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人心(2)(1 / 1)

男主死了很多年 南楼北望 542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206章 人心(2)

  ◎京中怪异◎

  ……什么?

  江桃心中狂跳。她没有丝毫侥幸, 奋力向后一滚,同时手指翻飞出一片残影,“匿”字书文与“刺”字书文同时祭出!

  一枚刺向那乐将军, 另一枚附在她身上,助她逃离。

  但是, 乐将军却豪迈地笑了一声。

  “有意思!你的书文中有股血性,让人看了就喜欢——接住我这一枪!”

  江桃只听耳畔风声响起。她想躲,却来不及躲;身体从未如此笨拙、如此沉重,根本不听使唤。

  ——吾命休矣。

  她绝望地睁大眼睛。这是江桃的信念:死也要睁着眼睛死, 当个明白鬼, 绝不能闭眼逃避。

  一息,两息……

  她忽然意识到, 脑后的风声停下了。

  她壮着胆子回头,只见乐将军抓住长枪,枪尖直指她的面门。离得近了, 江桃就能看清楚, 那头盔下确实是一张娇小的女性面庞,麦色肌肤,五官还很可爱。

  而且……

  因为身高的原因,乐将军是抬着枪,指着她的。

  江桃眼睛都不敢眨,也拼命按捺住那个“这个场面好像有点好笑”的大不敬想法。

  乐将军似无所觉,还挂着笑容,问:“道友, 你在这里干什么?”

  斗篷人走了过来:“莫非是何氏同党?”

  江桃宛如被人用针狠狠戳了一下, 愤怒道:“谁和那群狗东西是同党!”

  那两人对视一眼。乐将军放下长枪。

  江桃暗暗松了口气, 飞快说:“我叫江桃, 我追查何家的何秾有段时日,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妹妹!十天前,她被何秾掳掠,听说是到了这里……”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她发现,听见她的话之后,乐将军露出了一种同情的神色。

  在当下,“同情”是江桃最不愿意看见的表情。

  她大张着嘴,嗓子里“嗬嗬”两声,到底是说完那句话:“前辈,前辈有没有看见一名女子,她今年十七岁,比我小整十岁,下巴上有一颗红痣,是、是个温柔善良,很可爱的孩子……”

  乐将军叹了口气。

  斗篷人走上前来,揭下兜帽。他确实有一张少年人的面庞,可脸颊凹陷、肤色惨白,简直带着不自然的鬼气。当他目光盯来,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凉了不少。

  “我见过你说的人。”他声音粗糙嘶哑如刷子摩擦,“她大约是对何秾宁死不屈,在地下刑讯室里。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江桃呆呆地听着。

  她开始颤抖。她想要说什么,比如“我不信”、“我要亲眼看看”,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双膝发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先是弯腰,最后跪倒,最后彻底伏在地上,大哭出声。

  “阿芷才十七岁啊!”她发狂地尖叫,“她才十七岁啊……畜生!畜生!畜生——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

  她十只狠狠抠紧地面,满怀仇恨地抬起头,想要往那宅子冲去。啊,那些人,她看见了,那许多惨白的脸也正看着她;他们满脸惊恐,可他们为什么惊恐?看,他们穿得多么华丽,皮肤多么白净饱满,当阿芷在阴森的地下受刑时,他们正在地面寻欢作乐吧?

  杀了他们,全部都杀了——

  一把枪,拦住了她。

  “何秾已经死了。我杀了他。抱歉。”

  她抬起头,看见乐将军悲悯的神情。

  “抱歉。”她又说了一遍,“早知道,我应该让你亲自动手的。”

  江桃茫然地看着她。

  “不过我可以补偿你。这位……江桃道友,”乐将军挠了挠脸,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你想再见妹妹吗?如果你不介意她变成死灵的话。”

  江桃猛地一颤。

  接着,她伸出搜如筛糠的手,抓住乐将军的衣摆。

  “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她满脸是泪,声音哆嗦个不停,混合了绝望和绝处逢生的惊喜,“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见她,我的阿芷,我可怜的阿芷,姐姐对不起你……”

  江桃泣不成声。

  “好,就这么办!”

