓉说宜嫔生产那是大事儿,不管是真心真意还是装模作样,宫中妃嫔都过去过,她这般一想,自己不过去好像也说不过去。
如今她与宜嫔虽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这个时候,郭络罗贵人若是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也牵扯不到她身上来,所以这才前去翊坤宫。
只是婉宜万万没想到等她过去时佟贵妃还在那里守着,如今正值傍晚时候,里头依旧是哀嚎声不断。
佟贵妃坐在炕上打盹,想想也是,她如今为六宫表率,太皇太后与皇上走了,她却是要在这儿的,要不然太皇太后等人什么时候过来了,她若是不在,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可见啊,这六宫之首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听见动静,佟贵妃一个激灵,见到来者是婉宜,明显松懈不少:“你过来了。”
婉宜上前请安,含笑道:“……昨晚上嫔妾就该过来的,可想着自己大病初愈,怕身上带着病气,所以就没过来。”
“可听闻宜嫔娘娘生产不太顺畅,嫔妾思来想去,还是想要过来瞧瞧。”
佟贵妃点点头:“宜嫔这一胎好像生得不算顺畅。”
话虽如此,但大家知道,这女子生产疼个三天三夜的都不算罕见,况且孙院正、温太医等人也说过,如今胎位尚正并没有什么危险,就是宜嫔要多吃些苦头而已。
这两人凑在一起,本就没什么话可说,只听到外头风声呼呼,似乎冷极了。
佟贵妃瞧着婉宜肩上还有雪,只道:“外头可是下雪了?”
婉宜点头道:“方才嫔妾出门时已经开始下雪了,不过到了翊坤宫雪势愈发大了,估摸着明早起来积雪就能没过膝盖的。”
“贵妃娘娘可是守了一天一夜?要不您还是回去歇一歇吧?宜嫔娘娘生孩子虽重要,可您的身子也是重要的,这里不少人都守着在,您既不是太医,也不是稳婆,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佟贵妃苦涩一笑:“本宫还是守着吧!”
这个时候,她倒是想把惠嫔、安嫔等人喊过来都瞧一瞧,人人都盯着皇后之位,可皇后之位却不是那么好坐的。
婉宜也是想到了这一茬,缓缓道:“想当初嫔妾刚进宫时,姐姐已经是病入膏肓,太皇太后不止一次说让她将手中的权力放出去,可她确实不放心,强撑着身子忙里忙外,好像这后宫没有她就不能转了。”
“可是这世上从来就不是缺了哪个人就不行的,身子是自己的,旁的都是虚的。”
她意识到,今日好像也是个机会。
恍惚间,佟贵妃都快忘了钮祜禄皇后长的什么样子,只记得她的模样也是十分出挑,那种好看是端庄的、贤惠的,再加上日日一身深色打扮,实在是难招皇上喜欢:“你姐姐在世时的确是尽心尽力,当初若不是因为那些事拖着,只怕还能多挨些日子……”
她这话音还没落下,外头树枝上的积雪似将枝桠压垮了,发出“咔哒”一声,屋内的宫女连忙跑出去瞧瞧怎么一回事,若是惊扰了宜嫔生产,那就罪过大了。
婉宜看着佟贵妃那张憔悴的脸,虽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有些荒唐,可也没别的法子,只道:“进宫几年,嫔妾一直有件事情想要问问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佟贵妃一愣,隐约知道她要问些什么,只听见婉宜低声道:“直至如今,嫔妾依旧觉得姐姐的死大有蹊跷,嫔妾想要问问贵妃娘娘,对于嫔妾姐姐的死,您可是问心无愧,敢以神明在上,对天发誓吗?“
如今人人皆惧神惧鬼。
佟贵妃苦笑一声,缓缓道:“这事儿不少人都怀疑本宫,可唯有你来本宫跟前问一问,如果你姐姐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欣慰的。”
说着,她更是三指朝上,一字一顿道:“本宫敢以身家性命,以佟氏一族荣辱发誓,钮祜禄皇后之死,本宫问心无愧,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本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着,她更是看向婉宜,低声道:“这下你可放心了?本宫原以为皇上会来问本宫这话,没想到问这话的却是你……”
婉宜一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佟贵妃眼里带着疲惫,带着无奈,也带着坦坦荡荡。
婉宜正欲开口时,只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啼哭,紧接着便是稳婆那惊喜的声音:“生了!生了!生了个阿哥!”
