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了半盏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听说最近朝堂上又有官员对皇上不满了?皇上还是太过仁慈,要我说,就该杀了他们的头,抄了他们的家!看他们谁还敢多事!”他顿了顿,又皱起眉,“皇上人呢?还和那些宫女厮混在一起?”
自从元颢认为自己是天授帝命后,骄怠渐生,连日来耽于酒色,夜夜笙箫。阿翟身为内侍,对自己君主喜好美色的性子自是再清楚不过。当初成为这洛阳皇宫的主人后,元颢还极为遗憾未能见到那位美人皇后一面。
两位宦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位清秀的宦人开口答道,“陛下正带着各位王公大臣畅游北宫华林园。稍后会在明光殿设宴款待,以尽欢乐。”
阿翟冷哼了一声,“皇上还以为这是太平盛世了吗?一不留神小心满盘皆输。”
两人宦人吓了一跳,阿翟看也没再看他们一眼,一甩袖子出了房门。
此刻,华林园中微风习习,浓翠淡绿叠错层层,姹紫嫣红花团紧簇,最妙的是碧澄宁静的一池湖水,小荷已露尖尖角,偶尔还可见飞鸟在菖蒲下稍作栖息。
为首的新皇元颢正面有得色地听着几位心腹大臣吹嘘这里的景致,眉眼表情更柔和。
在湖边站了一会,只见安丰王元延明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这次元颢顺利进入洛阳,守城的元延明自是功不可没。
元颢眼睛一亮,“爱卿,你总算是来了。来来来,你我君臣同乐,可别扫了诸位大臣的兴致。”
元延明却是面色微沉地扫了众人一眼,微挑着眉,眼中赫然有冷嘲之色。
“大臣?昔日高祖宴游,身边是彭城,中山,杨延庆等素有才能之名臣,而如今陛下身边却尽是些籍籍无名之辈,或是陛下的旧人,又或是善于阿谀奉承,怎能担当得起大臣之名?”
说完,元延明难掩眼中失望,朝元颢行礼后竟拂袖而去。
华林园中一片沉寂,元颢和其余大臣的面色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却又无法反驳。毕竟,元延明说得也是事实,元颢自上位以后提拔的多是旧人和近侍,而这些人又以庸碌无能居多。
对元颢失望的人又岂止是元延明一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洛阳的王公贵族们对日夜纵酒取乐不问国事的新皇越来越失望。而白袍将军陈庆之所带的七千南朝兵士也沉浸于洛阳的繁华之中乐不思蜀,并依仗着己方立下的功劳横暴市里,也令得魏国百姓们心怀不满。
这种种变化对于元子攸一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经过胡太医一段时间的用心治疗,司马子如手臂骨折伤势渐有好转,只是当初太医的担心也不可避免,他的右手大不如从前了。
如往常一样,英娥在元子攸的陪同下前来探视司马子如的伤势进展,元子攸的存在自然让她和子如的相处更显拘束,可皇帝以关心臣子的名义相随,却也是令她无从拒绝。
司马子如见到两人同时进来,眼神微黯,但很快又扬起了笑容,淡淡道,
“陛下,皇后。”
英娥看他精神尚好,心中稍稍松口气。只是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时,心头又是一绞。
“果然如遵业所说,洛阳那里不曾再派人过来了。”元子攸微微一笑道。
当初他曾想过离开这座寺院,但司马子如却很肯定对方摸不清已方实力,定不会轻易再派出人来,让大家安心继续住在这里。没成想,还真如他所料。
元子攸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如今元颢的位子已是摇摇欲坠。之前臣已将消息传给了大将军,相信近几日大将军就可带军抵达这里。到时再拥陛下挥师反攻,相信必定能夺回洛阳。”司马子如一脸平静道。
元子攸颌首,“有大将军亲自勤王,那陈庆之也未必是对手。”他顿了顿,又忽然问道,“有一事朕倒是有些疑惑,遵业当初如何知道我们就在长秋寺?”
司马子如极快看了一眼英娥,“以前在北秀容时,北乡公主曾和我们提起过刘腾所建的这座长秋寺,臣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前来。”
英娥一怔,再次想起母亲聊起长秋寺的那天晚上,她和他两人并排躺在草地上望着星星所说的一段话。
“这座长秋寺位地理位置极佳,若是洛阳这边有什么差池,倒是王公贵族暂避的好去处……”
当初她建议元子攸前来这座寺庙暂避,也是因为想起了这段话。
一时间,她突然有些恍惚,一些朦胧的,遥远的思绪从心底最深处渐渐浮现,如云雾般无声将她包围,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回忆令她感到酸胀微涩……
就在这时,有侍从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房门外,声音也因兴奋激动而语不成调,“陛,陛下!大将军他们已经到寺门外了!”
129 定计
英娥愣了几秒后,蓦的站起身来,恍若一阵疾风般冲了出去,因动作太过迅猛,就连案几上的香炉被她的衣袖扫落在地,洒开了一地香灰。
司马子如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一转头,正看见元子攸怔怔望着门外,面上神情复杂难辨,似憎非憎,似喜非喜,眉宇之间轻绕着一种奇特的怅然。
元子攸似是察觉到了司马子如的目光,冲着他极快露出一抹笑容,“朕也去亲自迎迎大将军。”
说完,他便起身急急离开。
司马子如望着凌乱不堪的地面,目中似有些无奈,忽而垂眸低低一笑。
英娥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冲到了寺门外,一眼就见到了为首策马而立的那位白面将军,无论是他那强健修长的身体,还是含蓄着无形威压的秀目,都散发着纯粹男性的强悍与锐利。
“阿爹!”英娥欢叫一声,径直就冲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尔朱荣看清来人时,原本还保持着冷肃的面容瞬间变得柔和,仿佛连月光都能融化。他不假思索地飞身下马,微笑着张开了双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如稚鸟投怀的女孩。
“阿爹……你终于来了。”英娥靠在那再熟悉不过的胸膛里,听到从那里传来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如幼时般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叹。
尔朱荣心中漫过一阵难言的酸涩,满腹的心疼最终化为了一句,“英娥,你受苦了。”
当初在北秀容的英娥是何等恣意何等潇洒,又何尝吃过这样的苦。
英娥摇摇头,声音带了几分哽咽,“阿爹,女儿不过是受些奔波躲藏之苦,可这天下百姓受得却是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之苦,只盼阿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