  乐陶愉快地说,又去看那斗篷人:“洛小孟,你也别发呆了,你还不出发?”

  “不是说好了,你要去白玉京当个郎中吗?”她说着,笑了一声,“我竟然不知申屠会医术,还能教徒弟了。”

  “师父教我良多,其中并不包括医术。”洛小孟沉默一瞬,看向东北方,“但谁说,只有医术才能救人?”

  “我觉得有些讽刺。”他摇头,“我们这些死灵、半死灵在拼命救人,这些活人却在糟蹋活人,还要把黑锅推给死灵来背。”

  乐陶耸耸肩:“人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习惯就好,我们就做我们的,该打打,该杀杀。”

  “是,乐将军高见。”洛小孟露出一点笑容,“那我就告辞了。”

  乐陶冲他的背影挥挥手。

  “——咩!”

  半空忽然传来一声……羊叫?江桃迟钝地抬起头。

  乐将军露出惊喜的神情。

  “拂晓——我就听说你要来!”

  她迎上去,大大拥抱了一下那突然出现的生物。

  一头巨大的生物,在夜色中闪现。它通体覆盖着银蓝色的鳞片,泛着点点五彩细芒,有着飘逸的鬃毛,额头上还有一只雪白的角……那是鹿角?龙角?

  不……江桃忽然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什么了。她曾在江家仅剩的古籍上见过图画,那是一头麒麟!

  她一时甚至止住了哭声,屏住了呼吸。

  那头麒麟向她投来一瞥,一双金色的、清澈的眼睛,闪动着……怜悯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江桃觉得,在和它对视一眼后,自己身上的疲劳、僵硬减轻不少。

  “拂晓,你是来送东西的?”乐将军亲亲热热地给它喂了一块点心,才问。

  麒麟点点头,张口吐出一堆粉金色的亮晶晶的石头。那是宝石吗?

  乐将军接在怀里。

  麒麟冲她点点头,又看江桃一眼,冲她也点点头。江桃陡然升起受宠若惊的感觉,也小心翼翼地点头回礼。

  继而,麒麟腾空,一下消失不见。是消失,不是隐匿遁走——它的气息一下完全消失了。

  江桃如在梦中。可摸一摸脸,还能摸到满脸的泪水。

  乐将军走过来,向她伸出手。

  “江桃道友,欢迎加入照天教。”

  “照彻长夜,重开天日,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此乃照天教信奉之教义,你可要记好。”

  她的指间挟着一枚闪闪发亮的东西,上头一面刻着“众”,一面刻着日月图案,仿佛一盏微小的灯光,照亮一个清澈的未来。

  ……

  “——咩!”

  明光书院,岁星星祠前。

  一个女人睁开了眼。她三十来岁,架着一副木质框的眼镜,皮肤有些松弛,也有些皱纹,气质舒展,两眼似是泛着一层雾气,像在将醒未醒之间。

  她一直盘腿坐在星祠前,守着这里,神识也在一刻不停地逡巡,直到现在。

  她听见了那个声音,于是收起神识,站了起来,并往前走去。

  “夫子——!”

  有人乘一只飞舟而来。如果拂晓在这里,一定会欢喜地摇起尾巴,因为飞舟上神色匆匆的正是顾老师。

  “夫子,拂晓已经来过,王夫子说……”

  公输夫子脚步不停:“阿顾,你来得正好。一起走。”

  顾老师茫然一瞬,跳下飞舟。真是奇怪,她明明停在老师前面一些,现在却需要小步疾跑,才能赶上老师的背影。

  顾老师捧出两枚粉金色的扁圆形晶石:“老师,拂晓是来……”

  “我知道。”公输夫子接过去,把玩片刻,轻描淡写,“如果不是为了守护岁星星祠,我早就离开了。现在有人接替,又有了趁手的工具,我们不该再等。”

  她盯着那粉金色的信物,忽然蹙眉:“这东西做得有点粗糙了,是谁打的样?阿顾,是你吗?”

