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太清令(3)
◎如有梦◎
白玉京, 星祠之上。
普通百姓眼睛里只看得见朱雀星官,他们不知道,在星祠的平台上, 还有人端坐着,望着这场盛景。
薄薄的水流组合成了一面薄薄的水墙, 在水墙背后摆着两把椅子,椅子上面坐着两个人。
水墙是单向的,背后的人可以看见前头,前面的人看过来却只能见到寂寞的青砖瓦檐。
两把椅子上, 一个坐着辰星, 另一个坐着的却是太子北溟。
外边人山人海、沸反盈天,他们却是相对沉默。空气都是安静的。
两人之间摆着一个棋盘, 棋盘上是下到一半的双陆棋。两人都下得十分认真,足以对外面的热闹充耳不闻。
“我赢了。”
辰星伸出手指,推掉了太子最后一匹黑马。她冰雪凝成的脸上, 露出一点点笑容。
“孤的确不擅长双陆。这打码的规则可真是玩不明白。”
北溟扔了棋子。
输了棋, 太子却并不生气,他仍旧穿一身袈裟,只不过长长的头发已经梳成了世俗的样式,手上的佛珠也不见了踪影。他眉间那出尘的、青莲般的气质,也悄悄染上了一丝红尘富贵之气。
居移气,养移体。太子监国,倒的确监出了几分储君之象。
辰星这样想着,觉得那储君之象十分无聊, 便移开了目光。
这时候, 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正是今晚最后一次太清令。
“再令, 云乘月于岁星之宴斩落一切对手,成为执笔人,祭天叩首,以……慰苍生!”
太子沉默着,辰星也沉默着。
他们的目光悄然对上。忽然,辰星直直站了起来。
她一言不发,大步往前走去。
“辰星。”太子也站起身,高声叫道,“你要去哪儿?”
辰星没有回头,却停下脚步。她脊背笔挺,怀中抱着的银镜被捏得紧紧的。
“我没听说过今晚太清令有这样的内容。”片刻后,她微微侧过头,声音清冷如碎冰。
太子露出笑容。
“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原来不是。这不是正好?总是知道太清令的内容也十分无聊,现在却是乘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她真是个好孩子。”
他说得意味深长,声音里似乎有一种奇异的讽刺?辰星并不确定。她并不是一个擅长感知别人情绪的人。
她看了太子一会儿,只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是你们安排的,你们知道她会来,我们算计她?”她猛一转身。
“算计?这只是安排。辰星,注意你的用词。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北溟慢慢理了理袈裟的下摆。
他脸上依旧带着他那轻柔的、慈悲的、出尘的笑容,声音柔和异常。可辰星却微微打了个寒战。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表面上看着冷,可这些人却是心里冷。
她犹豫了很短的时间,而后一言不发,继续朝外走去。
当她踏出水幕时,正好看见太清剑中飞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对准了云乘月的眉心。
实际上,所有被太清剑选中的人都会得到这样的光芒,只不过没有人能看见,也没有人能抵抗。就是那道光芒实现了太清令的恩赐,也迫使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辰星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银镜。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点起了脚尖。
回来。她在心里对太清剑说,不要伤害她,不要……起码不是现在。而且,如果要伤害她,应该让自己亲手来!
回来……
回来!
她以为自己很冷静,但实际露出了怒色。那愤怒几近狂怒。刹那间,那光芒颤抖了一下,仿佛僵硬了一会儿,可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下一瞬间,光芒就顺利没入了云乘月的眉心。
辰星多么希望云乘月能够抵抗这光芒。
可是没有。那道光顺利进入,就像任何时候一样。
辰星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个场景。
怒色褪去。她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丝对自己的厌恶:明明告诉自己,只要司天监能够存续下去,牺牲谁都没关系,却偏偏又莫名在意她。在意她,不想伤害她,却又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到底哪条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陛下救过她的命,她就注定要为了陛下效力。
如果乘月是错的,那至少,司天监能顺利延续下去。她的选择没有错。
而假如乘月是对的……
那她就去当那块注定牺牲的踏脚石,也无妨。
辰星举起银镜。镜面泛起了发光的波纹。
