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朝臣不一样,朝臣们牵涉进谋害皇帝这样的大事里,洗清冤屈后便可原地起,甚至能够更进一步;内侍却不论证据确凿与否,一旦牵涉进去就很难东山再起。
皇帝精力旺盛时还好,由他亲自来处理,到底是自己身边伺候了许久的人,有感情在,不会太坏。
但现在皇帝刚醒来,精力不济,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在昏睡,还有一半的时间在吃药和应付朝中的事,根本没有精力亲自处置古忠。。
皇宫最是势力的地方,即便古忠还有面子情在,送进防疫所里待遇也不是很好。
他此时就躺在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里面正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儿,是古才在熬药。
听见门被推开,他忙站起身来挡住药炉,待朦朦胧胧间看见逆着光的周满,他眼眶一下就红了,不由的哽咽出声,“周大人。”
周满对管事内侍点点头,走进来,目光在屋内扫过,“在熬药?熬的什么药?”
不远处窝在床上的古忠咳嗽出声,艰难的要撑起身体来,“周大人?”
周满疾步上前,伸手按住他,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后道:“我路过此地,进来看看,古大人还好吧?”
古忠微微一笑,“比在牢里好多了,多谢周大人相询。”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才出现没多久的零星月光和屋角炉子里的火光照过来,彼此都看不真确,但古忠还是精准的朝古才的方向看去,“还不快去给周大人沏茶?”
古才忙一抹眼泪跑出去沏茶。
古忠和周满苦笑,“这孩子就是老实,论机灵劲儿,比他哥哥差远了。”
说的是古济。
周满笑了笑道:“老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老实的孩子有福。”
“托大人的口福,希望他真的有福吧。”
周满打开药箱,拿出蜡烛来正要点上,管事内侍已经带着人捧了灯烛过来,昏暗的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周满就收回自己的蜡烛,笑吟吟的看着管事内侍,“今晚我要在此歇脚,有劳管事了。”
“周大人能来,是我们这里的荣幸,岂敢说有劳?”管事内侍躬身道:“我们这里地方简陋,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他道:“咱家让人在前头给您收拾出一间屋子里,您今晚就将就一下,一会儿看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咱家,咱家想办法给您筹备了来。”
又笑吟吟的冲古忠道:“古大人也是,有什么缺的告诉小的,小的给您找来。”
古忠对他很友好的点头,表示让他费心了。
管事内侍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古才端着茶回来了,他才退下。
他一走,周满就把灯烛移过来看古忠身上的伤,“来都来了,我就帮您看一看吧。”
她对古才道:“把你干爹的衣裳去了,我看看。”
古才忙卷了袖子上前帮忙。
古忠身上皮开肉绽,古才请了医助出手,他们自己有以前收藏的好药,此时伤口上就洒了药粉,只是因为伤痕太多,有的还深,所以在不断的渗血。
周满看了眉头微皱,“没有处理好,去打两盆热水来,我重新处理一遍。”
周满从药箱里拿了一包药给古才,“拿下去熬了,一会儿他要喝。”
古才忙接过药材,看了古忠一眼后退下。
周满将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古忠见她把刀、镊子和剪刀针线等排成了一排,有点儿忧心,“我伤得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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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古忠2
周满在宫里人缘好,常被人求,所以是见过进慎刑司的人的,她道:“比从慎刑司里出来的要好点儿。”
古忠就松了一口气,“还要多谢周大人,当时要不是周大人开口,我就要被送进慎刑司了。”
以他的年纪和身体状况,进了慎刑司,基本上等于白送,就是能活着出来,也活不了多长。
古忠就问,“我这伤能好吗?还能活几年?”
周满摸着他的脉,知道他伤到了内腑,有些内出血,但她一派乐观,“只要好好养,再活个七八九十年不成问题。”
古忠就笑,“周大人不必哄我,用刑的时候,我口中泛甜,显然是伤到了内腑,当时我便想,若能平安出去,只要能再活上两三年也就知足了。”
周满先用针给他止痛和止血,缓解了他的疼痛后才开始清理他的伤口,一边还和他瞎扯,“只要你谨遵医嘱,这个愿望是不难实现的,我看病,最讨厌不遵医嘱的人了……”
古忠额头是冒着细汗,一边忍着痛一边努力去听她说话,这样好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但不知是她的针起了作用,还是疼得久了,到后面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古才熬好药端上来,周满还没把伤口处理好。
他的伤口很细碎,有些肉沫和不起眼的脏东西依附在伤口中,若不清理干净,伤口很容易坏,到时候还会累及性命。
周满让古忠先喝了药,然后继续。
等把他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他身下的被子也全染成了红色。
周满给他上药包扎好,和古才一起把床单被子换好,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喘气,“做大夫可真是个力气活儿啊。”
昏昏欲睡的古忠被她这一句话给逗醒了,他笑道:“这话却是第一次听说。”
周满扭头看了他的脸色一下,和同样喘气不止的古才道:“去看看厨房还有吃的吗,若是要,拿一些东西来给你干爹吃,最好是粥、鸡蛋或者面条这种好克化的东西。”
古才犹豫,“快亥时了吧?”
这会儿已是深夜,大家早睡下了,掖庭宫不是太极宫,这么晚肯定没东西了的。
古忠道:“取些钱来,和厨房要些饭菜过来,周大人肯定也饿了。”
古才应下,在柜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钱袋来就出去。
古忠还是很有钱的,不止在宫中,外面也有,这些都是他预备给自己的退路,本来今晚周满不来,明天天亮,他们也要想办法求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过来看一看的。
在皇宫里,没有权了,有钱也是一样可以走得通的,就是路有点儿窄罢了。
所以对周满能来,而且还是深夜过来,古忠是打心里感激的。。
为了节省灯烛,周满将其他蜡烛都按灭了,只留了一盏。
那一摇一晃的灯烛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显眼,古忠忍不住去看它,周满的影子便铺在他的帐子上,他一抬头就能看见。
古忠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安心不已,“这一次多谢周大人了。”
周满往后靠在床脚,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不必客气,古大人以前不也常帮我吗?”
她道:“我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就好。”
“周大人将来也一直如此就好,”古忠道:“有太子殿下在,您会得偿所愿的。”
古忠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次的事不就是源于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