接着内间便是一顿慌乱,再是帘子一掀,稳婆就抱着个裹着红绸的婴儿出来。
小阿哥虽啼哭声音微弱,但瞧着也是健康的,稳婆跪地道:“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宜嫔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这可是喜事,赏!”佟贵妃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转过头吩咐道:“把这好消息送去给皇上和太皇太后。”
说着,她更是道:“宜嫔了?她可还好?”
马上有孙院正跪地回话:“回贵妃娘娘的话,宜嫔娘娘虽身子虚弱,却并无大碍。”
佟贵妃点点头,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了下去,若宜嫔生产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是难辞其咎。
很快皇上与太皇太后等人都过来了,抱着健健康康的儿子,皇上眉里眼里都带着笑意。
太皇太后也甚是开心,只道:“……宜嫔这一胎着实是受委屈了,平日里那样娇滴滴的一个人,疼了一天一夜,皇上可得好好嘉奖宜嫔才是。”
皇上连声称是。
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皇太后却含笑道:“……不知道皇上对小二哥是如何打算的?”
私底下她老人家虽答应宜嫔帮着抚养小阿哥,但这事儿她并未与皇上说过,也曾试探过太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不置可否,没说好,却也没说不好。
其实她也知道太皇太后是觉得她年纪大了,如今好不容易纯禧公主大了,若再添个孩子难免要费心神。
太皇太后没有接话,只顾着喝茶。
皇上这才想起宫里头的规矩来,大阿哥从小养在宫外,三阿哥从小养在阿哥所,妃嫔所出长子皆不得养于自己膝下的,如此一来,宜嫔所出的阿哥也没道理养在翊坤宫。
可将这样一个小孩子养在阿哥所,宜嫔也不见得答应。
斟酌再三,皇上只道:“这件事,朕还没想过了……“
皇太后道:“若皇上相信哀家,不如就将小阿哥养在哀家身边吧。”
一旁的郭络罗贵人听闻这话是神色一黯,同为郭络罗家的女儿,为何她与宜嫔却是天壤之别,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若这孩子养在皇太后身边,岂不也就是养在太皇太后身边,谁养的孩子谁更亲一些,到时候连太皇太后都会多照拂这孩子几分的。
皇上微微一愣:“皇额娘为何这样说?如今您年纪大了,朕害怕您身子吃不消。”
皇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向来是闲不住的性子,整日靠吃斋念佛打发时间,原先纯禧年纪小,能陪在哀家身边说说话解解闷,如今纯禧大了,有了自己的伙伴,有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每日待在寿康宫的时间也不多。”
“姑娘家快活的日子也就那么十几年,等着成亲之后就没这么快活自在,哀家也不好将她关在寿康宫,所以就想再养个孩子在身边。”
“若是皇上觉得不妥,就当哀家没说过这话。”
皇上连忙道:“朕只是怕皇额娘受累了。”
皇太后含笑道:“受累哪里谈得上?小阿哥身边有乳嬷嬷,有小太监,有哈哈珠子,哀家也就平素多问上两句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皇上自然答应下来,直说等着小阿哥满月之后就被送到寿康宫养着。
里间的宜嫔虽睡得昏昏沉沉,可听闻这话,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踏实下来。
若是佟贵妃存心争一争,将自己孩子养在佟贵妃膝下,那她岂不是要与德嫔一样成为佟贵妃的提线木偶?
太皇太后也加奖了佟贵妃一番,只说佟贵妃以后莫要这般,当心累坏了身子。
佟贵妃虽疲惫,可面上总算添了几分笑,说了几句话,这才功成身退说要回去歇着。
婉宜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越来越疑惑——若有祜禄皇后之死与佟贵妃没有关系,那到底是谁?
婉宜是一宿没睡好,偏偏文滢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她只觉得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这样断了。
甚至在夜里,她还梦到佟贵妃那言之凿凿起势的样子。
等着再次醒来时,她更是怅然若失。
采薇不知道她在烦心什么,笑着道:“……还真被主子说准了,今早上积雪都没过膝盖了,寸步难行,方才贵妃娘娘也差人过来说免了大家的请安,主子瞧着怪憔悴的,可是要再睡一会儿?”
婉宜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实在是睡不着。
一整日她都是闷闷不乐,在想自己该怎么办,思来想去还真叫她想到一个法子——世人皆信鬼神之说,若钮祜禄皇后的魂魄出现了,是不是背后之人会有所惧怕?