太清剑如蒙召唤,飞了回来,一直飞到她面前,又一点点没入镜面。
她转过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久久无语。
……
【获得蓝色情感:孙婧的羡慕。】
【获得蓝色情感:陈序的嫉妒。】
【获得蓝色情感:蒋伍的惊讶。】
【获得……】
刹那间,山呼海啸般的蓝色情感汹涌而来。云舟帖不停提示,记录飞快闪烁。
大丰收。
短短一瞬间,云舟帖里涌入了太多的情感,这些情感在云舟帖里旋转,飞快转化为了一缕缕的修为,又涌入了云乘月的体内。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境界隐隐松动,马上就要突破。
但她顾不上研究这些情感,因为在她的丹田里,出现了一道金光。
这道光就是刚才从太清剑里飞来的光芒。
云乘月是看见了这光芒的。她原本想阻止,可当时,她识海中的生机书文、光芒书文全都苏醒过来。它们跳跃着,告诉她,放那道光芒进来。
等那道光芒一进来,她原有的书文就扑了上去,将之团团围住,并一直拖到了她的丹田处。接着它们就都不动了,而她的丹田里则生起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能感觉到那道光芒当中似乎蕴含了某种力量,但是那力量还被禁锢着,感觉不分明。
“乘月!你没事吧?”乐陶问。她飞快地往星祠上头看了一眼,眼神中有凶光一闪而逝。“是那朱雀星官搞的鬼?要不要我去……”
她搭手在脖子上一抹。
“乐陶,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不好如此行事。”申屠侑劝阻道,平静的眼神如有暗流汹涌,“等再晚一些,人群都散了,那朱雀星官落单的时候……”
“不,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云乘月说,“我没什么事,回去再看看。”
两位将军自然不甘心,可是既然殿下发话,他们也不能违抗。乐陶又凶狠地看了那星祠几眼,到底是愤愤扭过头,重重踏出步伐。
接下来,几人往回走去。
一路上,云乘月又被好事者好一番围观、搭话,并收获了一批情感。
原本,她还想今夜去那卖锅盔的小摊贩家里瞧瞧,可被这样一耽误,只好明天再做打算。
三人回到了朝暮巷,薛无晦正在院中等待。
彼时星月沉沉,夜风寒凉。人世间的热闹被院墙隔绝在外,院内寂静如水。他在院中放了一把藤编的躺椅,正倚坐在上头,静静看着天空。
身边都是夜色,他自己也像夜色。
只旁边两盏灯笼照着他,带来些许暖意。
还有一头小小的蓝色麒麟,趴在桌子上,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却还是努力睁着眼睛,完成自己“守护病号”的使命。
薛无晦没有扭头,只是忽然抬起手,往拂晓头顶一拍。一阵波动出现,转瞬“吞没”了小麒麟。他把拂晓弄到帝陵去了。
“薛无晦。”云乘月出声道。她出声得很突然,就像想将他从孤寂夜色中唤回。
他侧过头,苍白的面颊被灯光照亮,眼里也折射着光芒。好像个人偶突然活了过来。
“拂晓很困了,我让它进去睡。”他说,以为她是要问小麒麟的事,“原本就没必要让它守着我。”
一只黑色千纸鹤扑棱着翅膀,自半空降下,落在他指尖,轻盈得颤抖着。
“陛下……”
乐陶正要开口禀报。
薛无晦却摆摆手:“不必多言。刚才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两位将军立刻跪下,垂首道:“臣护卫皇后殿下不力,请陛下责罚!”
云乘月蹙眉:“关你们什么事?”
薛无晦并未马上开口。过了一会儿,他握住手里的黑色千纸鹤,那些千纸鹤瞬间破碎成无数黑光,没入他的身体中。
“这不是你们的错。”他说着,站起身来,“退下吧。这边已经不用你们,回到之前你们在的地方,继续做好手头的事。”
“可是陛下,殿下,还有您……”
两位将军有些犹豫,毕竟薛无晦才受过伤,现在云乘月的情况也不明了,他们怎么能放心?
可那位陛下眼风淡淡一扫,他们又只能重新垂首。
“有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现在做好你们的分内之事才最重要。不要耽误大事。”
他声音低沉,音量不大,份量却一点不少。
“是……陛下。”
两位将军只能告退。
“等一等。”云乘月却出声,又招招手,“我来瞧瞧你们的傀儡,嗯……你们用的傀儡好像是栖魂傀儡的复制版?”
她看了薛无晦一眼,得到肯定的回答,又说:“那看来,你们的傀儡也是用生机和死气混合当做燃料的。我瞧这生气已经不太够用了,我给你们加点儿。”
她捏了个法诀,将生机书文唤出来,又把生机灵气分成均匀的一团团。
“方便储存。”
她说着,把这些灵气团分别放进了两具傀儡的体内。
“这样一来,这两具傀儡可以支撑至少一年,就算你们要动用大的招式……撑上半年也应该足够。”
两位将军都很感激,又表明了谢意和敬意,这才真正告退。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云乘月转过头,看着薛无晦。
“薛无晦。”她说。
帝王沉默而立,不动如山。
云乘月微微挑眉:“你为什么放千纸鹤出去偷窥?我不是说了,让你先别出去,免得再受伤吗?”
