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看着她的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仿佛都变成冰冷尖锐的东西狠狠刺进他的心里……
英娥伸出手,轻柔地抚过父亲尚有余温的面颊,心里仿佛有什么在扭曲紧绞,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幼时,儿时,到少年时,和阿爹在一起的点点回忆历历在目,是谁将她抱在手中疼爱宠溺,是谁耐心地一遍遍教会她骑马,是谁在母亲责罚她时偷偷送来好吃的,是谁……
回忆如沙石,令人落泪不止。
“英娥,我……”元子攸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却见她霍然抬头,仇恨的神色撕碎了眼中彻骨的冰寒,原本柔软清脆的声音凄恻又尖锐,“元子攸,我要你死。”
话音刚落,她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了插在父亲胸口的利刃,用尽全力朝着一旁的元子攸当胸刺了过去!
元子攸怔在那里,见利刃袭来竟是不躲不避,似是打算生受这一刀。
众人当即惊呼出声,还是离元子攸最近的李彧扑了过来推了他一把,他的身子偏了偏,这一刀正好扎在了肩膀上,鲜血四溅,深可见骨。
元子攸似乎并未感觉到丝毫疼痛,嘴角边竟还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如果这样能让她稍微好受一点,就算再挨上千刀百刀如何?
李彧顿时变了脸色,怒视英娥,斥道,“大胆尔朱氏,竟然当庭刺杀皇上,来人,将她押进大牢!”
英娥眼底有轻嘲一闪而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尔朱菩提尸体上,瞳孔又是猛的一缩,随即垂眸,指尖微微颤抖。
几位身强力壮的侍卫立刻上前准备抓住她。
“住手!”元子攸厉声喝道,捂住伤口站起身来,“皇后身怀有孕,谁敢伤她,就是伤了朕的子嗣!”
李彧脸色更是难看,忍不住脱口道,“陛下,皇后的身孕明明——”
“李彧!你给朕住口!”元子攸飞快打断了他的话,吩咐道,“来人,带皇后回寝宫好好养胎!”
除了李彧元徽外,皇后假孕之事,杨侃鲁安等人并不知晓。元子攸想象的到,若是这假孕一事传开来,作为尔朱荣的女儿,英娥性命更是堪忧。
英娥抬眸,冷冷一笑,“元子攸,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我这身孕——”英娥想当场揭穿自己的假身孕,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浑身冒虚汗,头也晕眩得几乎睁不开眼,之前的药效被她用自残的方式生生压住,如今受了若大刺激,再加上刚才的刺杀用尽力气,此时此刻却是再也支撑不下去,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元子攸不顾肩伤,匆匆扔下一句“速请太医”后就抱着她匆匆入了后方寝殿。
李彧脸上有戾色一闪而过,喃喃道,“陛下,留下此女你一定会后悔的!”
144 太子
仿佛在黑暗漫长的甬道里走了许久,许久,没有出口,也没有光,只听见自己仓惶的脚步声在无边的压抑中孤独回响……好不容易走到终点,当推开门的一刹那,却发现门的那一边是无底的深渊——
英娥悚然从噩梦中惊醒,在发了一会呆后突然挣扎起身,不慎从床榻上滚落下来。她颓然伏倒在地上,似是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如同生机勃勃的花朵被折去了枝茎……
殿门外传来了低低细碎的声音,似是有内侍要送东西进来,正和守在殿外的侍卫交谈。
英娥全然没有在意,依然保持着跌倒在地的姿势,好似整个人凝固在了空气中,从指尖到嘴唇,全都是惨白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石雕——直到那匆匆进来的内侍弯下腰来,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的一瞬,她才全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眼底似有一簇小小微弱的光亮燃起,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遵业……”
司马子如凝视着她的面容,如此苍白,虚幻,却又那么令人心疼。不知是从何时起,这个小小的人儿在他的心里开始生根,发芽,渐渐枝叶繁茂,根须缠绕着他的心脏,连着他的血肉,但凡有丝毫受伤,于他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英娥……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心里一片懊恼。收到尔朱荣等人入面的消息时,他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一边让人迅速前去城外知会尔朱兆,一边乔装入宫打探情况,好不容易趁这个空档才混了进来。
英娥双目失神地看着他,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含混的哀号,就像是人在极度绝望时心碎的声音,“遵业,我没有爹了。”
司马子如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拉扯着,无声蔓延出血的味道,在即将撕裂的边缘,又开始急剧地收缩,仿佛被一双大手用力绞着,将里面的心头血一点一点挤干……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此时此刻除了抱紧她,竟是再不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英娥,我带你离开这里。”他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如今宫中大乱,未必没有机会带她离开。只要她离开这里,在时间的治愈下,总有一天会忘记伤痛。
英娥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惊慌道,“遵业,那其他人呢?阿兆哥哥他们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司马子如温声道,“阿兆他们一早就去接北乡公主了。我已经让人去传了信,希望能来得及。”
英娥瞪大眼睛,眼底闪过惊恐,“你说什么!我阿娘今天到洛阳?不行不行!阿兆哥哥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若是知道我阿爹被害,定然会冲进宫拼个你死我活!”她猛的抓住了司马子如的手,“遵业,我求你,现在就出宫去,立刻让我娘和阿兆哥哥他们先离开洛阳!”
司马子如定定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尔朱兆那里倒是尚有五千契胡骑兵,只是如今尔朱荣和元天穆一死,朝廷的七万虎贲卫皆归于天子,若是硬碰硬结果并不好说。
“遵业,答应我!我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有娘了!”英娥双目灼灼地望着他,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他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英娥,你等着我。”司马子如缓缓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当初元颢不到三个月就被赶出洛阳,我也和你保证,三个月内必定让元子攸付出同样的代价。”
英娥咬紧了嘴唇,正要说什么,忽听殿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陛下!”
英娥心中一惊,下意识望向司马子如,只见对方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床榻边的红漆食盒。她立刻明白过来,随手就拿起食盒朝他的方向狠狠一掷,大声道,“给我滚出去!我什么也不吃!
元子攸进殿时正好看到英娥发怒的这一幕,那内侍低着头吓得不轻,慌手慌脚地伏地收拾着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