  夫子严厉一瞥,顾老师不由自主抖了抖。很少人知道,顾老师也是公输夫子的嫡传弟子。

  “不是学生做的。”顾老师乖巧地回答,“应该是乘月自己做的。”

  “乘月……算了,她虽然曾复刻‘护航’书文,可毕竟不是天工大道。”公输夫子挑剔地看着那枚信物,到底忍住了嫌弃,将之揣进怀里,“把胡祥也叫上,一起去。那孩子闭关太久,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

  “对了,乘月方才不是说,需要一套新的印刷工具,用来印制图画故事?”公输夫子吩咐,“我记得胡祥前不久刚设计了一套罢?那套很合适,拿出来给乘月寄过去。”

  “好的,夫子!”

  顾老师越跑越快,仍然只能勉强跟上老师。她问:“夫子,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去勘察各地星祠,绘图,解析阵法。”公输夫子说到心爱的事物,眼里那层蒙蒙的雾气消失,变得闪闪发亮,“听说朝廷原来的工部尚书也会来帮忙。嗯,他手里应该有不少朝廷掌握的秘密技术,这回终于可以探知奥秘。”

  顾老师还是不解:“夫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忽然要有这么大的动作?星祠是朝廷重地,贸然探查,万一白玉京那位……”

  “上车。”

  公输夫子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下。在她手下,凭空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木块;它们飞快地组装,相互咬合,瞬间形成了一架精巧难言的车辆。如果云乘月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这车看上去和异世界的汽车非常相似,还多了两只翅膀,完全就是想象中的飞车。

  “阿顾,上车,先去接胡祥。”

  公输夫子坐进驾驶座,珍惜地摸了摸方向盘,眼睛愈发明亮。

  顾老师赶紧上车,还是不舍追问:“夫子,我们的行动会不会太莽撞,引起反弹?”

  公输夫子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容。和她惯来文雅的神态不同,这笑容里有一丝霸道之气,有些像傅眉。其实也很少人记得了,在傅眉被囚禁后山之前,她们曾是好友。

  “阿顾,你还不明白?”她轻飘飘地说,使劲一踩踏板,让车辆发出隆隆声。飞车双翼展开,“风”字书文轮廓显现;气流涌动,托着飞车驶向天空。

  “——最后的战斗已经开始,我们无需再韬光养晦,而只需全力以赴!”

  公输夫子取下眼镜,将之扔在一旁。她的眼睛变得血红,而肤色变得苍白;她还在笑,笑容却更多了癫狂的色彩。

  一旁的顾老师看见,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倒抽一口气:完了,多少年没见夫子取下过眼镜,看来这回是真的没人能阻止夫子了。

  “半死灵……我也是啊!”

  公输润大笑。

  “傅眉,我会为你报仇!还有严师弟……虽然你以死灵的方式存活,但当年你身死之时,我曾发誓,师姐一定不会放过仇敌!”

  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

  岁星星祠中,有很多个脑袋抬起来,目送公输润远去。

  “公输夫子是个好人。”

  有声音点评。

  “就是她的神识太密实,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有声音感慨。

  “醒醒,你不是人,你是死灵,你不需要透气。”

  有声音提醒。

  “你什么意思?找茬是吧?”

  有声音提起了火气。

  “我怕你?我可是我们那个朝代的天下第一,来啊,来打架啊!”

  有声音血性不减。

  “打!打!打!”

  有声音看热闹不嫌事大。

  “——都停一停,冷静冷静,不要闹了!”

  卢桁站在岁星星祠里,努力维持秩序。

  片刻沉默后,一大堆光团将他围了起来。光团中,又化出一双双眼睛,不停地打量他。

  “你就是接替公输来看我们的?”

  “该说管理我们吧?”

  “我们可都是历代名人、大能,怎么叫管理?”

