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爱我
闲素草拎着包子和小米粥回来时,冯晓看着有些坐立不安。
寒玄冬还在和她聊天:“阿姨,实在担心女儿,您晚上可以在这里过夜。”
“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两个?”
“怎么会,中间这张病床没人,晚上您随便躺,我和素草感情好,睡觉都挤一张床的。”
“我不能和你挤一张床,”闲素草十分了解寒玄冬的德行,十分无情地插嘴打断了他的施法,“我有双重人格,晚上入睡后第二人格会出来在床上练跆拳道。你应该不想被我踢骨折吧。”
“巧了,我梦里练柔道,”寒玄冬笑着伸手要接他的晚饭,“今晚过两招?”
闲素草将包子挪远,只将小米粥递给他,“回来的路上我问过值班护士,这两天你都得清淡饮食,酱肉包太咸了,就喝小米粥吧。”
寒玄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素草,我错了。”
“错哪了?”
闲素草问完,当着寒玄冬的面掰开一个包子,小饮了一口将要溢出的汤汁,把半个包子塞进嘴里,鼓着半边腮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
寒玄冬觉得闲素草真的很适合做吃播。看他吃东西的模样根本拔不下眼来,看着看着就饿了。
“哪都错了,”寒玄冬有些委屈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不能只喝小米粥,素草,我是肉食性动物,不吃肉我会死的。”
“坚持一下,就两天,我不是在和你说笑。”闲素草又把剩下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回,“你觉得这两个吊瓶是拿来给你凹造型的吗?”
寒玄冬仍眼巴巴地瞧着他,闲素草舔了舔残留在指尖的油:“实在不行,我掰点给你泡粥里,去了油腥和调味料再吃?”
“行。”
寒玄冬爽快的答应让闲素草差点噎住:“你确定要那样吃?不会觉得恶心吗?”
寒玄冬点了点头,认真回答:“只要肯让我吃肉就行,我很好养活的!”
这下闲素草彻底没辙了,他把包子塞到寒玄冬手里:“算了,既然你这么好养活,吃几个肉包子应该不会有事…记得吃两口就喝点粥中和下,我再下去一趟,回来你吃不饱就跟我说。”
成功拿回包子的寒玄冬开心得像条吃到肉骨头的大狗,毫无偶像包袱地就着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嗯嗯唔唔满口答应。
出于礼貌,闲素草出门前回头看了眼不敢吱声的冯晓:“阿姨需要帮忙带饭吗?餐厅在负一层,现在电梯比较挤不太好上下,我可以帮您带。”
“不用了!我们家习惯八点吃饭,晚点我自己下楼去吃就行,谢谢!”
闲素草颔首不再坚持,“您年纪大,想留在这里的话,今晚就睡那张空病床吧。我去跟值班护士要张陪护椅。”
闲素草这次出门回来真的带了一把陪护椅,一个三层的手提饭盒。
“阿姨您吃。”闲素草硬是将一碗番茄鲷鱼片塞给冯晓,“我买了三个菜,我和玄哥两个人吃不下。”
另外两碗分别是牛奶鲫鱼汤和杏仁豆腐,闲素草摆在寒玄冬的床头上,掏出两把勺,一碗放一个,“生活要有仪式感,晚饭不能太敷衍,没吃饱的话再尝尝这些。”
热腾腾的,香甜的奶味迅速填满了整个病房,寒玄冬本来不太饿了,被闲素草这么一说又勾起了馋虫。冯晓也被香味惹得按捺不住,她要了闲素草的微信,给他转了五块钱的餐费,也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闲素草吃鱼就像小猫一样熟练,一块鱼肉塞嘴里,不一会儿刺就从嘴角过滤了出来,他一边自己这样吃一边用筷子帮寒玄冬挑刺,寒玄冬很享受这样的服务待遇,闲素草喂什么他就吃什么,说是不太饿了,最后还是端着碗将鱼汤一饮而尽,满足地眯着眼拍肚皮。
快九点的时候,冯晓走了,十一点了都还没有回来,但闲素草还是睡在了陪护椅上。晚上两点多寒玄冬被一声闷响惊醒,用手机手电筒一照发现闲素草掉到了地上,旁边病床还是空的,就干脆把他抱到了病床上。
翌日闲素草醒来时发觉自己换了位置,有点懵,不确定地问:“昨晚我梦游了?”
“你的第二人格出来了,”寒玄冬看着手机没看他,“素草,你练的真是跆拳道吗?昨晚压着我的床一个跟头翻到那边去了,差点没踢到我的下巴,跆拳道不翻跟头吧?”
“你可以百度一下,”闲素草揉了揉仍有些沉重的眼睛,“跆拳道要翻跟头的。我先洗漱,你早餐想吃什么?”
“酱肉包子。”
“好,我再给你带杯牛奶燕麦吧,你喝牛奶吗?”
“喝!我最喜欢喝牛奶了。”寒玄冬的手机震了一下,他顿了顿,又道,“上午我爸妈要来看看我,你别紧张,听我说就行。”
闲素草点了点头,咬着牙刷进了洗手间。
寒玄冬以为他的父母要十点以后才能到,不想他们刚吃完早饭,二老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见寒玄冬面色红润好胳膊好腿地躺在床上,不像是新闻中说的舍己救人病疾缠身的样子,眉目间竟掠过一丝失望。
闲素草收拾完碗筷,给他们搬来凳子,就紧张地躲到了寒玄冬的病床后。
“叔叔阿姨好,我叫闲素草。”
他有些僵硬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寒松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会打麻将吗?”
