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墨云拖雨过西楼(1 / 1)

心动过速 鶴望兰/bkpp原地结婚 2049 汉字|18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7章 墨云拖雨过西楼

  危急关头,阮雪榆保护了它,选择自我毁灭。

  他的手废了。

  左手尺神经深处的运动枝受到极深的贯穿伤,手掌和环指尺侧完全失去知觉。

  “本人的神经吻合术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陈兮云说,“不过以你作死的速率推断,你的手几乎不可能恢复如初,很可能会出现爪型趾畸形,蚓状肌肉萎缩。”

  陈兮云一边低头记录一边说:“即使以最理想的恢复状态来看,你再也完成不了精微的实验了。切一个薄薄的蜡片,你的左手都会产生反射性纤颤,所有操作都会变形。哦,还有,别了,Concert Master,我尊敬的首席小提琴手。”

  阮雪榆被阮微接回家疗养。

  阮微的心情只有八个字: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为了迎合阮雪榆的孤僻,他辞退了所有的家佣。

  黄油无声地融化,阮微一边将小羊排翻过来煎,一边轻声轻语地关切阮雪榆。

  阮雪榆正在讲电话,本来只是沉默着听,忽然见他眉毛一拧,说:“Mind your own business.”

  对面是CBS的记者,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想要采访阮雪榆。

  “是不是打探你隐私了?不用管了,哥来处理。”阮微将切好的羊排盘子换给阮雪榆,给他榨了一杯胡萝卜汁。

  “没有,不必。”阮雪榆一口回绝。

  阮微疑惑说:“那你是为什么拒绝?你研发总监的身份接受采访,对Amford不是很好的宣传吗?我记得你那次获奖之后,不是接受过一次电视访谈?”

  阮雪榆突然停止了手上所有工作,很快追问:“你看过?”

  “没有啊。怎么了,小榆?”阮微惊讶于他的巨大反应,开怀笑说,“那你发给我看看,怎么,我们小榆还会怕不上镜?”

  阮微将迟来的圣诞礼物给了他,一隅是宝格丽的招牌灵蛇,具体是什么,阮雪榆没关注。

  阮微迟疑地开了口:“小榆,你送时钧礼物了么?”

  阮雪榆淡漠警告他停止关注自己的私生活,阮微还是说:“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分手,能和哥哥聊聊吗?”

  阮微一直觉得时钧的杰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对阮雪榆无与伦比的真情,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坚守。

  阮雪榆无动于衷,直接说:“我要回我家。”

  阮微对他的冷淡早有预料,轻轻拍了他的肩说:“好,开车送你。哦,忘了告诉你,我看你的实验室换到北城了,就给你买了一套房子,老租房子像什么话?你就近住那吧。”

