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城门楼上没有士兵把手,不见一个人影儿。
魏满蹙了蹙眉,说:下战书。
是,主公!
士兵应声,立刻将战书送到城门楼下,大喊着:贼子陈继!骠骑将军奉圣名讨伐乱臣贼子,速速来接战书!
魏满的战书送出去,那士兵在城门楼下大喊,结果楼上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还是不见一个人影儿。
那士兵足足喊了半个时辰,众人起初先是兴奋,随即是木然,最后喝了一嘴沙子,还是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影儿。
魏满冷笑说:陈继这是打算耍赖,不应战么?
林让便说:不如将战书射进城中。
陈继不出来应战,也只能如此了,不然还要与他耗上一整天么?
魏满说:姜都亭。
卑将在!
姜都亭很快出列,拱起手来等待命令。
魏满说:将战书射在城门楼上。
是!
姜都亭接过战书,翻身跨上马背,一把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来,将战书扎在箭尖上,然后猛地策马飞奔。
呼一声,姜都亭骑马狂奔而去,朝着城池大门冲了过去,猛地将弓箭举高,调整箭头。
铮
姜都亭几乎无需瞄准,一点子也没有卡顿,已经突然挡开手来,长箭嗖的一声,直飞而出,离弦破空,撕裂萧瑟的秋风。
哆!!!
战书钉在了城门楼正中的垛子上,不偏不倚,刚刚好。
姜都亭根本没有停顿,放了一箭之后,立刻策马向回,瞬间又回到了魏满面前,拱手复命。
战书已经射在了城门楼上,结果大家又等了半个时辰,实在是等不下去了,陈继没有出现,他的麾下也没有出现,甚至都没有一个前来取战书的士兵。
众人起初雄赳赳的,斗志昂扬,后来都有些坚持不住,纷纷抱怨起来。
魏满一看,今日不能继续停留,便说:撤兵回营。
第一日作战,他们根本没有见到陈继,只是吃了闭门羹。
众人回去之后,全都齐聚幕府大帐。
要我说,陈继必然是怕了咱们。
毕竟咱们可是三十万大军,他陈继就算再横,也要掂量掂量着。
这倒是。
联军都有些志得意满,不将陈继看在眼中。
魏满坐在上手,手指哒、哒、哒的敲击着案几,淡淡的说:如今陈继不开城门,不应战,不投降,按照诸位将军的意见看,该如何处置?
杀进城门!
对,杀了陈继!
要我说,咱们直接攻破城门!
杀陈继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都开始喊上了口号,魏满便说:如何攻进城门,如何排兵布将,谁愿意做先锋,各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他这话一出,众人突然沉默了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
说实在的,还是那句老话,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如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大家都是面和心不和的军阀,根本不是什么和尚,陈继这碗水,他们该怎么喝是个问题。
平日里大家养尊处优,在地方都是一方之长,不见面的时候,都是自称孤如何如何,孤怎样怎样。
如今见了面,大家平起平坐,各有各的势力,都想要从攻打陈继之中捞到一些好处,又不想处理。
打个比方,陈继若是这碗水,大家千里迢迢赶过来,都很是口渴,每个人均想喝水,而且做惯了大爷,喝水还不想自己端着碗,想要别人喂他,最好把碗端到嘴边儿来,一张嘴直接能喝进去。
这样一来,解渴,还舒坦!
但是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好事儿,而且这个好事儿,大家还都想到一处去了,谁愿意端碗?谁也不愿意啊!
如今这个碗就摆在大家面前了,里面装着名唤陈继的水,众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碗,怕里面的水不够喝,想要争先恐后的喝,但是又怕这个碗端起来太费神费精力,因此众人明知道端起碗来就可以喝水,但最后却犹豫了
众人虽然是联军,但说白了,兵马是自己的,打完之后还要各回各家,因此谁也不想损兵折将,谁也不想耗神耗精力。
所以出主意的时候说,直接打进城池就可以了,但一到付诸行动的时候,大家就开始不愿意了,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当这个先锋。
要知道,越是排在后面打,那捡瓜捞的可能性越是大。
这
要不然咱们还是等等?
不知陈继在做什么猫腻儿!
吴邗太守杨樾是特意从郯州赶过来支援的,这次攻打陈继,那是来势汹汹,因此怎么能少了杨樾的好处呢?