她觉得这法子虽不算好,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法子。
婉宜向来是个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子,也顾不上如今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就差人送信给阿灵阿,请阿灵阿来永寿宫一趟。
谁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当芙蓉问起时,婉宜只笑着道:“……天气冷了,我找五哥进宫问问家里可还好,额娘身子不好,天气一冷容易咳嗽,我实在放心不下。”
“还有婉珍的亲事,也有了着落,我这个当姐姐的总归是要问上几句才是。”
不是她不相信芙蓉,而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过几日,坤宁宫就闹鬼了。
自钮祜禄皇后没了之后,哪怕佟贵妃使出浑身解数来,也没能搬到坤宁宫住下,可这里到底是历代皇后居所,日日都是有宫女太监前去打扫卫生,夜里也是有人守着的。
最开始时是守夜的太监发现有哀嚎声,也没人当回事儿,宫里头冤魂不知道有多少,时不时听到瞧见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很正常。
冬日里天亮的晚,后来有个洒扫的宫女在书房瞧见了钮祜禄皇后在看书,说是她进去时,钮祜禄皇后还抬头朝她笑了笑,接着就不见了。
再后来,有人晚上从坤宁宫经过时听到了哀嚎声,说是有人说——为何要害本宫?本宫死的好冤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是一传十十传百,私下是议论纷纷。
原本当初钮祜禄皇后去世时就疑点重重,再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说是不是钮祜禄皇后的魂魄回来了。
毕竟民间有传言,说是心中有怨气之人死后会变成厉鬼,会找当初害她的人寻仇的……
这话是越传越玄乎,最后传到佟贵妃耳朵里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实在怨不得她身边的人不得力,那日宜嫔生产后她冒着严寒回去,之后就病了,虽说不算什么大病,但日日总是要喝药的,一来二去的,陈良河也没顾得上这些事儿。
等佟贵妃知道这事儿后,是雷厉风行打死了几个宫女太监,好以儆效尤。
可这种事儿啊是压不住的,你越想压,旁人越觉得有鬼,传来传去,最后就变成了佟贵妃做贼心虚,想把这事儿压下来,要不然前些日子怎么会那么好心请了得道高僧前来给钮祜禄皇后做法事?
谁都知道,当初钮祜禄皇后被立为皇后之后,佟贵妃气的不行,若说这两人姐妹情深,兴许还有这个可能,但这两人向来像仇人似的,如今佟贵妃不踩上钮祜禄皇后两脚就不错了,大家都说,当日佟贵妃请了得道高僧进宫,就是想要把钮祜禄皇后的魂魄给压下来……
佟贵妃听闻这话气的摔了一套茶盅,也懒得再管这事儿,她越管,好像越显得她做贼心虚似的。
因着佟贵妃的不大管事儿,到了最后六宫之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少人都见到了钮祜禄皇后的影子。
最后这事儿更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去了,皇上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这一日众人正在承乾宫请安时,皇上姗姗过来。
众妃嫔连声请安。
皇上落座后寒暄几句就沉声道:“……这几日宫里头发生的事情朕都听说了,都是些无稽之谈,当初先皇后乃是病故,何来冤魂索命这么一说?”
惠嫔连忙道:“皇上,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前几日晚上大阿哥有些咳嗽,臣妾放心不下,就去了阿哥所一趟,虽没经过坤宁宫,可远远经过,好像是听到了些声音,好像在哭……原先臣妾也是不相信这些的,但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
她这话一出,众人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人说身边的宫女曾在坤宁宫见过红衣飘过,有人说好几日夜里都梦到了钮祜禄皇后……这话是越说越玄乎,听的皇上脸色沉沉,却也不好反驳什么。
若一人觉得不对也就罢了,偏偏不少人都如此,难道……真的是钮祜禄皇后的魂魄回来了?
皇上想起钮祜禄皇后的死,多少也觉得有些蹊跷,当即就看向婉宜:“婉宜,这些日子你可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婉宜面上,要知道她可是钮祜禄皇后的亲妹妹,若钮祜禄皇后的魂魄真的回来了,怎么会不找她?
只见婉宜脸色一白,低声道:“嫔妾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话虽这样说,可眼神闪烁,更不必说这几日她肉眼可见憔悴了不少,眼睑下更是一片青紫,一看就是好几日没有休息好。
不少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皇上整日与婉宜朝夕相处,自然也是不相信她这话,低声道:“没事儿,有什么就说什么,正好朕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婉宜窥了皇上一眼,才低声道:“嫔妾这些日子每晚都梦见姐姐,姐姐……姐姐在梦里与嫔妾说……”
她这话说的是吞吞吐吐,惠嫔早已是急不可耐:“先皇后娘娘到底说了些什么?你可别把本宫给急死了!”
