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病了(1 / 1)

清穿之温僖贵妃 阿洙洙 813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8章 、病了

  到了晚上,皇上再次让婉宜见识到什么叫做精力充沛,折腾的婉宜一次又一次求饶,最后更是委屈的要哭出来,皇上这才作罢。

  翌日一早,婉宜连床都没下的来。

  皇上是言出必行,很快就差了梁九功去点拨了成贵人几句,因成贵人怀着身孕,这话不好说的太重,意思到了就行,却也叫成贵人知道,哪怕她揣着金疙瘩,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她就是动不得的。

  从前未有身孕时,她时常这里走走那里瞧瞧,如今就算是她想要去佟贵妃那里坐坐,佟贵妃也没答应,直说要她安心养胎。

  说白了,就是嫌弃她,也怕她在自己身边出了什么事儿。

  闲来无事的成贵人就把注意力放在良常在身上,这试探的爪子刚伸出去,就被惠嫔敲打一番,意思也很明白——我的人你也敢动?

  郁闷不已的成贵人只能日日窝在院子里,好在皇上念及她有了身孕,所以给她换了个大些的院子,后院有池塘,有林木,她这日子才微微好过了些。

  婉宜听闻这话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这些日子她时常陪着荣嫔说话,与荣宪公主相处的时间也多了。

  荣宪公主与纯禧公主年纪相差不多,两个孩子时常凑在一起玩,原以为婉宜会和寻常娘娘一样不屑于搭理她们,后来见着婉宜会陪着她们一起玩翻绳,会做桂花露茶,会讲故事,一日日就往无逸斋跑。

  婉宜也乐得和她们在一起玩,纯禧公主年纪大些,日日守在皇太后身边,日子无趣,好几次都是乐不思蜀,皇太后派人来喊,她这才念念不舍回去。

  这一日她更是带着皇太后院子做的桂花糕过来了:“……皇玛嬷说了,我吃了您的东西,也该亲手给您送些东西过来,这桂花糕是我昨晚上叫小厨房做的,知道您不爱吃甜的,所以要厨子们少放了些糖,您尝尝看怎么样,有没有您做的好吃!”

  婉宜笑着尝了一块,的确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笑着说喜欢。

  如今荣宪公主正在院子里荡秋千,纯禧公主嫌闹腾,就与婉宜坐在廊下看着。

  想必是纯禧公主在皇太后身边憋久了的缘故,很喜欢像小大人似的与婉宜说东说西:“……之前您去了冷宫之后,太子还在太皇太后跟前替您求过情,后来太皇太后训斥过他一次,他这才没说,可当着我的面还哭过一次了,说您是个好人。”

  说着,她更是偷偷瞧了眼,见着无人注意,这才低声道:“说您比僖嫔娘娘好多了,最起码当初曾照顾过出痘的他。”

  婉宜一愣,“太子当真这样说?”

  其实她做事所求的就是问心无愧而已,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

  纯禧公主点点头,小声道:“我怎么会骗您?这话您可别告诉别人,我可是连我额娘都没说的。”

  可是说着话,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婉宜被她这幅小大人的模样逗笑了,道:“好端端的,叹气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大事儿了!”

  纯禧公主是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婉宜也不追问,只笑着道:“说不说都不要紧的,若是到时候你想与我说了再说也不迟。”

  纯禧公主未进宫前就被阿玛额娘保护的极好,后来进宫后养在皇太后身边一直也是不谙世事,时不时恭亲王福晋还进宫瞧瞧她,可以说她比宫中大多数公主要过的幸福的多。

  想了又想,她这才低声道:“那我就把这事儿说给您一个人听,您可千万要替我保密。”

  婉宜正色道:“你放心好了,我谁都不告诉。”

  纯禧公主压低声音道:“上个月我去找太子玩的时候,见着太子叫小太监们都假扮成马,他就坐在小太监身上当马儿骑……”

  “见着我过来了,太子连忙下来,还说不准我把这件事告诉太皇太后与皇玛嬷,若是我说了,等着他继位之后就治我的死罪!”

  “从前我可喜欢去找太子玩了,可是现在我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说他是太子,拿他的身份压人。”

  婉宜一愣,低声道:“这事儿当真?”

