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恋爱特困生 领竹 3986 汉字|12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1章

  ◎心疼◎

  李淑琴接受第二次骨髓移植以后,身体状况一度好转,连口风一向严谨的医生,都对冬宁说,她可以把租房准备起来了,因为,过段时间,可能就可以考虑给李淑琴办出院了。

  但过了段时间,冬宁记得很清楚,差两天满两个月,等着李淑琴的,是又一次复发。

  她的体重跌破了八十斤,躺在病床上上,薄得像一片纸,连床褥都压不出多少凹痕。她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生命力,眼睛完全是无神的。

  冬宁冷白到发光的皮肤就是遗传自她,可那段时间,李淑琴整个人变得黑黄黑黄。

  冬宁也是第一次知道,影视剧里的白血病人那样苍白,原来不太符合实际。

  京市四季分明,七月初的太阳已经大得行人全都得眯着眼,墨镜是畅销品,比肩海滨城市。

  上午考完最后一门以后,冬宁去医院。

  那条路线她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心几用都不会走错。

  出了地铁站,还要步行将近十分钟。

  中午一点钟,炙热的阳光兜头照下来,柏油路都被晒得发软,路过的出租车都朝她按喇叭。

  冬宁不打车,撑着晴雨伞挑着树荫走,吸一口气,感觉水分占了一多半。

  她走到医院,再走到住院部,人刚进血液科的住院3号楼,脚下就软了。

  路过的护士把她扶住,带到护士站坐下,给她喝了一大杯盐水。

  过了十几分钟,冬宁才缓过来,意识到三个护士围着她。

  护士们都在数落她。

  天这么热,新闻里都在说,朋友圈里也转发一大片,讲今天是京市近三年最热的一天,她本来就瘦得没多少肉,怎么扛得住这么暴晒出汗。

  又说,她男朋友来过了,往账上交了钱,还进病房待了会儿,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满了,她白跑一趟。

  “小盛没跟你说?这大热天,你们俩一趟又一趟的,我看着都遭罪。”

  冬宁上午有最后一门期末考试,到了考场就关机了,一直没看消息。

  听护士说盛誉来交过钱,她还是懵懵的。

  其实冬宁有点在考虑转院。

  也不叫转院吧,她就是不想再折腾了,想着让李淑琴还回她之前住的那个疗养院去,舒舒服服的,有多长时间过多长时间。

  她也折腾不起了。

  自从李淑琴又一次复发,冬宁还没哭过。

  就跟今天差不多,她整个人都是木木的,从学校走到地铁站用了二十多分钟,又从地铁站走到医院。

  要是她动点脑子,换乘一下,公交可以从学校门口出发,也能直接到医院门口的。

  也不至于被晒得差点昏过去。

  她好像是被什么透明的东西给罩了起来,隔绝了大多数的情绪,能让她不去感知到大部分的痛苦。

  所以她思考得很理性,对妈妈,放弃治疗是最好的选择。

  李淑琴活得很痛苦,实际上,从第一次移植前后开始,李淑琴就总骂冬宁,说她是坏东西。

  冬宁倒不觉得受伤,就是心疼她,因为知道她痛苦。

  已经重复了两次,李淑琴够努力了。

  盛誉也够努力了。

  冬宁不能不考虑钱,所以,在得知李淑琴也许需要第三次手术以后,她第一次看了盛誉的手机,就发现他在联系买家,卖他那个鼓捣了一年多的网站。

  冬宁就算不懂计算机,也知道那是盛誉的心血。

  他在无限加班之外所有能抽出来的精力,几乎都投在了那个上面。

  聊天记录里,盛誉开价两百万,对方只给五十万。

  他卖得急,就算开价已经低于真正价值很多,可任谁都能看出他急用钱,怎么会不趁机狠狠压价。

  可还有这么压的吗?

  冬宁被屏幕刺得眼睛发痛。

  冬宁想,这一切早就该停止了。

  他今天交的钱是哪来的,她都不知道。

  不会真的五十万把网站卖了吧。

  冬宁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阵得发晕。

  她问:“交进去的钱还能退吗?”

  护士长回头问刚进来拿血压仪的护士:“18床存了多少钱?”