婉宜低声道:“姐姐说要嫔妾替她报仇,说她死的不清不楚!”
她这话一出,当即不少人脸色都变了,显然没想到快要过年了,宫里头居然闹出这样一桩事来。
皇上冷声道:“此话当真?除此之外,婉宁还有与你说过些什么?”
婉宜斟酌道:“姐姐没多说别的了,直说她死的冤枉,要嫔妾一定替她报仇。”
说起来,她这话也不算撒谎。
佟贵妃也是脸色沉沉,低声与皇上道:“皇上,可是要派人彻查这事儿?臣妾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
皇上到底是皇上,并没有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乱了心神,只道:“朕看这件事疑点颇多,若真是先皇后冤魂索命,为何会等到现在?若要寻仇,当初就该寻仇了。”
“定然是有人在背后闹事,你们莫要害怕,朕会派人彻查此事的,定会抓到背后之人、”
婉宜:……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皇上的智商。
惠嫔显然不相信:“皇上,只怕没这么简单吧?若真有人闹事,那钮祜禄主子,还有旁人那些梦怎么解释?”
皇上扫了她一眼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惠嫔不好再接话,毕竟她没这个胆子与皇上打擂台。
皇上又安抚了众人几句,承乾宫请安这事儿才算是完了。
回去的路上婉宜是闷闷不乐,这件事是她在捣鬼,阿灵阿如今是御前侍卫,夜里想要出入内宫也不算难事儿,再加上他功夫了得,不说来无影去无踪,但也能抵挡些不会拳脚的宫女太监,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没露出破绽。
可若是皇上插手,这件事就没这么简单,若真叫人逮到阿灵阿,后果不堪设想,可若是就此偃息旗鼓,所有流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婉宜左右为难,正愁眉不展时外头就传来通传声,说是皇上驾到。
接着,皇上就走了进来。
如今外头大雪纷纷,皇上一进来就带着一股子寒气,冷的婉宜将手中的暖炉抱紧了些。
皇上径直坐在炕上:“你这屋子里的地笼烧的未免也太热了些,你啊,就是怕冷,改日叫孙院正给你瞧瞧,可别是体弱,若是体弱,那就早点喝药调养。”
若换成平日里,婉宜定是梗着脖子说自己没病,才不想喝药之类的话。
但今儿,婉宜只低声应是,要多乖觉就有多乖觉。
皇上只觉得不对,拉着她的手道:“这几日可是吓到你了?你为何不与朕说?这几日宜嫔在月子里,比平日里更叫娇气,日日都要朕去陪着她,所以朕才对你有所疏漏。”
婉宜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可把皇上吓到了,连声道:“这是怎么了?”
皇上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婉宜这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嫔妾无事。”
皇上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样子,可问她她也不说,只扫眼看向采薇:“这是怎么回事儿?”
采薇也是一头雾水,跪地说不知道。
婉宜这才抹着眼泪看向采薇:“采薇,你把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都带下去吧,我有话和皇上说。”
待屋子里没了人,皇上开口道:“有什么话非得单独和朕说吗?”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婉宜就跪地道:“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连忙要把她搀扶起来,可婉宜却是执意不愿起来,只道:“还请皇上听嫔妾把话说完,若是皇上不怪嫔妾,嫔妾再起来也不迟。”
婉宜不急不缓,把这些日子的事情都道了出来,比如阿灵阿是怎么装神弄鬼,她又是怎么怀疑钮祜禄皇后之死大有蹊跷的,到了最后更是道:“……还请皇上降罪,嫔妾知道这又是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被她气的简直是哭笑不得:“你啊你,叫朕说你什么才好,你可知道你这一举动闹得多少人人心惶惶吗?”
“还有这阿灵阿也是的,你不懂事,他也跟着不懂事吗?”
若换成旁人,皇上早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可简直楚楚可怜的婉宜,这训斥的话,他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婉宜拽了拽皇上的袖子,低声道:“皇上,您罚嫔妾吧,这事儿都是嫔妾出的主意,与五哥无关……”
皇上扶了她起来:“罢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以后若是再做下这等事情来,朕肯定是要罚你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次的事情先算了。
婉宜可怜巴巴道:“可是凶手根本就没查出来啊……皇上难道不觉得姐姐当年之死很是蹊跷吗?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查到背后的凶手,皇上,就当嫔妾求求您了。”
“嫔妾也知道这件事匪夷所思,可嫔妾入宫几年,从未求过您,这一次,求您帮帮嫔妾好不好?”