杨樾他本身没什么兵马,所以特意向他兄长借了兵马,一借就是三万,也得亏是亲兄长,同父同母,若不然谁会借他?
杨樾这个人,有些义气,但是最爱贪图小便宜,所以这打先锋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上的,再者说了,这些兵马不是他的,是他兄长的,若是损兵折将回去,还不被骂死,退一层皮?
因此杨樾这时候也缩在后面儿,不说话了。
杨樾一回头,正巧便看到了同样赶来支援的岱州刺史虞子源。
虞子源眯了眯眼目,刚要拱手说话,就被杨樾一把按住了,低声说:你疯了?陈继有多少兵马你都不知道,他的兵马总数肯定在魏满之上,你那岱州小屁点地盘子,你就要请战,你是不是傻?
虞子源淡淡的看了一眼杨樾,默默将他的手一拨,没搭理杨樾。
杨樾:
说起杨樾与虞子源,这二人也很久没见面了,自从上次郯州一役之后,杨樾留守在郯州,虞子源就回了岱州去。
在虞子源临走之前,其实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当时魏满还没认出林让,但是心底里因着林让吃醋,当时小灵香让林让试探魏满,去找杨樾表白,刺激一下魏满。
魏满偷听到之后,便釜底抽薪的直接找到了杨樾,与杨樾一起喝酒,把杨樾灌得那叫一个酩酊大醉。
杨樾醉酒,糊糊涂涂的就遇见了虞子源,仗着酒胆子,指责虞子源背信弃义,背叛自己这个昔日里的主公,离开自己去做了岱州刺史,升官发财,便不理会自己这个主公了。
虞子源只是淡淡的问了他一句,想不想知道缘故。
杨樾当然想知道缘故,哪知道虞子源根本没说缘故,低下头来就狠狠吻住了杨樾。
杨樾当时吓懵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喝了酒脑子也转不过来,根本不知道虞子源为什么要吻自己,而自己为什么会和虞子源吻得难解难分。
而且当天晚上,自己竟然在虞子源的房舍下了榻,不只是下了榻,还被当成榻。
给睡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杨樾便醒了,头疼欲裂,不只是头疼,感觉自己差点变成两半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杨樾大惊失色,他饮了酒,有些断片儿,因此发生了什么根本不记得,眼看着尴尬的场景,便大喊了一声,我昨儿晚上饮醉了,之后抱起衣裳就跑,抱头鼠窜的走了。
那之后虞子源便离开了郯州,回到岱州去了,杨樾一直留在郯州,再没见过虞子源。
如今众人来到燕州,准备攻打陈继,杨樾是一定要来表忠心的,这种时候一定要表达对小皇帝的忠心,因此特意管兄长借了三万兵马。
没成想遇到了虞子源。
虞子源昔日里乃是陈继提拔而上,做到了岱州刺史的位置,不过因着这次陈继犯了众怒与天威,虞子源自然要一同派兵讨伐,否则很可能被讨伐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杨樾见虞子源不理会自己,心中那叫一个气,心想着被睡的那个是自己,自己还没气呢,虞子源倒是好,小家子气。
于是杨樾干脆撇开头去,也不理他。
魏满问完之后,竟没人搭理,大家推三阻四起来。
魏满冷冷一笑,说:怎么,方才不是说,要速战速决,出兵攻城么?如今说到出兵,没人愿意出兵了么?
林让沉思了一番,冷淡的说:陈继兵马充足,而且粮草丰厚,如果陈继闭门不战,是将消耗降到了最低,反而是我们联军,随时要应对陈继的偷袭,将消耗升到了最高,这样长久以往下来,陈继又在自己的家门口,而联军长途跋涉,战线太长,这都是兵家大忌,唯恐不适合长时间作战,因此我以为必须速战速决。
鲁州刺史。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反对,阴阳怪气儿的说:若我猜的不错,鲁州刺史您以前也是陈继的麾下罢?如今咱们这联军里头,鱼目混珠的,一个鲁州刺史,一个岱州刺史,都是陈继的麾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卧底的细作?
你说什么!?
嘭!
魏满还在克制着,那边杨樾登时克制不住了,虞子源方才不理会自己,他火气就已经很大了,如今又听这个太守对林让出言不逊,怎么能不火大?