  “好像是八万。”

  “把账上欠的都补上了,又存了八万。”

  护士长低头对冬宁重复:“八万,能退,出院手续一办完,钱就退出来了。”

  冬宁看到护士长隐藏过的同情,点头说:“好,谢谢。”

  开机以后,盛誉的消息一股脑涌进来。

  【醒了】

  【烧麦吃了,辛苦老婆了】

  【进考场了?】

  【加油,学霸给你光环加持】

  【我先去趟医院,然后去公司,晚上不回来吃,下午记得去上法语课】

  接着是一条语音:“宝宝,我看阿姨好像醒着,就进去待了会儿,没留神超时了,护士说,今天不能再探视,你考完试直接回家吧,我在电饭煲里预约了绿豆汤,回去你放冰箱冷冻里等一个小时喝正好,对了,今天热,别坐公交,打车回来,听话。”

  他还给冬宁转了五十块钱。

  冬宁没忍住笑了一下。

  四十来岁的护士长笑话她:“又哭又笑的,给你纸,擦擦。”

  冬宁拿纸巾把蓄在眼眶里的一大颗眼泪吸了吸,又喝了杯盐水,好好跟几个护士说了谢谢,隔着门看了会儿李淑琴,就出了医院。

  她脸上的烫还没缓过来,但空气足够,水分也补了些,精神好了很多。

  在医院门口等公交时,时间滑到中午两点半,体感温度攀升到最高点。

  冬宁低头盯着脚下那块小小的影子出神,她挺幸运的,平时半小时一班的公交,只等了两三分钟就来了。

  而且车上根本没几个人,冷气大开,比出租车还舒服。

  回家不需要换乘,但是路线绕得很长,走走停停要将近四十分钟。

  冬宁换成盯着窗外发待,手机震了好几次,她才接电话。

  “还没回家?”

  “快到了。”

  “考试怎么样?失联大半天,够认真的。”

  “还可以吧,肯定过了。”

  “给你发的酒店你看了没?放暑假老在家待着也没意思,我下周看能不能休两天,带你……”

  “回头再说吧,我不太想出门,你好好上班。”

  坏事一件接着一件,盛誉已经习惯了她最近情绪不高,更能理解,语气还是很好地说:“让你打车也不听,到家给我说一声。”

  冬宁挂了电话,心里头还一直在想护士说盛誉交钱的事。

  但公交车上太安静了,只能等回家再问。

  盛誉是晚上十一点多回的家。

  他总是太晚就不想吃东西,喝粥又容易胃酸,冬宁换着法地给他做夜宵。

  这晚的配餐是煎了两块巴沙鱼,又把前一天买的甜玉米蒸了一根,拌了个菠菜木耳金针菇做小菜。

  盛誉把小菜都吃完了,玉米剩一小段,给了冬宁,鱼也给冬宁吃了小半块。

  吃完饭,他去洗澡。

  冬宁洗完碗就去看他的手机,看完以后,把卧室的灯也关了。

  盛誉推门进来的时候,以为她睡了,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冬宁被他从身后抱住,打在后颈的呼吸很烫,亲了没几下,抱着冬宁的胳膊就更紧了,睡裙基本上没有阻挡的作用,冬宁被握得哼了声,听见盛誉挨在她耳朵跟前问:“困了?”

  “护士说你又交了八万,账上欠的六千多也还了,你哪来的钱?”

  盛誉顿了顿,说:“车卖了。”

  冬宁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但又被无助裹挟。

  那车是去年过年,盛誉姥爷送给盛誉的,因为他爸的身份敏感,也因为他才上大二,所以只买了奔驰的基础款。

  冬宁不懂车,但也知道,再新的车,一卖就是二手,要亏多少钱?

  “盛誉……”

  “没事,反正我也不常开,加完班累死了,叫滴滴多舒服?卖了它,都不用租车位,多好。”

  他还在亲冬宁,带过来的热气里混着沐浴露里淡淡的柠檬香。

  很奇怪,同一种沐浴露用久了,冬宁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但总能闻到盛誉的。

  她很喜欢他的味道,如果是以前,她早就转过身,扑进他怀里去了。

  盛誉的吻在冬宁的后颈留恋了很长时间,似乎不想把冬宁弄醒,知道冬宁没睡着以后,他的动作目的才明确了很多,很快就起身,撑在冬宁上方,开始去吮咬冬宁的嘴唇。

  他对冬宁的嘴唇很着迷,总是没完没了地叼在嘴里,尝味道似的咂弄。

  好几天没做了,他的热情有增无减。

  一开始,冬宁任他摆弄,在这方面,可以说盛誉对她比她自己对自己都了解,冬宁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眼前一片白光。

  可他忙完下面,又直起上身,来亲冬宁,没完没了地亲,好像他喜欢冬宁喜欢得不行了,好像冬宁真有那么让他喜欢。

  慢慢的,冬宁的烦躁达到了顶峰,她推开盛誉,从床上坐起来,爬到床边去找拖鞋。

  “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盛誉只愣了片刻,就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抹了把自己嘴唇和下巴上粘腻的水迹,那是刚才服务冬宁的时候给她弄出来的。

  “自己的东西也嫌弃?我错了,给你擦擦,我去刷牙,刷完牙再亲你,这样好吗?”

