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林让皱眉说:心脏骤停。
心脏骤停,司马越已经失去意识,无有脉搏,这种情况下的最佳抢救时期只有三分钟左右,时间一长,大脑供氧供血不足,按照现在这个时代的外科技术,根本抢救不过来。
林让也不说废话,赶紧将司马越放平,让他躯干伸展,手掌展开,双手交叠放在司马越前胸,借住上身的力量,垂直向下按压司马越。
按压力深度至少五厘米,按压频率在每秒两次左右,这种抢救工作可是个体力活,但旁人又做不来,林让快速按压,额头上登时出现了不少热汗,这大秋日里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滚落。
旁人不敢说话,全都屏住呼吸,就看着林让做一些奇怪的动作,但谁也不敢质疑。
林让按压三十次,充分让司马越的胸腔回弹,便停止了按压,手掌抵住司马越的额头向后退,迫使司马越在昏迷中也仰起头来,并且支撑住司马越的下颌,让他保持微微仰头的动作,确保气管通畅。
魏满与司马伯圭还是不知道林让在做什么,就在此时,便见林让突然低头,一刹那就要口对口的吻上司马越。
吓得魏满一头冷汗,赶紧一把捞住他,说:你做什么!?
林让被他捞住,抬起头来,蹙眉说: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
魏满虽不懂这个,但是这个词儿他好像莫名熟悉来着,原因无他,当年魏满第一次见到大宦官林让的时候,魏满失血过度,落入水中,林让把魏满拽上河岸去,魏满已经呛水晕了过去。
林让好像就要给魏满做心肺复苏来着
那岂不是嘴对嘴的?
林让被魏满拽起来,方才按压了三十次胸腔,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此时一说话,只觉头疼目眩的厉害,若是吹气,或许有些力不从心。
林让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说:你来,你肺活量大。
魏满都懵了,说:来什么?怎么做?
司马伯圭心中着急,说:先生,如何做,我来。
林让让司马伯圭把司马越的下颌抬起来,下颌要与地面垂直,成九十度角,同时捏住司马越的鼻子,鼓足一口气,口对口进行吹气。
司马伯圭毫不犹豫,立刻低下头去,含住司马越的嘴唇,对司马越进行心肺复苏。
林让在一边指导,说:吹气之后松开手,看看他有没有呼吸。
司马伯圭连续做了几组,林让突然说:停。
司马伯圭赶紧停下来,众人全都注视着司马越。
司马越平静的躺在地上,但胸腔的轮廓竟然开始起伏,林让伸手压住司马越喉结旁开两指的地方测试脉搏。
随即说:行了。
呼
众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果然,就见司马越的呼吸越来越有力,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些,不再是灰白的颜色。
司马伯圭一松懈下来,登时才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方才一瞬间,仿佛自己也要死过去了一般。
司马越呼吸慢慢正常,林让又拿来针灸下针,一会子之后,司马越使劲咳嗽了起来,眼睫颤抖了好几下,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司马伯圭赶紧扶着他,说:越儿,别动,快躺着。
林让看到他醒过来,便说:可有哪里不舒服?
司马越呼吸还有些艰难,头晕的厉害,说:浑身无力,头头也很晕,还有点恶心。
林让说:这都是正常现象。
司马越又说:还还疼。
众人一阵沉默,疼是必须的,毕竟林让把司马越又扎出血了,所以疼一点儿也是应该的,不过万幸是救了回来。
司马越说罢了,想了想,又说:嘴也疼。
司马伯圭:
魏满拍了拍胸口,说:吓死孤了,与你开个顽笑,如此不识闹便罢了,竟然还直接晕过去。
司马越见到魏满,这才想起来,刚才魏满要因着自己的过失,杀了司马伯圭的事情。
司马越挣扎着要起来,魏满赶紧说:你躺着。
林让一边擦拭着银针,一边淡淡的说:如今联军驻扎在一起,如果出现了细作的传闻,恐怕对魏公也不好,因此司马越的事情还是要保密再者,陈继的意思就是想要给咱们难堪,如果这件事情声张出去,得意的反而是陈继,不过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不是么?
司马越一听,林让这是在给自己说情?
赶紧说:多谢刺史!多谢刺史!刺史让越做什么都行!
林让想了想,说:那就给我做药童罢,我正好缺一个药童。
药药童?