  小孩子贪玩些没错,将一个个太监当成马儿虽不妥,但做错能改善莫大焉,后面那番话……却是大逆不道。

  纯禧公主重重点了点头:“我开始想着把这件事告诉皇玛嬷的,可是我……我害怕,害怕太子当了皇帝之后砍我的头。”

  婉宜摸摸她的小脑袋,低声道:“那你就别说好了。”

  “你放心,我也不会说的。”

  如今太子是由皇上亲自教导的,众人更知太子在皇上心中分量如何,不管皇上再忙,每日都是要亲自考校太子的功课,一来二去的,这倒是叫大家钻了空子,知道皇上忙于朝政时肯定顾不上太子的。

  太子身边溜须拍马之人多了,这人也渐渐飘了起来,要不然也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种事儿,由谁说都不合适,说了只会惹太子厌弃,只能由皇上发现。

  想着当初窝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小团子身上已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婉宜心里并不高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日后太子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纯禧公主是个好孩子,这话藏在她心里许久,让她吃不下睡不好,实在不知道找谁说。

  实则在她心底是把太子当成好伙伴的,所以更不愿看着太子这样骄纵下去。

  婉宜劝了纯禧公主几句,荣宪公主就凑过来非拉着纯禧公主一起去荡秋千,婉宜见她们俩儿无拘无束的,脸上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皇上悄无声息走了进来,下头的小太监正欲通传,可皇上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莫要做声。

  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到了很多东西,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对他的孩子们来说,他不仅仅只是父亲这么简单,更是皇上。

  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荣宪公主见到皇上,如今面上也带着几分胆怯之意,皇上都快忘了有多久没在两个女儿面上见到这般天真快活的笑容。

  其实于公主而言,这般放声大笑并不合规,但皇上与婉宜却觉得甚好。

  婉宜甚至对皇上道:“……嫔妾想着回去之后在永寿宫也搭一架秋千,就搭在葡萄藤下,到时候嫔妾夏日时也能坐在下头纳凉,到了冬天也能坐在秋千上看书晒太阳,皇上您觉得如何?”

  皇上点头道:“朕觉得甚好。”

  他更是道:“朕看不如现在就能派人开始动工,正好等着回去之后,也能瞧瞧他们的差事办的如何。”

  婉宜自然说好。

  皇上一番交代下去,梁九功就下去传话了。

  纯禧公主眼尖,很快就瞧见了皇上,两人上前给皇上见礼。

  两位公主方才的笑声传的老远老远,可到了皇上跟前,就变成了嬷嬷教导的笑不露齿,特别是纯禧公主正在换牙,大门牙刚冒了个头儿,连说话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见状,故意打趣道:“纯禧啊,朕听母后说你最近正在换牙,牙齿长得挺慢的,可是没有好好吃饭?”

  小孩子嘛,都是喜欢吃零嘴不喜欢吃饭的,纯禧公主也一样。

  这话把纯禧公主吓得直摆手:“皇阿玛,儿臣没有。”

  “儿臣虽喜欢吃糕点喜欢吃零嘴,但每日都有乖乖吃饭的。”

  皇上脸上笑意深了点,道:“那为何你这大牙还没长起来?朕记得三阿哥的牙齿很快就长起来了。”

  纯禧公主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儿臣,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下连婉宜面上都憋着笑,觉得纯禧公主也忒可怜了点。

  荣宪公主扯了扯纯禧公主的袖子,忙道:“皇阿玛,那咱们就不打扰您和钮祜禄娘娘说话,先退下了。”

  说完这话,两个公主撒丫子就跑了,比兔子还快,生怕下一个就被皇上逮到了。

  婉宜笑出声来,道:“皇上您说您也是的,好端端的吓唬她们做什么?特别是纯禧公主,方才您若是再问她几句,只怕她就要哭出来了。”

  皇上不以为意道:“这小孩子与朝中大臣也是一样的,时不时要敲打一二。”

  “恭亲王就时常与朕说,他这个女儿啊看着听话,实则鬼主意也不少,最喜欢吃零食了。”

  “纯禧养在母后身边,碰上大事小事撒个娇,母后就依了她,朕敲打她一番,只怕回宫之前都会好好吃饭的。”

  婉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皇上,不得不说,皇上对待儿子和女儿不大一样,对太子和一众阿哥很是严苛,可对女儿,明显温柔多了。

  她不由想到纯禧公主方才的话,只道:“太子最近可还好?”

  皇上一愣:“好端端的,你问太子做什么?”

