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章(1 / 1)

死在火星上 天瑞说符 2000 汉字|13 英文 字 2个月前

剪下来,用直尺和记号笔在上面标上细密的刻度。

“你在做什么?”

“六分仪。”老猫从抽屉里拉出一根细线,用牙齿咬断,拉直了测量长度。

“六分仪?”唐跃听过这东西,但并不熟悉。

“几百年的老古董,你们现在是彻底不用了,但在本世纪初,学会如何使用六分仪进行定位还是飞行员和宇航员的必上课程。”老猫给细线的一端绑上一枚螺丝钉作为配重,拎高了晃了晃,“我们要穿越数百公里的荒漠,使用六分仪可以精确地确定自己的经纬度——当然前提是你的六分仪本身得精准。”

唐跃打开一包牛肉罐头,扭头瞄了一眼老猫手中的简陋工具,都是昆仑站内简单易得的材料,纸笔铁丝螺丝钉,笔筒细线万能胶,怎么看怎么简陋,他不由地担忧这东西的精确度。

“越简单的东西越靠谱,因为在这些看似简陋的工具中,你往往是在与最基础最严密的数学计算和物理规律打交道,而它们是不可能存在bug的。”老猫眯起一只眼睛,用一枚细针蘸了油墨在纸面上划下刻度,屏息凝神,精雕细琢,仿佛要在这堆杂乱无章的废料上雕出花来。

“我们就没有其他导航方式么?”

“比如说?”老猫缓缓地写下一个小小的51000,这个数字的宽度还不到一毫米。

“gs?”唐跃想了想。

“火星上哪来的gs,这里没有gs,没有北斗,没有格洛纳斯,没有伽利略。”老猫摇摇头,“也没有中国电信,中国移动和中国联通……想想吧,连中移动都没有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gs。”

“那我们之前出门靠什么导航?”

“我们之前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孤身深入大漠三百公里,正常情况下这是自杀,老王他们还在的时候,地质考察最远距离都不会超过十五公里。”老猫说,“当时我们导航靠的是联合空间站。”

唐跃默默地啃了一口牛肉。

“自古至今,导航都是一件高难度的工作,你们在地球上繁衍生存了上万年,也就最近几年搞定了精确的全球定位,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认为确定自己的位置是一件易如反掌唾手可得的事。”老猫淡淡地说,“尽管我们如今有能力脱离地球的引力圈,有能力飞行上亿公里的遥远距离,但在这方面,还是得运用老祖宗们的智慧和经验。”

老猫在扇形纸片上画好了刻度,把它举起来展示给唐跃看,“在无线电和gs还未发明出来的年代里,库克船长们就是靠着这玩意确定方向穿越大洋……我们就是火星上的库克船长。”

唐跃扭头望着老猫,这只猫一脚踩在椅子上,两爪把那张小纸片举得很高,对它而言,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劳动成果,唐跃这时也看出来了,它手中是一只自制的量角器,用白纸裁出来的量角器。

六分仪在本质上是一件测角工具,量角器是核心,高精度的测角才能准确判定经纬度,昆仑站内不是没有量角器,但那些绘图用的工具在此时派不上用场,因为它们的精度不够,老猫只能全程自制。

老猫和唐跃要在这台六分仪的指引下前往目的地,伊希地平原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没有任何地标,迷路了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老猫画的刻度就是关键,它花了很长时间很大的精力来搞定这玩意。

唐跃忽然有些啼笑皆非,原来那么多看似奇迹的高科技都是假象,地球一朝消失,他们就被全部打回原形,不得不搬出最古老的手段解决问题。

他们就是火星上的库克船长。

“笑什么?”老猫翻白眼,把纸制量角器小心翼翼地用一本书夹好,“别看它简陋,这玩意现在是宇宙中最精确的角度测量工具,我们能不能准确抵达目标地点,就全靠它了……本来流浪狗里有更好的,可惜车头摔扁了,什么都没了。”

老猫叹了口气。

它上次开着火星车出门,返回时跌进地下河谷遗迹里,车头先着地,哈士奇不幸摔成了斗牛犬,车头内几乎所有的设备都报废了。

唐跃吃完了牛肉罐头,又喝了一杯橙汁。

昆仑站里现在堆着吃不完的食物,够摆一桌满汉全席,但他却再没什么胃口。

明光铠正挂在墙壁上充电,压缩气瓶已经准备就绪,明天早上出发时明光铠的气瓶可以坚持八个小时,气瓶内的氧气耗尽后再换上紧急制氧单元。

“我再检查一下氧气。”唐跃拍拍屁股起身,“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动身?”

“你决定。”

唐跃站了几秒钟,“那就天亮吧。”

第三百三十三日(3)前夜

当天晚上。

唐跃躺在床上,被褥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来,风扇转动的细微嗡嗡声像是蚊子叫,乘员舱内的空气温度一直保持在二十摄氏度,但这个时候室外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下六十度。

门帘缝隙中透出淡黄色的灯光,老猫还未休息,它仍然在为明天的出行做准备,收拾行李,唐跃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老猫在卷地图,火星流浪狗车头严重损毁,连块完整的显示器都不剩,他们不得不使用纸质地图。

唐跃望着地板上细细的灯光,莫名地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暑假回老家,住在砖瓦搭建的老房子里,每天晚上年幼的自己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觉,房间门缝里透出温暖的光来,偶尔爷爷奶奶会轻轻地进来给自己掖掖被子,这个时候他就立即闭上眼睛装睡,等老人走了再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老家的房子其实早就拆掉了,爷爷奶奶也在他上大学时去世,如今连地球都消失了,现在没人能证明这一切曾经存在过,它只存在于唐跃的记忆中。

唐跃反复咀嚼这些记忆,从小到大,从暑假老家房子里的电视和冰棍,到酒泉中心训练和老王在罗布泊生火,他努力确认它们的每一个细节,那部万年老剧《少年包青天》片头曲的调调,那支冰棍包装纸上的字迹,老王坐在篝火边上翻背包,从包里掏出暗藏起来的青岛啤酒。

唐跃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遗忘这些人。

可惜记忆终究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固定的东西,你努力地把它捏成某人的形状,捏得纤毫毕现,每一根头发丝都清清楚楚,它们仍旧会像沙子那样渐渐流逝模糊,到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团子,你愣愣地看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来。

唐跃闭上眼睛,轻声说:“你们还在不在?”

一切都安安静静。

唐跃床头的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