  他探身从床头柜上抽了好几张纸,仔仔细细地擦冬宁的嘴巴,还有下巴。

  房间里很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眼睛适应了以后,挨得那么近,也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盛誉拿几根手指在她下巴和脸上仔仔细细摸过,低声哄她:“检查过,没有了,倒杯水给你喝?”

  冬宁说:“我不想做了。”

  “好,不做。”盛誉答应得很快,但是把她抱进了怀里,“宝宝,我错了,这种大件,我不该自作主张,下次肯定跟你商量。”

  他低头跟冬宁侧脸挨着侧脸,轻轻地蹭她:“以后咱们家的车、房,都写你的名,让我想卖都卖不了,没那个权利,你觉得怎么样?”

  冬宁说:“明天去给我妈办出院吧。”

  盛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什么意思?”

  “不治了,她治不好,只会活受罪,我也受够了,我太累了。”

  “别冲动,我们……”

  “她是我妈还是你妈?我说了,办出院,后面怎么样,顺其自然吧。”

  冬宁实在是不好好说话,盛誉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各躺一边,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盛誉起床去上班,冬宁放假,还在床上躺着。

  他在衣柜里找了条牛仔裤穿上,背对着冬宁说:“办出院我不同意,冬宁,我告诉你,什么事都可以矫情,你妈要是死了,再后悔都没用,你是真不想给她治,还是怕花那么多钱?你自己想想。”

  盛誉又补了一句:“不管你考虑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我都不同意。”

  冬宁说:“你凭什么不同意?我要跟你分手。”

  盛誉听她说分手也挺习惯了,凉凉地扔下一句:“我不要。”

  盛誉走了以后,冬宁继续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

  她感觉自己有点起不来。

  并不是困。

  可能是觉得起床以后要面对的事情太多,所以她才起不来。

  放了暑假,不用上课,有同学叫她出去玩,冬宁基本上不回微信。

  她也没去医院,在家待了好几天。

  盛誉不在的时候,她就在床上躺着——盛誉在的时候,她其实也在床上。

  但逃避对坏日子不会有任何改善。

  冬宁让自己离开了床,在盛誉没意识到的时候,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只不过,每次盛誉去洗澡,她还是看他的手机。

  出价的人挺多的,其中一个对盛誉说,他那个东西也就值四五万,但他们公司不差钱,愿意出二十万。

  冬宁没忍住,把那个人给删了。

  盛誉擦着头发出来,先去厨房煮面,煮到一半,回卧室来拿手机。

  他从冬宁身边把手机拿起来,逗着问她:“今天删了几个?”

  “你别卖了。”冬宁说,“网站,我不想让你卖。”

  “我不会贱卖的,卖车的钱还有呢,不着急,我答应你,会好好找个买主,你男朋友不是傻子,宝宝,别担心。”

  冬宁说:“别那么叫我。”

  盛誉笑着单腿跪在她身边,挨过去亲她:“那我怎么叫?老婆?你也不让啊。”

  冬宁猛地躲了一下,幅度太大,盛誉的动作僵在那里,沉默了会儿,很快,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出来吃面。”

  本来是面对面坐,但盛誉非要换一下座位,跟冬宁挨着。

  吃了没几口,冬宁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名字,没打算接。

  很快,又打来第二个,盛誉说:“接电话。”

  冬宁没办法,只好接了。

  “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你,咖啡厅的工资结了,给你转微信还是银行卡?还有你上次说家教还能再接一个,我刚听人……”

  两个人挨得近,就算不开免提,手机那头说什么,盛誉都能听清大半。

  冬宁接完电话,他把自己那碗面吃完,才问:“你不上法语课,就是去咖啡店当服务员?”

  他把冬宁左手腕握住举到两个人的面前,眼睛紧紧盯着她:“我就说,家里能用到热水的地方,怎么会把你烫成这样。”

  当时冬宁只觉得害怕,因为蹩脚的马脚败露,或是自己没有按照盛誉期望中的那么乐观和坚强,或者,只是她意识到两个人关系的结束。

  到现在,她才愿意承认,那时候,她爱惨了盛誉,只是因为一点都不想让他再爱她了,才会自欺欺人地把盛誉看她的那个眼神解读为指责。

  现在,她知道,和眼下知道她没把钱拿走一样,盛誉是在心疼她。

  他比烫到自己疼一百倍,比自己无依无靠还没钱难受一千倍。

  他静静地看着冬宁,只是下颌角稍微动了动,冬宁就感觉到,他的心像是要被她给弄碎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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