  因太子身份尊贵,众人为了避嫌,根本无人敢在皇上跟前打听太子的事。

  婉宜身正不怕影子歪,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方才听两位公主说起太子,嫔妾这才想起来好久没见太子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就连中秋节那日,太子都没露面,说是主动与皇上请缨在书房看书,因为当天先生教授的课业没弄明白,想以功课为主。

  皇上与太皇太后甚是欣慰,太皇太后心疼重孙儿,派人去请,也没能将太子请过来。

  因为这件事,太皇太后还说皇上对太子太过严苛了。

  但如今婉宜想来这事儿,只觉得太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城府,实在是叫人心里不太舒服。

  皇上含笑道:“朕每日午膳之后都会去瞧瞧太子,说起来太子最近懂事不少,每日也不需要人催促,勤勉了许多。”

  只是功课进展不大,这在皇上看来不算什么大事儿,勤能补拙,只要太子太子态度摆在这儿,早晚能有所成就的。

  婉宜一听这话可算是明白了,敢情您每日都是同一个时间去看太子?太子找到了规律,忽悠起你来那不是轻而易举?

  很多时候她觉得皇上很聪明,可在太子一事上,她却觉得皇上与普天之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因为觉得自己儿子是天底下顶好的,自然是极相信儿子。

  婉宜想着那个曾窝在自己怀里听故事的肉团子,想着他以后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只提点道:“若嫔妾是太子,哪怕嘴上不说,可心里也要不高兴的。”

  “从前皇上您在紫禁城时多忙啊,日日早朝,见大臣们,还得坐了步撵从乾清宫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如今来了畅春园,您与太皇太后的院子挨着,走两步就能给太皇太后请安,难道不应该多抽空去瞧瞧太子?”

  从前在紫禁城时,皇上紧绷着一根心神,凡事皆要操心。

  如今来了畅春园,皇上与从前比起来也懈怠不少,被婉宜这么一提醒,点头道:“照你这样说,朕是该抽空去瞧瞧太子。”

  “择日不如撞日,如今天气正好,你陪着朕一块走走吧,咱们一起去瞧瞧太子。”

  婉宜:……

  她真的很想说自己不愿意过去啊,若真叫皇上逮到太子在做些什么,定然是要勃然大怒的,她就怕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她这无辜的池鱼。

  但皇上发话,她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皇上身后。

  如今正值八月,秋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再加上日头正好,皇上也不要人跟着,带着婉宜走在小径上,只觉得十分惬意。

  皇上含笑道:“……到时候若是得空,冬天时也可以过来住些日子,等到了冬天,朕带着你一起去山上打猎。”

  “你说你小时候阿灵阿时常带着你下雪时去捉麻雀,雪天打猎可比捉麻雀有意思多了。”

  婉宜笑着直摆手:“嫔妾可不行,嫔妾还不会骑马了。”

  皇上扫了她一眼:“怎么,你还不会骑马?遏必隆的女儿居然不会骑马?朕记得你姐姐骑射就很精湛的。”

  婉宜仔细回忆道:“嫔妾小时候也是学过一阵骑射的,可刚学没多久,不知道为何身下的马儿受了惊,害的嫔妾从马儿身上摔了下来,从那之后,嫔妾就再也不敢骑马了,可有些时候见着长姐、姐姐骑马时还是羡慕的。”

  满人未入关时,几乎所有女人都会骑马,如今满人不会骑马的女子不在少数,所以后来遏必隆也没有再勉强。

  皇上道:“若有机会,朕亲自来教你骑马……”

  两人闲话里,很快就到了太子的住处。

  平日里皇上过来总是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今日就皇上与婉宜两个人,恰逢门口的小太监正在打盹,等着皇上进去才发现。

  可那时已经迟了,根本来不及通传。

  有廊下的小太监要通传,皇上摆摆手,低声道:“不必声张,不要惊扰了太子念书。”

  那小太监话都到了嘴边,只能乖乖咽了下去。

  婉宜在心中默念只希望太子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不曾想怕什么来什么,她随着皇上刚走进去,就见着太子躺在炕上,身边的小太监捶腿的捶腿,说笑话的说笑话,还有两个小太监正在案几上斗蛐蛐……这派头,拿捏的十足十,就连皇上都没他这个待遇。

  要知道,这里可是书房!

  书桌上还摆着书本笔墨,一旁还有小太监在研磨,就是怕砚台干了……此情此景,皇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无非是有人过来,小太监们提前通风报信,太子急匆匆赶过来做样子。

  这一刻,皇上的脸色铁青,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就连站在皇上身侧的婉宜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皇上径直走了过去,正闭眼打盹的太子尚未反应过来,感受到捶腿小太监手上的动作没有继续,不悦皱皱眉:“怎么停下来了?”