司马越一阵迷糊,这真的是惩罚么?
魏满:林让把他的小迷弟带在身边当药童,这是惩罚吗?
林让幽幽一笑,嘴角挂上冷酷森然的笑意,说:还有要随时陪我试针。
魏满:这回真的是惩罚了。
司马越感恩戴德,说:多谢刺史!
众人便看向魏满,魏满叹气说:你都这般说了,孤还能不同意去?就这样罢。
司马越还需要休养,魏满便让他们退了下去,等司马兄弟二人离开,魏满便对林让说:林让,你是不是故意把司马越留在身边儿?
林让把自己的银针都插好,淡淡的说:是。
魏满心里那个气啊,林让把司马越留在身边,刚刚还要和司马越嘴对嘴,不只是林让要和司马越嘴对嘴,他竟然还让魏满来。
魏满是个古人,自然不理解医生的这些常识,但这些对于林让来说,不过是一些条件反射和职业素养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魏满说:你说,孤俊美,还是司马越俊美?
林让奇怪的看了一眼魏满,说:自然是魏公俊美。
司马越长相很普通,不若他兄长司马伯圭那般俊美,也就是司马越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一只小鹿一样,特别像动画片里的小鹿斑比。
魏满一听,林让根本不打磕巴,说的当真好听,心情瞬间变好了起来。
魏满笑着说:别总是唤孤魏公,这样听起来怪生分的,你也唤孤名字,不不,更亲切一些,你唤孤阿满,如何?
林让想了想,说:小蛮?
魏满:
司马越回了营帐,躺在榻上,当真是辗转难眠,总觉得过不去,便翻身下榻,走出了营帐。
自从离开燕州之后,司马越以为自己是陈继的麾下,所以便找了借口,不与司马伯圭住在一个营帐,如今二人是分着营帐的,距离还挺远。
司马越惦记着司马伯圭的伤口,悄悄出了营帐,来到司马伯圭的营帐外面。
司马越有些纠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知道司马伯圭是自己的兄长,而且司马伯圭待自己极好极好,还受了伤。
他有些纠结,在帐外徘徊了良久,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司马伯圭送司马越回去之后,便自己回了营帐,他没有歇息,只是点灯坐在案几边,似乎在等什么。
案几上放着伤药、伤布等等,司马伯圭退下了介胄,袒露着受伤的胳膊,坐在席上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沙沙
是脚步声,脚步声在营帐外面徘徊,声音很轻很轻,故意放轻,但是司马伯圭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似乎想要进来,但是又不敢进来。
司马伯圭嘴角一挑,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低笑了一声,仍旧坐着,不过却抬手拿起了伤药,很没诚意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洒了一些,然后又把伤药多半洒在案几上和席子上。
外面徘徊的司马越,足足徘徊了良久,终于鼓足勇气,低声说:兄长,你休息了么?
司马伯圭说:进来罢。
哗啦
司马越打起帐帘子,探头探脑的从外面走进来,在昏暗的光线照耀下,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
因着司马越常年缺血的缘故,他的眼眸可谓是真的黑白分明,甚至白眼球有一种偏蓝的感觉,让司马越的眼眸分外生动。
司马越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洒的满处都是的伤药。
司马伯圭还拿着伤布,似乎就这样准备裹上伤口了。
司马越一看,大惊失色,赶紧跑上来说:等等!这样不行。
他说着,把司马伯圭的伤布放下来,又重新给他仔细的上药。
司马伯圭坐着没动,只是侧头看着司马越,突然嘶了一声,吓得司马越赶紧缩手,生怕碰疼了他。
司马越低声说:都是我不好。
司马伯圭抬起手来,大掌轻轻抚摸着司马越头发,说:越儿,兄长并不想让你责备自己。
司马越没有说话,司马伯圭又说:兄长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为兄都是站在你身边的。
这是司马伯圭,第三次说这样的话。
司马越呆呆的看着司马伯圭,在昏黄的灯光下,司马伯圭的眼神带着一股冷光,虽然怕人,却隐藏着一丝丝,根本不肯袒露给旁人的温和。
司马越嗓音颤抖的说: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
司马伯圭见他如此委屈,赶紧张开手臂,司马越只是迟疑了一下,便主动靠了过来。
司马伯圭将人抱住,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司马越的头发,说:好孩子,你是我的弟弟啊,无论如何,你从未变过,倒是兄长,变得越来越肮脏,手上沾满了血腥,你也从未嫌弃过兄长一分一毫,不是么?
