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微露了一点笑意,“放心吧,会有用的。”
她有些贪恋地多看了几眼他唇边的笑意,忽然又轻轻开口道,“真怀念还在北秀容的日子呀。要是大家从来都不曾改变,该有多好。”
司马子如刻意压抑着眼底的暗涌,不由回想起占有自己大部分记忆的,好多好多个不同的英娥。生气的,喜悦的,狡猾的,机灵的,带着笑的,嚎啕大哭的,记忆中的每一张面孔重叠在一起,丝丝缕缕的色彩凝成了自己全部感情四季的风云雨雪。
他清楚的知道,这辈子自己就只能喜欢她一个人。这样子疼痛的喜欢,这辈子也都只会有一次。
“殿下!这时只见侍女神情复杂地抱着小高浟走了进来,“殿下您看,小公子身上的这个胎记有吗?好像颜色还深了几分。”
英娥赶紧接过高浟,也顾不得司马子如在场,撩开了高浟的衣衫,只见那个蝴蝶胎记果然相当醒目。
司马子如的目光落在那个胎记上,眼神微凝,却也没说什么。他看了看英娥,又端详了一下高浟的面容,双眼微微不觉眯了一下。
“此事丞相可知道?”
英娥点了点头,师父请了太医令来看过,说不过是胎记而已,并不大碍。只是,她停顿了一下,这个“胎记时有时无,我总是觉得有点奇怪。而且这个胎记一出现,我总要加倍小心,怕阿浟生了病。”
司马子如看着她和孩子,心里不由又涌起一股酸涩,喉咙发干。为了掩饰这种难言的心虚,他急忙道,“这里我也不便久留,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也会通过其他方式告诉你。”
说完,他也不再看英娥一眼,匆匆离开了。
英娥一直一直他离开的方向,直到那个单薄清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是梦吧?
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有他的梦。
204 发怒
没有月光的夜一切都变得晦暗不清,就仿佛英娥此刻的心情。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望着面带笑意的高欢,脑中有瞬间的恍惚,只有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在不断回响着,
“英娥,我打算过些日子将阿浟立为世子,你看如何?”
高欢看着英娥发呆的样子,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了几分,伸出白皙如骨瓷的手,将她轻轻拥入了怀里,嘴唇贴着她耳边的碎发低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一切,将来都是你和儿子的。”
英娥的身子震颤了一下,胸口因为气恼而微微起伏——他居然真的说出口了!他到底要将她们母子置于何地!
“阿浟年纪太小,资质平庸,实在不堪世子之位。还请丞相三思而行!”她忍不住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
高欢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口气中明显带着几分宠溺,“好,若是你不属意阿浟也没关系,我们将来再生个聪明能干的儿子不就行了?到时我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教养,必定会是个能继承大业的好孩子。”
英娥心底里嗖的就窜起了一团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拼命寻求着一个发泄的口子。正好这时高欢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脖颈,她二话不说一使劲将高欢重重推到了地上!高欢猝不及防,堪堪摔了一个结结实实。自从执掌大权以来,他贺六浑又何尝受过这种羞辱,脸色顿时也有些不好看了。
英娥只是冷眼看着他,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高欢尴尬地起了身,正打算肃起脸对英娥说上几句,却见她倏忽扬眉笑了起来,恍如春日蔷薇霎时绽放,盈盈美丽不可方物。
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笑容了……
高欢怔怔地看着,心中思绪起伏,眼中竟莫名酸涩起来。
“好啊,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和儿子,那么现在就先把夫人送到寺里清修如何?”从英娥樱唇里说出的话让高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要我把昭君……送走?”他难掩眼中的惊愕。
“怎么?既然要立我的孩子为世子,那么我这做娘的,自然要给他撑腰。将来要继承这一切的孩子,难道不该先正身份吗?”英娥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原来丞相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高欢看着她,神色仿佛山岚间的雾气弥漫而些许的模糊。
这样的英娥,让他感到有点陌生。
“英娥,我不是说说而已。”他微闭了下眼,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般说道,“这嫡妻之位,昭君会让出来——”
话还未说完,他只觉眼前一团黑影袭了过来,忙伸手一挡,只听哗啦一声,一只青瓷花瓶被撞落在地上,霎时碎成了无数片。
“你居然真的敢说出这样的话!你居然敢!”英娥扔了一个花瓶似乎还意犹未尽,又随手抓了样东西掷了过去,“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结发你懂吗结发!就连我个没念多少书的都知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上前了两步,抬起头却不输半分气势,难道你已经忘记她为你做的一切了吗?那么就让我来提醒你!当初丞相家贫,是夫人散尽嫁妆为你博一个好前途,在怀朔时你因坐下吃饭被杖打卧伤在床,是夫人日夜喂饭喂水,每天亲自为你擦身擦药,在并州时初初一切艰难,是夫人一个千金女郎,不但烧马粪做饭,还自己动手做马靴……这样的恩义,你怎么能忘,你怎么敢忘!连曾经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都可以舍弃,将来难道不会为了其他的原因舍弃我和孩子吗!贺六浑,你就是混蛋!”
高欢愣在了那里,整个人似乎有些发懵。他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完完全全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晃动的视线中,英娥离他越来越近。
就在他以为英娥或许会给自己一拳时,却愕然地发现她走到自己面前,干脆利落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扣在地上发出的撞击声令高欢心里猛的一抽,赶紧伸出手想要扶起她。
英娥摇了摇头,坚持跪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道,“要罚就罚我好了,随便怎么罚都行。但是请您再三思而行好吗?那两个婢女的话也未必可信。请你给阿惠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好吗?好吗!求求你了师父!”
高欢眼神微暗,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现在就交给遵业去查。若是阿惠无错,我就收回原先的话。”
晋阳城尚书大人的府邸中,司马子如正坐于案几一旁,细细察看着下人刚送上的一枚绿松石,唇角微扬起了细小的弧度。
这颗绿松石的形状大小竟是和之前宇文泰那条带子上的绿松石如出一辙。
他小心翼翼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