“朕自有分寸。”薛无晦面无表情地回视他,“那叫监视,不叫偷窥。”
“居然还有心思嫌弃我的用词……你知不知道,只有你在有些心虚的时候才会对我说‘朕’?”云乘月有些好笑,摇摇头,“算了,没被发现就是好事,你刚刚折的千纸鹤,你从哪儿学来的?”
她从没在这边看见有人这么叠过。太简单了,手艺人们不屑于做的。
“你觉得呢?”薛无晦继续面无表情。
“好好说话……等等,你在生气?”云乘月吃了一惊,“可你在生什么气呢?”
薛无晦一言不发,还是那么面无表情,又皱了皱眉。
云乘月侧头一想:“你难道是在担心我?你在生气太清剑?那就好好说。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发脾气似的。”
“我没……”
薛无晦动了动嘴唇,忽然把话咽了回去。“嗯。”他说。
看着他的样子,云乘月笑了。
她手一翻,掌中浮起一层薄薄的生机灵气,她又将生机灵气展开,并叠了几叠,最后叠成了一只白色的千纸鹤。
“给你。”她递过去,“收了千纸鹤,就不生气了。”
帝王瞟了他一眼,神色仿佛有些睥睨。没接。“朕不要。”他说,“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不是他说了算的。
那只白色的千纸鹤自个儿晃悠悠飞起来,在帝王面前盘旋了一圈。当他想伸手捉住时,小小千纸鹤突然炸开,成了五颜六色的小小烟花。
“砰——不高兴全都飞飞!”
云乘月煞有介事。
薛无晦绷了一会儿,到底没绷住,露出一朵小小的微笑。
他走上前来:“刚才那太清令……有没有伤到你?我瞧着有东西进了你的识海。”
“有些难以说明……等等,我感觉云舟帖的内容似乎增加了。”
“哦?”
云乘月取出云舟帖,将之展开。
流动的水墨徐徐形成几行文字。果不其然,可以阅读的内容增加了。
[仲春之际,云舟飞渡。
是日,青野天染,穹苍悬流。花叶随风,云水交融。
有飞仙临世,与帝把酒同游。]
增加的是最后一句。
飞仙?帝?云乘月眉心跳了几跳,猛一抬头:“难道写的是我和……”
薛无晦别过脸。好一会静默。
接着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道:“让我瞧瞧你的状况。”
云乘月狐疑地看着他。但拗不过,她还是选择了不追问。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她想着。
“手给我。”他说。
云乘月伸手,又运转体内灵力,将内视所见的情况开放给他。这样一来,薛无晦就能共享她的视野,看清她的识海和丹田的状况。
“原来如此。”薛无晦沉吟,“这东西……确实和以前神鬼赐福很像像,不过又混杂了其他的力量。奇怪,你的书文怎么这样高兴,难不成是把它当成了食物?”
他有些惊讶。
“嗯?它们……也不至于这样饥不择食吧?”云乘月不确定。
话音刚落,她丹田之中,守在旁边的“生”、“光”,还有古代的“梦”字书文,以及其它零零碎碎的书文,就都一起扑了上去。它们笔画扭动,化出一个圆圆的“O”,仿佛一张张大嘴。
嗷呜——
大嘴对着那金色的光芒就咬了一大口。一口接一口。
吧唧……
仿佛还能听到咀嚼的声音。
云乘月:……
薛无晦看她一眼:“看,果然是当成了食物。”
云乘月扶额:“还真吃了。不知道吃了这东西,它们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正说着,云乘月感觉到一阵浓重的睡意袭来。她只来得及往旁边走了半步,正好靠在薛无晦身上。
“云乘月?”
他的声音出现了波动。
“不慌,我只是好困,困得不正常,扶我一下……”
她竭力想清醒,但困意好像从灵魂深处传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薛无晦紧紧皱眉。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正想运转灵力,自己却也晃了几晃。
他……也困了?
他一惊。他可是死灵之身,怎么会困?
可睡意是这样真实,真实得宛如他还活着。他只来得及抱着云乘月往旁边走了两步,两人就一起栽在了那把藤编的凉椅上。
被子还没盖……她不会着凉吧?
失去意识前,薛无晦只来得及酝酿出这个想法。
他们没有看见,云舟帖自己跳了出来。
还有生机书文、光芒书文……
它们纷纷离开云乘月的丹田,出来护在他们四周。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掩饰住了他们的身影,也掩盖住了他们的气息。
头顶的星空漫漫无言,一颗颗星子仿佛一只只窥视的眼睛。但当星光垂落在这这座小院头上,就有乳白的雾气波动。星光被无声无息地拨开了。
静谧的院子里,只有雾气,只有灯笼的昏黄,还有云舟帖隐隐的闪光。
以及两个静静沉睡的人。
……
风声……
桂花的香气。
还有像是扫帚划在地面的声音……
云乘月动了动。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发觉自己趴着睡着了。
“这是……”
刚刚直起身,旁边就传来一声脆响。
啪——
“对……对不起,大师姐,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什么?