乖孩子
好孩子
司马越听着司马伯圭的话,心中激荡不已,又听着司马伯圭低沉的嗓音,一时间放松下来,困倦袭上来,竟慢慢的睡了过去。
司马伯圭感觉到司马越头一歪,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弟弟又昏死了过去,方才当真是惊心动魄,令司马伯圭都心有余悸,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司马伯圭一看,不由笑出声来,竟然是睡过去了。
便把人轻轻的抱起来,放在榻上,给他盖上锦被
林让收了司马越做小药童,司马越见天儿的被林让扎针,记忆零零星星的记起来不少,不过还是需要慢慢恢复,唯独有一点已经提前恢复了。
那就是
司马越被扎得狠了,就会哭着跑出去找他哥哥告状。
然后司马伯圭就会去找魏满告状,魏满便十分无奈的来调节一番。
今日一大早,司马伯圭又来抗议了,虽然司马越是林让的小药童,但司马伯圭到底是个护短儿的,他弟弟扎的满身是血,可心疼坏了。
魏满无奈的说:林让啊,咱们打个商量,要不然你一天扎个十针八针就算了,哪有一天把人扎成筛子眼儿的。
林让十分淡定,说:还不是因为魏公不令让扎。
魏满:孤孤的错。
不过司马伯圭倒是感恩戴德,毕竟林让救了司马越一命,还没有声张此事。
今日魏满将杨樾、虞子源叫到幕府,准备探讨一下淮中地形的问题。
吴邗太守杨樾一早便往幕府营帐去,哪知道半路上冤家路窄,便遇到了岱州刺史虞子源。
杨樾看到了虞子源,哼!了一声,冷漠的抬起了高傲的头颅,似乎很是不想搭理虞子源。
那日里林让拱了杨樾一下子,让他扑进了司马伯圭怀中,正巧被虞子源看到了的,当时虞子源拉着杨樾便走,说是有事情。
杨樾不知怎么的,心跳飞快,心中似乎期盼着一些什么,期盼着虞子源要与自己说什么。
不过很不巧,虞子源拉着杨樾走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两个人站定在了偏僻的地方,虞子源突然松开手,很冷漠的转头就走。
当时杨樾都懵了,大声质问虞子源是不是抽风,拽自己过来干什么?
虞子源则是冷淡的说:忘了。
说罢了毫不停留就便走人。
气得杨樾在原地跳脚,整个人暴跳如雷的,觉得虞子源又耍自己。
杨樾都快把虞子源当成宿敌了,不,是天敌。
如今又见到虞子源,杨樾便故作十分冷淡,昂着头,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恨不能学着螃蟹一样,侧着身,横着走过去。
虞子源根本没什么反应,一脸淡漠的看着杨樾横着走,跟在他后面,也进入了幕府营帐。
魏满与林让正在营帐中,杨樾一看到林让,就想去亲近美人儿,毕竟之前魏满还与林让吵了架,杨樾觉得,这是自己最好亲近美人儿的时机。
哪知道
魏满与林让就好像没吵过架一样,两个人和平的不能再和平。
而且身材硕大的黑狼小蛮,正趴在林让的膝盖头上,那正是醉枕美人膝,惬意的厉害。
杨樾刚要跑过去,小蛮便睁开了眼目,一双冰蓝色的眼目死死盯着杨樾,杨樾迈开的脚步登时便顿住了,赶紧规规矩矩的缩了回来。
心说,该死的小蛮,长得跟牛犊子似的,自己还是它原本的主人呢。
众人全都坐下来,魏满便开始说正事儿了。
淮中一带,情况如何?
杨樾刚要显摆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虞子源已经淡然的开口说:陈仲路僭越天子名号,在淮中广修祭坛,加盖宫殿,大兴土木,征兆了很多新税,已经民不聊生。
魏满冷笑一声,说:孤就不明白了,陈仲路屡战屡败,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叫他僭越天子的,还说什么顺应天意,天意看来叫他去死啊!
其实林让也很不明白,这个陈仲路他图什么,就算没有林让的出现,没有蝴蝶效益,陈仲路在诸多地方势力里面,也不算是最强大的,兵力来说远没有陈继强盛,土地也不是最大的,谋臣也是不最多的,手下的良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