  “——得了吧,死都死了那么多年,一个个的,不是死灵,就是成了精的书文,还嘚瑟起来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光团们的议论。

  卢桁身体一僵,掩面叹气,悄悄退到一边。

  光团们也纷纷僵在半空,片刻后,那一双双眼睛,齐刷刷抓了过去,盯着那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虞寄风,潇洒地单腿倚墙而立,一脸“我知道自己欠揍但我不怕,我很快乐”的笑容。

  光团们纷纷颤动起来。

  “——教训教训他!”

  “——让这无知小辈好看!”

  “——揍他!”

  一场混战,在古老而苍凉的岁星星祠中展开。

  卢桁在旁边连连叹气:“虞寄风,你就少说两句如何?这是乘月的星祠,我想帮她管好了,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打!”

  “——给我压阵!”

  “——这小子有些厉害,大家伙儿注意了,联手攻击!”

  他们甚至打得更厉害了。

  卢桁:……

  只有寥寥数只光团没有参战,和他一起默默站在一旁。

  “卢大人。”一只光团发出了慢悠悠的、温和的女声,“你实在辛苦了。”

  “不如像之前的公输夫子一样,待在外面吧?”另一个活泼的女声建议。

  “大家也是关得太久,现在能有些新鲜事发生,难免激动得像孩子。”一个苍老儒雅的男声为光团们说话。

  卢桁和他们聊了几句,感觉轻松了一些,甚至能在尘土飞扬的战场找个地方坐下。

  “前辈们,晚辈也知道大家不容易。”他说,“其实虞寄风也知道,他这人也有些孩子气,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大家活跃气氛。”

  “——卢老头儿你少污蔑我!我可没这意思!”

  “——就是就是!这小子可不是那种好心人!”

  “——揍他!”

  “——冲啊!!”

  卢桁:……

  三个光团:……

  “咳,总之,”卢桁干笑一声,捋捋胡须,“晚辈是想着,前辈们在星祠中安稳了这许多年,现在即将……总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能不能为前辈们做些什么。”

  三个光团转了转,好似相互看了一眼。

  “卢大人,话不是这样说的。”那个温柔的女声,忽然激昂起来,“其实虞寄风说得不错,我们这些人,无非是些残魂、书文——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们生前被那可恨之人所害?”

  “就是,就是!”活泼的女声也愤怒了,“要不是碰巧遇到岁星星祠,有个藏身之处,我们连魂魄都留不下来!就像,就像我的父母,我的夫君……”

  她声音带了泪意。

  那苍老儒雅的声音也是长叹一声:“我的兄长,还有我的弟子们,也……”

  那一边,原本围着虞寄风打打闹闹的光团们,也都不闹腾了。它们全都飞过来,气息也各自激动。

  “谁还不是?我满门上下都是修士,却都突然夭折,只有我死时遇到岁星星祠,才留到现在!”

  “我是被人推进了星祠的岁星之眼,被活生生吃掉的……”

  “我的主人,是被暗杀死去的……”

  光团们你一言我一语。

  卢桁听得心中沉痛不已。虞寄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快了。”虞寄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揉了揉自己被揍的地方,有点龇牙咧嘴,“看看,你们揍我揍得多有力,等出去了,一定也能把凶手揍得满脸开花,是吧?”

  光团们齐齐沉默片刻。

  再陡然激动。

  “——当然!”

  “——不假!”

  “——我早就想过,我要将所受痛苦,十倍百倍地奉还!”

  这些光团能够存在百千年,各自都有不凡的力量。它们的力量汇聚起来,山呼海啸,引得庄严的岁星星祠都微微颤抖。

  卢桁面对它们,有些感动,又有些茫然。

  “大梁的陛下,失却人心至此啊。”他喃喃道,“不知天下众人,人心又如何?若是天下也离心,那……”

  虞寄风“哈”一声笑,揽着他的肩,亲亲热热地说:“等着瞧吧,卢老头儿,必定是我的曾孙女赢得这场战斗,要不要赌一赌?输的人请客!”