  小太监跪成一群,无人敢接话。

  太子睁开眼,瞧见眼前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三魂顿时吓没了两魂半,磕磕巴巴道:“皇……皇阿玛!”

  他连忙下炕行礼。

  若换成旁的儿子,皇上早就动手了,可见着这张酷似赫舍里皇后的那张脸,他却是下不去手,唯有心痛:“你就是这样念书的?就是这样用功的?”

  “昨日中秋宴,你都没来,说是在书房用过,这话……就是说给朕听的吧?”

  说着,皇上环视周遭一圈,声音愈发冷冽:“难怪这些日子你勤学苦读,学业不进反退,这般念书,若有长进,只怕太阳也是要打从西边出来……”

  太子到底年幼,听闻这话吓得浑身直发抖,连声道:“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儿臣……也就是到了畅春园所以学业才有所懈怠的,还请皇上降罪!”

  婉宜瞧着那小小的身影跪在地下,却一点都没觉得可怜。

  事到如今还在撒谎,有什么好可怜的?

  皇上从前被太子的“勤奋”蒙蔽了双眼,如今仔细一想就想明白怎么一回事:“从三个月前,朕考问你的功课发现不对劲,你却与朕说是来了畅春园才有所懈怠?”

  “保成啊,你可还记得朕从前与你说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不要骗朕,你我是君臣,更是父子!”

  太子吓得不敢说话。

  皇上冷声道:“至于今日你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朕将你身边人一问便知,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吗?”

  太子吓得全盘托出:“儿臣说,是……是从三个月前开始,有人给儿臣送了一对蛐蛐,更是与儿臣说儿臣年幼,不必太过于上进,该以身体为重。”

  这话他只说了一半,剩下那一半话他是没敢说的,那人还说——他这般努力做什么?反正以后都是要当皇上的,只要下头的人做事勤勉就够了。

  他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皇上脸色沉沉:“所以你就把这话听进去了?保成,朕不止一次与你说过,你不光是太子,是大清的储君,更是天下臣民未来的君主,如今你在这里斗蛐蛐,在这里偷懒,要天下百姓如何相信你?”

  “如今你觉得读书苦,以后你会碰到更多更难的事情,到时候怎么办?也像今日这般,诸事不管,躺在炕上偷懒吗?”

  他是说不出的失望。

  太子吓得不敢吭声。

  皇上转身吩咐一旁的人道:“传朕的旨意,今日在场之人乱棍打死!”

  上位者太过心善不是好事,他很久之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些人挑唆太子顽劣,罪该当诛。

  一个个小太监连声认错,却还是迟了。

  不多时,外头就传来哀嚎声,那哀嚎声渐弱,接着便是没了声响。

  婉宜知道,这些人该是死了,她有些不敢踏出去。

  六个小太监,没留下一个活口。

  皇上并未再出声,转身就走,今日他给太子又好好上了一课——太子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关乎很多人。

  婉宜连自己怎么踏出院子的都不知道,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尸首,可出了院子瞧见自己花盆底上的血迹,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皇上握了握她的手,道:“别害怕,没事儿的。”

  说着,他更是吩咐人道:“将朕的步撵抬来,送钮祜禄主子回去。”

  婉宜忙道:“皇上,那您了?”

  皇上道:“朕心里烦闷,想要走走,不必管朕。”

  婉宜想了想,到底没有接话。

  男人有的时候还是需要独处空间的,况且这个时候她陪在皇上身边,又能说些什么?

  等着回去了无逸斋,婉宜连忙换了双鞋子,更是交代采薇道:“把这双鞋子烧了吧!”

  皇上打死太子身边六个小太监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畅春园,就连太皇太后都知晓了此事,免不得多问几句,听闻这些小太监挑唆太子不学好,甚至还觉得这件事惩处太轻。

  不过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劝慰了皇上几句,太子年纪尚小,意志不稳,的确是很容易被人带偏,所以太子身边的人就显得尤为关键,经此一事,想必无人再敢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得太皇太后劝解一番,皇上心情才微微好些。

  但是婉宜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她并非羸弱之弱,可眼睁睁见着六个大活人被打死,一时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当晚更是梦见那六个小太监变成厉鬼找她索命,口口声声说若不是她突然提起,皇上怎么会想着前去探望太子?

