颔微微绷紧,他无声垂下了眼皮。
“我知道了。”
少女艰难的咽下一口抽泣,放开他的袖子自己站起来。
即便满脸眼泪,可她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叶当归的神色依旧充满了轻蔑和愤怒,
“叶家当御医当了这么多年,全原来张张嘴向苏先生进谏一次的胆量都没有,权势和富贵已经把你们的感情和义气全部磨掉了。”
“如果有一天叶家成为第二个顾家,恐怕也只能绝望的呆在监狱里等死,不要奢望有任何人伸手相救。”
少女用力的擦了擦脸,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步子迈的极大极用力,像是要在地面硬生生的砸出坑来,就像她此刻发出的声音,倔强而不可弯折,
“我跟你们不一样。”
她说,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在那一瞬间叶当归几乎是要勾起嘴角来的。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想要求救的人就是杀人凶手。
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孩子总是爱把事情想的简单而天真。
不过也只是一时而已。
等到她累了绝望了,自然会放弃的。
后来的叶当归无数次的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哪怕只是一句口头上的鼓励,或者精神上的陪伴呢?
让青葙知道有人支持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凉薄自私,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不是所谓的孤胆英雄是不是,就不会落成那样惨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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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什么叫公平
叶当归没有想到对叶青葙来说“累”和“绝望”的保质期会这么久。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再到一年。
不停的上访,不停地查资料,不停地要求探视,甚至成功的堵到了苏承面前找他求情
她可以做的太少了,但只是那么少的一些事情,细化下来也几乎花掉了她这一年的所有时间。
本来还在上高中的孩子,在同学都在学习和谈恋爱的时候,把精力全部花在了与她无关的事情上面。
体重骤降,脸色苍白,被家里人软禁不许出门就绝食,在一次一次的被拉去听劝告的时候沉默不语,然后转过身来还是一如既往。
她的目光在一次一次的谈话和劝告里层层熄灭,就像一次一次被逼着更加深刻的明白了社会和人性的真实,最后终于彻底崩塌的某种信念。
然而在每次的谈话之后,又有另一种光在她眼里燃烧起来,灼灼亮眼的,几乎能撑起所有瘦骨伶仃的坚持。
叶家所有人都看着她,反对她,劝告她,甚至警告她,最后只能不管她,并等待她的放弃。
可她始终没有放弃。
叶青葙的“坚持”保质期一直持续到她死,如果没有死她或许还会延长至永远。
可她死了,死在十八岁的大好年华,被一辆货车撞死在了去苏家求情后回来的路上。
于是直到死,她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孤单的,倔强的,近乎魔怔的坚持。
即便这条路艰难且没有结果最叫人痛苦和绝望的,便是至死都没有结果。
“最后给的交警的鉴定结果是精神不振误闯了红灯,偏偏那时候街上的监控器坏了正在检修,再加上前一周才刚刚诊断出来的抑郁症,于是结果就不谋而合。”
叶当归的笑容映着酒,显得诡异又冰凉,
“叶青葙抑郁症发作精神恍惚误闯红灯造成了交通事故哦你问我为什么叶家小姐不是坐车而要自己走路?”
“因为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不能给予她任何支持啊,连车都不行。”
叶当归伸出食指来摇了摇,
“所以当时我们青葙从苏家出来,是步行一公里才找到了公车站,然后到了终点站又想要过马路去转车回家,才会被撞的。”
“她以前超级娇气,上学那么近都不肯走路。”
“可那么远那么辛苦的路程,那一年里她走了好多好多遍,还有好多好多遍都不得入门。”
“就是为了顾家,为了顾初衍,为了所谓的真相和公平。”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
那个被死死捏住的杯子终于被叶导一掌狠狠拍碎在桌面,碎屑纷飞,血和酒液一起潺潺淌在黑色的桌面,映出他充血的眼瞳和冰冷又狰狞的面孔,
“我们明明知道她的死有蹊跷,我们明明知道真正要她死的人是谁,却不敢去讨要说法,不敢要求彻查,不敢在那个人面前露出哪怕一点点仇恨和愤怒来。”
“因为我们背后是整个叶家。”
“我们不能变成第二个顾家。”
叶当归勾着嘴角抬头,眼里有透明的液体流出来,映着酒光几乎要叫人以为那是血,
“什么叫公平?”
男人嘶哑的笑,声音难听却字字清晰,
“这就叫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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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顾家人死光了
“这世界的公平法则让我们只能抱着我妹妹的骨灰灰溜溜的来到国,将她葬在她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
叶当归抬起鲜血淋漓的手,直接从沈翩跹手里将酒**拿了过来仰头灌了一口,
“你知道吗?”
他朝沈翩跹微笑,眼里都是凉薄而讽刺的光,
“如今青葙的忌日,都没人敢记得了。”
“因为太愧疚了,愧疚到梦里都是她在问为什么不为她查明真相。”
叶当归又一次仰头。
吞咽的声音一直持续着,那**酒咕噜咕噜转眼便要全部下肚,充满了苦闷又痛苦的味道。
沈翩跹愣在那里,好半天才慢慢从震撼和难过中打起精神来。
她抢过那**酒,将最后一点全部倒进了自己面前的杯子然后喝了一口,
“那后来呢?所有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楚衍和初阳为什么会出现在国,初阳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清楚。”
叶当归勾了勾嘴唇,
“我只知道青葙死之前得到的最后消息是顾家所有人的死讯。”
“先是身在监狱的顾硕和顾夫人还有初阳,然后是逃在国外的顾初衍和他叔叔。”
“所有人都知道顾家人已经死光了,而我在国酒吧里再见到故人的时候,他已经是楚衍了。”
“希尔家族族长的养子之一,圈内名媛贵妇最爱的小白脸,楚衍。”
“他叫顾新。”
女子拢了拢自己的大衣,试图抵御一下从林荫和夜色里吹来的风,但这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
走在旁边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将外套脱下来丢到了她身上,程玉清自然而然的拢住了,长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我们是高中大学的同窗,他追了我很久来着,长得帅嘴又甜,从高中开始就会买花在操场上摆样子开演唱会了,虽然结果往往是被叫去办公室喝茶。”
说着女人忍不住笑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眼角开出花瓣一样的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