  阮雪榆还没进门,就看见脚下是骆马绒的丝织地毯。

  扑面而来的是极其富丽的场景,仿佛回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古堡。

  柱廊像是来自陌生天国那样恢弘,天花板的绚丽图画是Berainesque风格的,精美绝伦。

  宴会厅、卧室、门廊都镀着金,蓝色丝缎的沙发,搭配猩红色的软装,柜子由郁金香木、紫檀木、红木和黄杨木打造,镀金青铜脚座精心雕琢,有各种神灵、花鸟的图案。

  餐桌上有两副孔雀石烛台,银器全是手工的,瓷器是顶级的Bernardaud。

  走廊里是名人的半身雕像,有专门一角来摆放家人的照片。

  “小榆,你习惯的话,以后都不要回美国了。”阮微说。

  这金灿灿的华贵风格,是阮雪榆的童年记忆。

  他在美国的家几乎被搬了过来,包括布兰彻的著名遗物——一条金色绿松石蝴蝶项链,蝴蝶翅膀以华彩和鸢尾花设计为主,镶满了黑王子红宝石。

  阮微不想阮雪榆再回美国,那样自己即使两地来回飞,也很难兼顾到他,于是就做了这样贴心的决定。

  阮微检查着大厅的细节,确保处处一致,却没看见阮雪榆不断后退,被茫无边际的恐惧完全撕裂了。

  霎时间,他像是波动不已的月亮,浸在水里时从微颤的湖面上闪出银辉一般,衣物被冷汗湿透了。

  阮雪榆反应过来的时候,阮微已经向他告别,锁上了门,吩咐门口一排保镖。

  阮微不是傻子,阮雪榆手背上的刀伤那样狰狞,他自然而然地疑惑起精神病引起的自残,于是在等待心理医生入境之前,他打算多看加人手,看管、保护好阮雪榆。

  为了陪阮雪榆,他积压了许多文山会海,急匆匆地就要赶回去处理。

  而屋内的阮雪榆极大地惊恐起来,完全不顾伤势地拍门:“哥!让我出去!哥!开门!开开门!哥!”

  巨大的雨声刷然一下落了,也掩盖了阮雪榆所有无望的呼喊。

  过去,阮雪榆一直住在这座华美、奇异而阴郁的神殿,是一种赎罪性质的、不能逃脱的刑罚。

  这是一座宛如柩车般装着他的牢狱。

  幼年的阮雪榆,是一个洋槐花那样温柔洁白的孩子,他与风一起玩耍,与云互吐衷情,灰烬看到他变得纯净,火焰遇见他变得柔软。

  他轻轻地走进每一个夜海里,去打捞遗失的繁星——作为母亲的生日礼物。

  可是就在生日的前一天,礼物不翼而飞。阮雪榆找遍了纽约的每一个角落,空手而回。

  天黑了,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他无法再准备一份礼物了。

  早晨,在花园里竞展歌喉的鸟群中,阮雪榆眼中有一股怅惘而忧郁的暗流,他在徘徊,徘徊。

  晦暗的风暴和雷击雨打造成了园子里如此的残调,可是唯独使一片花丛焕发生机,漏下明晃晃的阳光。

  它们多么美!鲜艳得令人吃惊!

  他露出明月般温柔的笑容,剪下那些紫蓝、翠蓝、净白的桔梗花,分别象征芳春、仲夏与清秋里他的爱,包成最美丽的生日花束,远望像是繁星在天上闪烁。

  “You kill him! You kill him!”

  金色的剪刀向他投来,母亲悲惨可怕的尖叫,比黑夜的哭声更加凄厉。

  阮雪榆失去神圣闪光的眼睛呆滞着,桔梗花漫天飞舞,殴打像雨点般落下来,降在他裸露的伤口与满是污迹的衣服。

  父亲急忙奔来,为他辩解这绝非故意之举。

  阮雪榆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他那一位早夭的哥哥和那株桔梗,拥有相同的名字:Clarence。哥哥离世的那一天,母亲在花园里撒下了种子,把桔梗花看做是Clarence生命的延续,爱它们逾过自己生命千倍、万倍。

  而他剪下了他的“哥哥”。

  “You All Devils!”

  母亲发狂吼叫。

  子弹射出。

  “Bradley.”

  母亲忽然回过头来,她的美丽赢得群星的钦敬,招致阿芙罗狄忒的妒忌。

  鲜花编成的头饰在狞笑,饰以绒球的舞鞋开始扭曲。

  Bradley,你为什么在哭呢?母亲这么问他。

  “Stop crying. My son.”

  母亲香芬的手指柔情地抚摸他的秀发,她的眼睛忽然狂喜起来,看见了面前这个幼小的、却和她一样大胆的灵魂。

  “Bradley, I saw things that will be…”

  她任由浓密的长发拖在血的美酒里,接下来从她火红的口中升起的几个音节,是一句最恶毒的咒语,在阮雪榆的整个狭小的童年反复激荡。

  “You will be…”

  “JUST LIKE ME!”

  在与鲜红融为一体的光辉,阮雪榆宛如黑夜里安睡的水洼一样目色,从此再无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