  半夜里,她就开始说胡话。

  值夜的宫女吓得不行,连忙去找采薇,采薇匆匆过来,探头一摸,发现婉宜的额头早已是滚烫滚烫。

  可是这里并非紫禁城,太医们都在外院,二门都关了,没有佟贵妃的旨意根本不得打开。

  芙蓉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是团团直转:“……难不成要去求贵妃娘娘?咱们去了,贵妃娘娘会答应吗?咱们求到贵妃娘娘跟前,到时候他们一句贵妃娘娘歇下了,那该怎么办?”

  采薇估摸着佟贵妃没这个胆子,若皇上怪罪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她就怕佟贵妃没这个胆子,但佟贵妃手下的人胆大包天。

  实在是婉宜这样子有些吓人,采薇略一思量就将小顺子喊了进来:“你去春晖堂一趟。”

  这可把小顺子吓得够呛:“春晖堂……住的可是皇上,再说了,皇上今儿心情不好,万一……”

  “万一什么?”芙蓉狠狠瞪了小顺子一眼,扬声道:“万一主子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平日里主子对你那么好,要你做点事儿就推三阻四的!”

  小顺子并不是不愿意去,而是想到太子的事儿,实在觉得骇人,被采薇、芙蓉一催促,一咬牙,一跺脚撒丫子就往外跑。

  也算是他们幸运,今晚上春晖堂还亮着灯,皇上并没有歇下,也并没有去妃嫔的院子里。

  小顺子过来直接见了梁九功,梁九功片刻不敢耽误,直接把婉宜病了的消息告诉了皇上。

  皇上听闻这话,一叠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

  说着,他更是匆匆往无逸斋赶,若非梁九功在后头催促,只怕连衣裳都忘了披。

  等着皇上急匆匆赶去无逸斋时,太医都还没过来,本就心情不好的皇上自然又是冷声吩咐下去赶快去催一催,更是握着婉宜的手轻声道:“婉宜?婉宜?朕过来了,你听得见朕说话吗?”

  婉宜已经被烧糊涂了,冷不丁有人握着她的手,下意识是以为是厉鬼来索命,呢喃道:“别抓我,别抓我,不是我害得你们……”

  皇上一听这话大概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想想也是,今日白天时婉宜还是好好地,能说能笑,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肯定是今日受到了惊吓。

  想起下午的事儿,皇上很是懊恼,当时他是气急败坏,压根没想到婉宜一个女子在场,她哪里受的住这些?

  偏偏她又是个傻的,见自己脾气上来了,也不晓得说要避一避?

  皇上一把就将婉宜搂在怀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害怕,别害怕……”

  好在太医很快就匆匆赶了过来,诊脉之后说的确是因为受惊才导致的发热,最后更是道:“……钮祜禄主子身子并无大碍,喝上几日药,再好好将养十来日就好了。”

  话毕,太医转身就下去开方子。

  但皇上瞧着婉宜的模样,实在做不到不担心,剩下半夜就这样抱着婉宜,但凡婉宜呢喃几句,正打盹的皇上顿时就警醒过来,请了候在外头的太医过来。

  如此往复几次,就在年老太医绷不住时,天总算亮了,婉宜也渐渐熟睡过去。

  熬了这么一夜,皇上看起来像老了五岁。

  见婉宜好些,皇上这才去了外间用早饭,谁知道他刚做下,外头就传来了通传声,说是僖嫔求见。

  皇上想也不想就道:“不见。”

  他知道僖嫔前来所谓何事,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愈发不想见僖嫔。

  梁九功连忙下去。

  一刻钟之后,他战战兢兢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僖嫔娘娘说了,您若是不愿意见她,她就一直跪在外头,跪到您愿意见她为止。”

  皇上最厌烦的就是有人用这等手段逼迫于他,当即声音愈发冷冽:“她若是愿意跪,那就让她跪着吧!”

  说起这件事,他就生气。

  想当初他将太子身边的人都换了一批,将僖嫔也送到了寿康宫,就怕赫舍里一族插手太子的事。

  对于后来伺候太子的那些人,他与太皇太后是再三挑选,可架不住赫舍里一族手伸的太长,银子给的太多,很难让人不心动。

  人性向来如此,皇上也知道,哪怕再换一拨人,也是这样,索性就没有再深究,毕竟若赫舍里一族不安插人,旁人也会安插人去盯着太子的。

  很多事情,皇上心里都门清,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皇上一直呆在无逸斋,到了辰时末,婉宜这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一睁眼就瞧见了皇上:“皇上……嫔妾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在这儿?”