话毕,她更是要跪了下来。
皇上一把将她扶住,微微叹了口气道:“朕就如你所愿吧。”
一来他没有办法拒绝婉宜,二来,当初钮祜禄皇后之死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对赫舍里皇后而言,他是好丈夫,是好父亲,可对钮祜禄皇后来说,他对她的亏欠实在太多。
所以,当天晚上皇上就派人去坤宁宫盯着,原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了了,不曾想翌日一早更是流言纷纷,皇上不光派出去了太监,还派出去了御前侍卫,一个个都说昨晚上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梁九功向来是个聪明的,皇上昨晚上原本是打算派他去坤宁宫的,可他却说皇上身边离不得他,将魏珠支了过去。
魏珠老实,也没推脱,带着人就去了。
到了皇上跟前,魏珠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皇上的话,昨儿不光是奴才,不少人都曾见到有紫衣飘过,奴才,奴才……”
说着他更是噗通一声跪地道:“请皇上恕罪啊!”
如今满屋子女眷都盯着他,他急的冷汗都出来了。
坐在下首的婉宜见状忍不住暗道一声演技真好,这等本事,也难怪他日后能取代梁九功。
佟贵妃脸色微变:“臣妾记得,从前先皇后娘娘最爱穿的就是紫色衣裳……”
不少妃嫔脸色都变了。
皇上却强撑着道:“这件事再查查看吧,就算是冤魂,也多得是法子解决。”
众人顿时又是七嘴八舌,有说请得道高僧前来作法的,有说打开钮祜禄皇后陵墓瞧一瞧的……说什么的都有。
婉宜一句话都没说,仔仔细细瞧着在场所有人的脸色,有些人面上带着惊恐,有些人面上带着胆怯,有些人则是跃跃欲试,一心想出主意……可她看来看去,却发现有个人很是不对劲。
这人就是安嫔。
平日里安嫔也是个话多的,可是这几日下来她却是一言不发,如今更是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脸色苍白,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殊不知,她这模样与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婉宜一愣。
难道是安嫔?
可她实在想不到钮祜禄皇后能与安嫔有什么交集。
等着回去之后,婉宜就问起采薇关于安嫔的事儿。
采薇从前在钮祜禄皇后身边伺候,对这些嫔妃不说了若指掌,却也是知道的十分清楚,只道:“说起来,安嫔娘娘身份那叫一个显赫,祖父是抚西额驸,李氏家族原本是辽东铁岭将门望族,她的祖父更是明朝降清第一位将士,也正是因此,所以他才娶了安亲王一母同胞的姐姐。”
“论起辈分来,安嫔娘娘还与皇上差着一辈儿了,她的阿玛虽不算出众,可李家一门就个儿子,不少都是极厉害的,要不然当初皇上也不会将没有诞下子嗣的安嫔娘娘封为众嫔之首。”
这家世,的确是不容小觑,也难怪好几次佟贵妃对上她都得避忌几分。
婉宜斟酌道:“那安嫔可有想当皇后的意思?”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安嫔谋害钮祜禄皇后的动机了。
这话把采薇问的一愣:“主子为何问这样的话?安嫔娘娘虽身份出众,可奴婢却是听先皇后娘娘说起过的,她的祖母乃是续弦,说起来也就是她与皇上虽沾亲带故,却没有血缘关系。”
“再说了,宫里头的女人谁不想当皇后?可就算是她想,也不一定能轮的上她,她那性子不是个能容人的,再说了膝下也没个子嗣,若皇上真要立后,哪怕不考虑贵妃娘娘,这荣嫔娘娘与惠嫔娘娘都要比她强些的。”
婉宜听闻这话都忍不住有些心疼安嫔起来,只道:“那你仔细想想,安嫔可曾与姐姐有过争执?或者对姐姐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你仔细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她觉得若这背后之人是安嫔,就冲着安嫔这般下狠手,发生的肯定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
采薇想了又想,摇摇头道:“想当初先皇后娘娘更被立为皇后的时候,除去荣嫔娘娘对她稍微和煦些,就没人给皇后娘娘有过好脸色,那时候,先皇后娘娘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难,奴婢记得冲在前头的是贵妃娘娘,后来她被太皇太后敲打过几次,这才稍微收敛了些,不过深仇大恨,应该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