  卢桁没好气:“乘月不是你曾孙女,她现在可是教主,你放尊重一些!”

  虞寄风还是笑嘻嘻:“那赌不赌?”

  卢桁思考片刻,下定决心:“赌了!”

  虞寄风哈哈大笑:“这才像话——不过,谁押小云输?”

  他们沉默片刻。

  “嘁,这根本没法打赌……”

  虞寄风沮丧地嘟哝,眼里笑意却更浓。他望向白玉京的方向,心中默念:小云,要赢啊。

  ……

  被希望“要赢”的小云,此时心情沉重。

  她站在白玉京城内西南的一条巷子外,沉默地看着前方。

  四周挤挤挨挨地围着人,都伸着脖子往前看。前头是几名带刀的官员,都穿着暗绿色的官服,年纪很轻。是三清阁的人。

  他们将巷子拦起来,不许百姓入内。

  “怎么回事啊?”有刚挤过来的人小声打探。

  “死人啦!”有人悄声回答。

  “咋回事儿?!谁死了?”更多人惊呼。

  “是,是苗家的孩子……”

  这颤抖的、微弱的声音,来自云乘月身边。是她的邻居,江婆婆。这位老人向来精明能干、精神矍铄,而今却满脸惶恐。她紧紧地挨着云乘月,半边身体都瘫在她身上,抖个不停,脸色还煞白,嘴里不断念念:“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前头,虽然那些绿衣官员竭力遮掩,却还是挡不住地上的狼藉,更挡不住空气中的血腥味。

  地面喷溅着大量血迹,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肉块,甚至有些碎骨溅得很远,被人们畏惧地围了起来。

  沿着血迹往里,是两具残缺的尸体,都是年纪不大的孩童的尸体。

  在尸体边上,还有一具残骸。那好像是个人,又不能说是人,因为哪有人会拥有那种高大嶙峋的脊背、枯瘦尖锐的手爪,还有那条长长的拖出来的舌头,还有隐约能见的一口锐利牙齿?

  据来得早的人说,那怪物肤色苍白、面颊消瘦,两只眼睛像黑红的鬼火,吓人得不得了。它突然出现在金水巷里出现,一手一个苗家的孩子,活活把他们啃死了!

  述说这事的人口才极好,三言两语就把场景讲得活灵活现,吓得人们纷纷再退两步。

  而江婆婆?她更是亲眼看见了那一幕的人,像是已经吓得没了神智,只能翻来覆去念叨差不多的话。

  云乘月是后来的。她原本在其他地方巡视,暗中完成净化。等她感觉到这里出现异常、匆匆奔赴过来时,一切已经发生了:孩子死了,怪物也死了,而江婆婆也吓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是她及时冲上来扶住她,她大约已经倒在了地上。

  “那是苗家的孩子,不会错,苗家的……”

  江婆婆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两眼发直。云乘月给她输送生机灵气,但因为江婆婆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她只能一点点地、舒缓地安抚她。

  这时候,三清阁的官员退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其中同样暗绿官袍的竟然是季双锦,她身边的是一名暗红官袍的年轻人——是乐家天才,曾经也就读于明光书院的乐水。

  云乘月注意到,他和季双锦的腰间都挂了一只护身蝉。都是金蝉。

  乐水看见云乘月了,目光微微一闪,旋即就转过脸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现。

  “本案已经调查清楚。”他朗声说道,“苗家长子被感染,化为半死灵,先杀害父母,再残杀弟妹。情况属实,三清阁予以确认。”

  众皆哗然。

  乐水面上出现一点悲悯的笑意。

  “经过我们查访,金水巷中家家户户都请了护身蝉供奉,唯有苗家不曾请蝉。今次悲剧令人痛心,却也是在告诫众人——”

  他柔和地看着百姓们,看着那一张张惊恐的、煞白的脸。

  “乡亲们,在死灵出没的当下,请一只护身蝉回家供奉,实属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