  皇上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你说朕怎么在这儿?你都病成了这样子,朕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婉宜仔细想了想,好像明白怎么一回事。

  昨晚上她虽一直昏睡着,但睡得并不踏实,更是噩梦不断,更可怕的是那种想醒醒不过来的感觉,如今一睁眼就瞧见皇上,只觉得很是安心。

  婉宜垂眸道:“都是嫔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偏偏昨日太子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皇上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与朕这般客气做什么?都是朕的不好,只顾着生气,没想到你从未见过这些,把你吓坏了。”

  “太医来瞧过了,说是你好生歇息半个月就能痊愈的。”

  正说着话,采薇就端着盛着汤药的白瓷碗进来。

  婉宜不爱喝药,打从采薇进来时就闻到了一阵苦涩的药味儿,下意识直皱眉。

  皇上见了,只将采薇手里的白瓷碗接了过来,笑着道:“怎么和小孩子似的?来,朕来喂你喝药。”

  婉宜苦着一张脸:“皇上,又不是您喂嫔妾喝药,这药就不苦了?嫔妾就是受了惊,不碍事儿的,歇息几日就好了……”

  可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皇上就喂了一口药过来:“你又不是太医,你说了不算。”

  “来,乖,喝药吧。”

  皇上难得伺候人,婉宜不敢给面子,偏偏皇上下手没个轻重,要么汤匙喂到了她凑到她唇瓣,要么打到她的牙齿,原本可以一口灌下去的汤药,被皇上这样一勺勺喂着,硬生生喝了一炷香的时间。

  到了最后,婉宜连吃好几个糖渍青梅才将嘴里的苦味压下去了些,瞧着皇上一脸“朕可真贴心”的表情,她委婉措辞:“多谢皇上,以后这种事儿嫔妾还是自己来吧,嫔妾又不是小孩子了。”

  皇上微微颔首。

  见皇上眼睑下一片青紫,婉宜更是劝皇上歇歇,皇上是真的累狠了,倒也没推辞,直接去隔壁歇下了。

  婉宜这才知道僖嫔还跪在外头,听闻这话,她只摇头:“僖嫔过来做什么?当初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是皇上与太皇太后亲自选的,人心隔肚皮,当初这一个个都是好的,可难免会变,皇上就算是要怪,也怪不到赫舍里一族头上去的。”

  “还是说她害怕皇上因此厌弃太子?可就算是这般,更不是她一个小小妃嫔能做主的。”

  可仔细一想,她好像明白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索额图与赫舍里一族无人在畅春园,该是昨晚上接到消息所以才要僖嫔前来求求皇上的,若换成僖嫔自己真的要求,昨儿不就去找皇上了?

  赫舍里一族的意思,僖嫔怎敢违抗?

  这世道啊,女人可真是不容易!

  婉宜朝窗外扫了眼,见外头烟雨蒙蒙,好像正在下雨,雨势不小。

  采薇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含笑道:“昨晚上小顺子去请皇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雨了,小顺子过去时跑的急,还摔了一跤,谁都没想到皇上大半夜也是冒着雨赶过来的,皇上过来时身上都湿透了,却也没顾得上。”

  皇上对婉宜的心思,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比当初对钮祜禄皇后好多了。

  婉宜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场雨一下是久久没有停歇,到了晌午时雨势不见小,反而越来越大,婉宜问过几次,说是僖嫔还在外头跪着。

  可是从始至终,皇上都没有露面。

  到了傍晚时,僖嫔更是体力不支晕倒了过去,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他只淡淡道:“晕倒了就去找太医,朕又不是太医,找朕做什么?”

  “将僖嫔送回去吧,她跪了跪了,求也求了,就算有人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其实很多事情,皇上心里都清楚。

  躺在床上的婉宜心中了然。

  皇上看了会书,却是心不在焉道:“等着天气好些了,就回宫吧!”

  原本他是打算在畅春园住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可如今也没了这个心思,旨意传了下去,很快就传到了佟贵妃耳朵里去了。

  原本高高兴兴出来一趟,如今所有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守着僖嫔的佟贵妃更是沉吟道:“……怎么哪里都有小钮祜禄氏在?皇上早不去看太子,晚不去看太子,偏偏那个时候去看太子?”

  “而且偏偏皇上身边又没带人,太子身边的人向来聪明,见着不对劲会第一时间通传的,若不是皇上听到了些什么风声,有备而去,如何会将太子抓个正着?”

  “太子年幼,有个糊涂的时候很正常,在本宫看来,皇上压根没有这般大动干戈的必要,提点几句就是了……昨日之事,本宫始终觉得不大对劲。”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