杨樾绝不承认,那太守捎带虞子源的时候,自己也很火大
杨樾猛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的说:谁是细作?!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那太守见是杨樾站出来出头,似乎根本不怕,谁不知道杨樾手上没有兵权,全都仰仗他兄长手底下的十二万大军?
太守冷冷的说:杨公,真不是我叨念什么,若是我记得没错,昔日里您与陈继不是也十分要好么?
杨樾一听,呵的冷笑了一声,说:你过来!你过来!我昔日还和你娘要好呢!你过来我不打死你!
那太守一听,杨樾这是公然羞辱自己,气得大骂说:诸位看看,看看啊,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杨公竟然口出狂言,大家看看,我要上本,现在就上本,向皇上讨一个说法!
杨樾说:你快点上本,赶紧的上本,你不上就是我孙儿!
一时间幕府之内吵得几乎翻了天,魏满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气压很低,眯着眼睛看到他们大吵大闹。
杨樾气的头皮发麻,在庄严肃杀的幕府里,直接动起了手,两边推推搡搡的。
虞子源赶紧站起来,去阻拦杨樾,说:杨公,杨公!
林让一看势头不好,也赶紧上前阻拦,说:都安静一些,这里是幕府杨公。
林让阻拦着两面动手,那太守打不过杨樾,没有杨樾高大有力,也骂不过杨樾,杨樾骂起人来简直是混不吝,便使劲撞了一下林让泄愤。
林让被使劲一撞,没有防备,嘭!!一下向后跌去。
魏满眼疾手快,一下拔身而起,猛地将林让接在怀中,冷声说:够了!
众人吓了一跳,魏满的嗓音虽然不大,但是低沉有力,掷地有声,众人一听,谁也不敢再大声造次。
这里魏满的官职是碾压性的高,大家不是太守,就是州牧,或者是刺史,都是地方的官员,谁也没有魏满这个金印紫绶要位高权重。
魏满扶起林让,眯着眼睛说:孤让诸位讨论如何攻打陈继,不是让你们自乱阵脚的。
那太守还想评理,刚拱起手来说:将军,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魏满已经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这里所坐的诸位,都是人主亲自批示的忠臣,带兵多少,从何处前来支援联军,一个个都由人主过目首肯,是我武家的栋梁之臣,忠心耿耿,孤不希望联军从内部开始分化,听懂了么?
太守瞬间被憋了回去,这下子没话说了,脸色铁青一片。
杨樾便得意了,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太守,十分挑衅。
结果杨樾挑衅得意的笑容还没扩张起来,就对上了魏满森然的目光。
魏满冷冷的说:吴邗太守。
杨樾:
杨樾一听,魏满这嗓音和语气不太多,硬着头破说:卑将在
魏满声音低沉,眯着眼睛说:幕府是什么地方?
杨樾继续硬着头皮回答,说:是是置备顾问、谋划决议掌控军要的行军府署。
魏满冷声说:看来吴邗太守也明白,幕府是什么地方,那孤问你,幕府可是你口出狂言,打人生事的地方?!
杨樾:
杨樾此时就蔫儿了,不敢再多说一句。
魏满说:来人,将吴邗太守拖出去,鞭笞十记,今夜的值岗,就由吴邗太守你,亲自完成。
杨樾低声说:是
召典亲自进来,将杨樾拉出了幕府,准备鞭笞。
虞子源回头看了一眼被带出去的杨樾,冷淡的眼神中隐隐有些担忧,但是并没有太表露出来。
众人一看这场面,谁也不敢大声说话,魏满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了那挑事儿的太守,第二把火烧了鲁莽的杨樾,第三把火还没放出来,谁也不敢抻这个头儿。
众人赶紧悄无声息的全部坐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魏满发言。
魏满也坐了下来,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说:除了鲁州刺史,谁还有建议,大可以提出来。
林让的意思是速战速决,拖久了,他们虽然有小皇帝提供辎重和补给,但是国库可不是无底洞,也不是恶龙的宝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早晚有一天没办法支援,如此一来,他们必然被迫撤兵,那么这就是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战役,毫无意义。
现在还是那个问题,没人愿意出头打仗。
就在此时,坐在最后的武德突然站了起来,拱手说:魏公,武德不才,但也觉得鲁州刺史说得极为有道理,但目前陈继闭门城中,城内的一切动向我们都不清楚,因此卑将请命,带一队人马,亲自潜伏城中探看情势,一旦有风吹草动,尽快禀报,之后再做决断亦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