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7.
沈欲的愿望没能达成。
零点过五分,傅深被一道闷雷惊醒,终于还是发现了沈欲大半夜不睡觉,缩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反常行为。
他站到沙发后,随手搭着沈欲的肩,有些不解地问:“大晚上不睡觉,起来做什么?”
沈欲匆忙转头,是肉眼可见的慌:“……傅先生。”
“你慌什么,”傅深看着他,有点哭笑不得,“睡不着?”
沈欲嗯了一声,真假掺半地说:“房间开灯会影响您的睡眠质量,您去睡吧,我坐会儿再睡。”
傅深压根没想到沈欲会怕打雷,被蒙过去了,捏了捏他的肩膀道:“你开个最亮的灯,还玩手机,在这儿坐久了不是更睡不着?”
他瞥向沈欲没按灭的手机屏幕,忽地就笑了,开玩笑道:“人家熬夜打游戏是为了上分,你熬夜打消消乐是为了什么?多往上闯几关?”
话音刚落,四目相对间,沈欲手比脑子快,倏地按下了手机侧边的锁屏键。而后在傅深的哑然失笑里红着耳尖垂下眼,干巴巴地替自己解释:“我就是想打发时间……”
傅深笑够了,嗯了一声问:“那打发完了吗,这也不早了,打发完了就上床睡觉去?”
暖白色的灯光一寸一寸,从天花板一直铺到地面。沈欲无意识地摸了摸豆花的后脑勺,维持着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再次望进了傅深的眼睛。
这双眼睛本就有着一对眸色很深的瞳仁,此刻被垂落的睫毛掩住了大部分灯光,看上去就更是幽深又温情,像一片湖,引人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沈欲是自投罗网的猎物,他溺毙其中,忽然无法思考。
那片温情包裹出的湖泊里,他说:“……我不敢。”
58.
同样被惊醒的豆花已经重新睡着了。
外边的天仍然在打雷,窗户阻隔不掉的部分闷雷一声声地传进来,显得屋里没人说话的那几秒尤为安静,静得让沈欲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心跳。
直到傅深诧异过后终于开口:“怎么了?”
沈欲理智回笼,低下头没好意思说话,满脑子都是做了噩梦,看了恐怖电影,和害怕打雷这三个选项哪一个能不那么丢人。
“豆花把怕打雷的习性传给了你,”傅深撑着沙发靠背,瞟了眼安然入睡的豆花,又瞟了眼沈欲泛红的耳尖,打趣似地问,“今晚换成你不敢睡觉了?”
天地良心,沈欲真的没想让傅深猜出来的。他一句“白天看了恐怖片”都悬在嘴边上了,就差一丁点力气就能说出口。结果傅深这句玩笑话一出,他下意识地错愕抬头,等反应过来想要补救的时候已经晚了——傅深在满目惊讶地问:“怎么这个反应,你……我说中了?”
沈欲抠着豆花的背,在把豆花折腾醒的边缘徘徊试探数秒,实在觉得非常丢人,半晌才自暴自弃地选择了默认:“傅先生,您先去睡吧,不用管我,我还不太困。”
傅深没去,语带调侃地问:“这雷要是打一夜,你是不是一夜都不准备困了?”
“不会,雷阵雨,很快就过去了,”沈欲双颊通红,语气还挺倔强,“您去睡吧,真的不用管我。”
傅深都被逗笑了。他用手掌在沈欲的后颈摩挲了几圈,忍俊不禁地说:“起来吧,去睡觉。房间的灯又不是摆设,在这儿熬夜做什么?”
沈欲还想挣扎一下:“傅先生……”
“我都站在这儿跟你聊半天了,”傅深带着点未褪去的笑音,故意打断道,“你要是再不去睡,是不是有点辜负我?”
“……”沈欲仿佛被捏住命门,瞬间就听话了。
但谁承想,躺到床上后,他看着那盏不算特别明亮的床头灯,感受着腰间傅深的手臂传来的热度,竟然还是以另一种方式,不争气地辜负了傅深彻夜开灯的好意——他真的睡不着,可这次不是因为雷声了,是因为身后的人。
傅深不常抱着他睡,在此之前,他们之间的拥抱大多都是发生在那些躁动难耐的时刻。是带着欲求的,是夹着暧昧的,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着沈欲,自己有多么不堪的。可此时此刻,这拥抱只换了一个场景,就摇身一变,成了他在这雷雨夜里最难以名状的熨帖和安慰。
沈欲没有喜欢过人,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无师自通,确认了喜欢是何种滋味。
逃避和抵触原来是没有用的。
喜欢这东西,一旦冒了头,大抵便再也缩不回去了。就像是枝桠上的小花苞。起初并不显眼,也许还可以装作没看见,但时间一天一天,有朝一日,它总要开出满树繁花,叫人再也无法将它忽略。
沈欲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傅深。
他在这段畸形的关系下,喜欢上了包养他的傅先生。
漫漫长夜,沈欲视线清明,满腹心事地熬到了凌晨。直到漆黑的天幕被几缕朝阳破开,才终于撑不住地闭上了眼。
思绪停滞前的最后一刻,他想,没关系,暗恋而已,不要被发现就好了。
不要被发现,就不会有关系。
59.
第二天,暴雨褪去后的上午异常宁静,傅深醒的时候沈欲还在睡。是蜷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在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翻的身,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傅深稍稍退后,盯着人看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挑开了对方落到眼前的几缕刘海。
刘海的末梢在动作间戳到指尖的皮肤,他收回手轻轻捻了两下,除了指尖有点痒以外,忽然觉得心里也有点痒——大概是因为头一回在睡醒时发现怀里多了个沈欲,有点不太习惯。
他微微低头,看向沈欲正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在把它挪开立马起身和保持原样再躺会儿中摇摆了一下,选择了保持原样再躺会儿。
这一躺就直接躺到了沈欲悠悠转醒。
傅深不太清楚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可能是半小时,也可能是四十分钟。他只知道在他第二次赶走豆花的那一瞬间,沈欲颤了颤睫毛,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套动作看上去无比自然,仿佛身体的主人根本就没有醒。
但……
傅深盯着沈欲彻底红透的耳尖,实在是用尽全力才勉强憋住笑,做到若无其事地下床洗漱,给人留了个害臊懊恼的空间。
他走出房门的后一秒“睡着”的人就睁眼了。
沈欲臊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双颊红得都像是要滴血,把脸埋在枕头里半天也没敢抬头。
那漫长的十几分钟,他甚至在想,这还不如在沙发上熬夜,你干脆丢死人算了沈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