闲素草摇了摇头。
“哦,那你会玩斗地主吗?”
闲素草又摇了摇头。
寒松有些失望,徐蕙心倒是心情好了许多,她从包里掏了两个橘子,一人一只塞给两个年轻人,“挺好的,不会玩游戏就不玩,年轻人不能玩物丧志。小闲抽烟吗?玄冬他爸最近戒烟,家里还有好几条黄鹤楼,你要抽的话我就都送你吧。”
闲素草慌了,他连忙摆手:“不、不用了,谢谢…我不抽烟的。”
寒松又问:“那能喝酒吗?我存了好几瓶白酒,玄冬出院后来我们家喝两杯?”
“他不能喝,”寒玄冬插嘴,“前天我俩吃烤串他喝的橙汁。爸,妈,他不涉黄赌毒不吸烟不喝酒成绩优秀温柔贤惠唯一不良嗜好喜欢跟我一起玩,你俩就别打探他了。”
闲素草红了脸,低头开始剥橘子,一根一根地挑白丝。
徐蕙心满意了,她放松地塌下肩,向后仰了仰身子,翘起了二郎腿。
“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网恋还能怎么认识的,打游戏认识的呗。”闲素草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寒玄冬嘴边,他心安理得地接下,随口回应着,“我俩玩的同一个游戏,一开始副本难度很高,有团招固定团员,我俩都是团长的亲友,就加好友了。”
寒玄冬没说谎,他俩确实是这样认识的。
当时团里人很多,他会注意到闲素草是因为他年纪小。寒玄冬不喜欢小孩子,团里的大多数玩家也都不喜欢,但当时的闲素草声音奶奶的,性格也软软的,很会关心人,又很少犯错,团里的小姑娘们对他的母爱如洪水滔天,一些臭男人也很爱以哥哥自居,YY里闲素草天天被一群大哥哥大姐姐揉来搓去的,寒玄冬就记住他了。
但寒玄冬对他的兴趣不大,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闲素草总被夸可爱,中二期还没过去的寒玄冬对此很不屑,可爱怎么能用来形容男人呢?帅气和强大才应该是一个成功男人该拥有的标签!
一个靠卖萌在游戏中生存的男人是不值得深交的。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当闲素草喊他鲁冰花哥哥时,寒玄冬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违心地加了他的好友。
“后来团长结婚A游戏,接替他的人没管理好,团散了,很多人都失了联系,还能说的上话的人也陆陆续续在某一天忽然走了。有天我打开好友列表,只有他还在了,那时候的我还挺念旧的,失去一批亲友后不想再认识新的了,就试着跟他绑定两人一起玩,本来想着熬走了这个我也A游戏的,没想到忽然发现他人还不错,也没想到我们就一起玩到现在了。”
聊起过去,寒玄冬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话也多了起来。
无数朝夕相处的场景在他脑海中走马灯般回放着,剪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过往的胶卷,寒玄冬忽然很想讲故事,却又不知从哪说起,他挠了挠头,心想还是算了,一些游戏中的爱恨情仇,只有亲历过的人才能懂,旁人听了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更多只是自我感动。
“我以前谈过好几任情缘——就是游戏中的网恋对象,最终都无疾而终。游戏里七夕任务给一套外观,要连续三年和同一个角色做七夕的点灯任务,我之前玩了五年游戏没做成,前年就和他约好了一起,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对我来说有点不一样了吧,那之后我就没答应过别人的情缘请求了,就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一直只是朋友关系,平平淡淡地玩到游戏倒闭也没事。”
寒玄冬说的很真诚,闲素草一直不说话,听他说着回忆起过往,到这个节点嘴角一勾,开口说:“我还记得他当时跟我说,‘女人如衣几月一换,兄弟手足永远同在,不如咱俩情缘吧!’我觉得很有道理,因为我们一直一起玩,默契度拉满。七夕的点灯任务很难做,别人双开都要花半个小时才能完成,我俩配合十分钟就打完了。”
他的话让寒玄冬有些不太满意,本来被他说得甜蜜暧昧的求情缘事件经闲素草这么一说,又变成干巴巴的敷衍游戏玩法了。
“玄哥一直都挺照顾我的,游戏里也是,线下也是,可能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注意,”闲素草又往寒玄冬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深情地注视着他接过去,“十五岁那年,我遇到一点意外,有了社交心理障碍,我想要治好自己,不给爱自己的人添麻烦,但又克服不了恐惧。父母为我筑了一层高高的塔楼保护我,我既被塔楼保护着,又被塔楼囚禁着,他是第一个在我无助不安的时候问我‘怎么了’的人,没有轻视我的病,也没有把我当成怪人,他帮助我去尝试着接触他人,在我需要时帮我解围,他是我第一个除父母外能自在接触的人,是我的光,是我灵魂的解药。”
“我爱他。”
寒玄冬闻此险些咬到舌头。
犬齿碾碎了果肉,酸甜的橘子汁流进喉咙,引起一阵刺痒。寒玄冬觉得自己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闲素草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他好深情好认真,说得跟真的一样,这不闲素草。
等等,他该不会真的是认真的吧?
!!!
他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