她扭过头,又眨了眨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院,有深红的枫树,有石桌、石凳,地面堆着黄色的落叶……
一个孩子站在她面前,怯怯地看着她。
孩子手里拿着一柄剑,脚边横着一把扫帚。不远处是被扫成堆的落叶。
“你是……”云乘月揉了揉太阳穴。在看见这孩子的一瞬间,她的记忆如水波蔓延;原本朦胧的记忆清晰涌出。
“锦年?”
她叫出了孩子的名字,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恍然:为什么刚才竟想不起来这孩子的名字?明明这是庄锦年,是她的师妹。
庄锦年是个瘦小的女孩子,差点撑不起来褐色的短衫长裤。在她瘦巴巴的脸上,是一双大得出奇的、浅棕色的眼睛。她眼巴巴地看着她,像只可怜的小狗。
“大师姐,我做完了扫除来叫你,不小心碰掉了你的剑……对不起。”
她伸出手,小心地将那柄剑放在桌面上,并注意不要压到上头的纸本。
云乘月看一眼那剑。太清剑,她的三把佩剑之一。奇怪,分明是她自己的剑,看起来居然也有种陌生感。
她伸手抓住太清剑。触手冰凉。
“不,是我不小心睡着了。作业还没改完,再这样下去就耽误了。”云乘月再次揉了揉太阳穴,对庄锦年微笑,“谢谢你叫醒我。锦年,今天是你值日?”
“嗯,我已经做完了……我有好好做的。”庄锦年点点头,对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我看见了。辛苦锦年了。”云乘月站起身,摸摸小姑娘的头,又从她耳边摘下一片红叶,“怎么头发乱糟糟的。来,我重新给你梳一下。”
“好!”
庄锦年眼睛一亮,惊喜地答应了。她坐在石凳上,小小的身躯挺得直直的,一动也不动。
云乘月给她梳头。她照顾这些师弟师妹很有经验,总是随身带着梳子、手帕这类东西。
庄锦年细瘦的脖颈小心地静止着,生怕多动一下,会扰乱她的动作。在她衣领间,露出一角白色的痕迹。
云乘月知道,那是小姑娘生来就有的胎记,遍布了她整个脊背。因为这个胎记,庄锦年被家里视为不详之人。
她遇到庄锦年的时候,她一个人在下雨的野外,蜷缩在树下一动不动,身躯瑟瑟发抖。她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迷路了,但庄锦年一脸冷静地告诉她,没关系,她只是被家人抛弃了。
怎么会没关系?
云乘月想起来就要摇头。
“大师姐——”
可庄锦年出声了。现在真好,小姑娘来到了书院,声音越来越有朝气。也许小孩子能够更快地遗忘苦难?
“怎么了?”
“我好喜欢大师姐。”
她忍不住笑了:“我也很喜欢锦年。锦年读书又努力,值日也认真,多么讨人喜欢呀。”
庄锦年忍不住晃了晃两条腿。“就是,我才不像阿兄,只读书,不好好做值日。”她撅撅嘴,小声地抱怨,“可是,阿兄比我成绩好呢……大师姐会不会更喜欢阿兄?”
“你阿兄……”
是谁?
她又恍惚了一瞬。为什么会忽然想不起朝夕相处的人的名字?
接着,她想起来了。
“梦柳也是个好孩子。不过,我都是同样地喜欢着你们。好了,梳好了。”
“嗯!”
庄锦年站起来,抬头望着她。很乖巧的模样。
“大师姐待会儿要讲课,锦年也要上课。那我跟大师姐一起走,好么?”
“好,锦年真乖。”
云乘月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她拿好太清剑,又抱起石桌上的纸本——这些都是待会儿要用到的,是她辛苦改好的师弟师妹们的作业,可不能落下。
她牵起庄锦年的手,往前走去。
秋色疏朗。
日头正高。
她走上石子铺成的小径。这小径歪歪扭扭,因为是他们学生自己辛苦铺成的。还有这几间屋子、墙壁,也都是他们亲手盖出来的。
刷拉、刷拉——
落叶刮着院子。
啾啾、啾啾——
鸟鸣。藏在斑斓的树叶间。
多么熟悉的书院,明光书院,她在这个世界的家吗,为什么……
云乘月走到门口,忽然抬手摸了摸脸颊。
为什么,她现在却落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