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心,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
不止房间,是整个营区的电都断了。
外面传出骚动,是住在其他房间里的人因为停电而出去了。毕竟今晚情况特殊,临近的地方还在交火,这电一停,不免给人心里再蒙上一层恐慌。
方颂祺和蔺时年谁也没动。
尤其蔺时年,漆黑也无法阻挡他落向她的视线,仿佛真能将她看清楚一般。不过其实用不着眼睛看清楚,他的脑海里刻下了她的脸。
有士兵出面维护大家的秩序,让大家别慌,停电和附近的战事无关,电路已经在抢修,很快能好。
方颂祺在黑暗的遮掩下耷拉下两肩,脑袋亦低垂,整个人又颓又丧又垮。
所以,真的是她干的……无论SUKI还是小武,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方婕没有当场死亡,但那副模样躺在病床上,和死又有什么区别?何况最后,方婕确实死了……
她,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
她现在都难以接受,遑论当年的小九?这比小九发现方婕想掐死她,还要可怕。小九想去死,完全情有可缘。
“蔺时年……”方颂祺的声音有些虚,“这件事你不该让我自己想起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就可以完全把它当成听别人讲故事,而不是发生在我身、上……”
蔺时年沉默。
方颂祺再度尝试从他掌心抽回手。
蔺时年也仍然未松。
他的手从她的手指,往上握住她的手握,到小臂,再到肩侧。
他的气息明显比之前更靠近她。
方颂祺往后躲,依旧未能避开蔺时年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脸,碰到一片Shi意。
她侧开脸,较之数分钟前的暴躁,非常平心静气,又夹着讥诮:“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是方婕先一再虐、待小九她们。”
她很早以前其实琢磨过,小九不反抗方婕,实属正常;SUKI或许无能力反抗,且SUKI这个人格保留着她和方婕的母女关系;小武完全不同,对方婕的称呼一直“疯女人”“疯女人”,几次与SUKI的对话中,也能感受到她对方婕的感情淡薄,那么为什么在她拿到身体的短暂自主权之时,为什么也没反抗过?
如今看来,SUKI和小武反抗了,只是这一反抗,把方婕给……
“算正当防卫吗?”又是正当防卫的问题。方颂祺记起高一铭。由此进一步恍然思考,是不是她现在这个人格,有一部分生活在重复经历一些其他人格曾经的经历……?
或间接,或直接。
间接的例子,她暂且把她对高一铭和对方婕的暴力行为列举在一起。
而直接的例子呢……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她和沈烨在一起时,会出现幻觉,将沈烨的脸看成蔺时年的脸。因为她和沈烨一起做的某些事,是她和蔺时年已经做过的。
呵,由此看来,多么嘲讽?她不是心血来潮要沈烨在学校里骑单车带她,而在她自己无意识的潜意识里,打上了小九的烙印,是小九的烙印在作祟。
她和小九、SUKI、小武,的确不同,可同一个根生出来的,谁也无法单独摆脱掉谁。
谁也无法单独摆脱掉谁……
耳边正传出蔺时年给予她的回答:“你只是不小心。”
他粗粝的手指摩挲于她的眼角:“你是你,小九是小九,SUKI是SUKI,铁狼是铁狼。她们都死了,只剩下你,你只是你。”
方颂祺甚觉好笑。
之前总是她在与他强调,小九是小九,她是她;他则总在B她承认,她和小九是同一个人。
眼下她在他面前承认她和其他人格是同一个人,他反而要让她区别开来。
“蔺时年,你也该去马医生那里治病。”方颂祺嘲弄。
蔺时年无声笑一下:“早就在治了,一直在治。”
只是一直治不好,怎么都无法药到病除,折腾到两败俱伤。直至最近,他感觉自己终于有点开窍。
151、千人千面
“赶紧治愈吧。”方颂祺已收敛自己刚刚的“甚觉好笑”,因为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她需要接受的是她和曾经的几个人格是同一个人,而他需要接受的是她不是曾经的小九。
如此,她和他,各自的病,才能得到根除,不是么?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黑暗是真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通过他的手掌和气息,确认他还在屋里,她不是一个人——是的啊,她承认,这样的环境之下,有个人陪着,能心安许多。
方颂祺喃声:“沈烨说,他和他爸爸出车祸那天晚上,是他姑姑好像出了状况(第134章),才着急出门。方婕当时怎么了?病危么?”
那阵子,方婕的生命体征确实比较不稳定。
在沈骏死后没几天,方婕好似殉情一般,也去了。明明之前半死不活地撑了那么久……
她不知道,小九也不清楚当晚的详情,还是她又得等以后继续想起。所以她只是出于好奇蛮试探问一问。
“这件事,是个迷。”蔺时年的愿意回复给了她答案,说明小九也不清楚车祸的前因后果。
方颂祺深蹙眉:“是个谜?”
“嗯。”蔺时年道,“我也曾经也问过沈烨,得到差不多的说法。再具体的他当时没细问沈骏。但我确认过,那晚你母亲在医院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即便有,我也应该是第一个被通知到的人。事实上我没接到过任何通知。”
方颂祺怔忡:“那为什么……”
蔺时年没说话。
方颂祺心神一凛:“有蹊跷?”
蔺时年不置与否。
方颂祺明白他这也是不确定。她沉默住。假若沈骏的死确有蹊跷,最大的嫌疑自然而然指向冯松仁。
她记起冯松仁明确地知晓“J。F.”不是死在五年前,而是死在三年前(第059章),彼时她心惊得很,不明白冯松仁从何得知。
而如果沈骏的车祸并非意外,出自冯松仁之手,说明冯松仁彼时知晓了沈骏前往米国的真相,那么冯松仁说得出“J。F.”真正的死亡时间,也就不奇怪。
思及此,方颂祺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勿怪蔺时年怀疑她此次落入人贩子手中与冯松仁有关,她如今也感觉,冯松仁完全下得去手!
草!那个死老头!原来是这种人?
“如果我妈当年没有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是不是也要遭冯松仁的毒手?”其实不用蔺时年回应,方颂祺也自行有答案。冯松仁怎么可能放过“J。F.”?
“你母亲她……”蔺时年在这时冒出一句谷欠言又止。
“她怎么了?”方颂祺要被他急死。自从发现蔺时年和方婕或许很早以前就认识,她就觉得,蔺时年可能比她还要了解方婕。
蔺时年伸一只手扶于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你母亲的死和你无关。”
虽然这话听起来接得没问题,但方颂祺认为他原本想说的或许不是这一句。
两人各怀心思,再次沉寂。
须臾,方颂祺重新尝试挣他捉着她的手:“松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