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左明伟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
他先是去定了今天需要用到的东西，把东西拿回药膳馆后，准备整方案的内容。
他回来的时间还是有点早了,六点半的时间。此时的天才微微亮，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左明伟就扛着两大袋食材,停在了药膳馆门口。
正当他打算拿出钥匙开门时，身后传来呼喊的声音，“左同志。”
左明伟拿钥匙的手，抖了抖,回头,笑容有些虚，“萧，萧卿同志，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
“有些担心方案。睡不着,就提前过来了。”
能理解,左明伟昨晚也几乎没睡。睡了两个钟后，实在是忍不住就去找他家没人性的大伯了,还被揍了一顿。
左明伟有些牙痛。
微光下的左明伟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萧卿的错觉，感觉有些诡异的扭曲。
萧卿担心方案不通过,问他：“结果怎么样了？”
左明伟咔哒一声把大门打开,他边收起铁链锁,边开心道：“我出马,放一百个心。我大伯他同意了。我们今天先分一些工作,今晚我去拿预支的钱,明天开始行动。”
这个速度可以。
萧卿松了一口气,帮忙把食材拿进药膳房。
这两天因为客人不多，食材买的并不多。但萧卿想得有些长远，她提议道：“左同志，你有没有想过让批发场的人送食材？”
“现在量少到没什么，加上最近的工作量也不算很大，你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每天的早出晚归。但以后呢，要是药膳馆忙起来，你也要每天这么早过去买食材？”
左明伟笑道：“谢谢萧卿同志的关心，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的。但这不是我们现在的量少了。要是让批发场的人送，不是不可能。但量少，他们会放到最后送，等到食材到了，我们也来不及做药膳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制药厂或者中医院的食堂一起定？”萧卿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她一直想问的了，但不是一直觉得跟左明伟不怎么熟。可经过这次，她觉得可以说一说。
左明伟整个人都懵了。
他手里拿着食材，缓缓转身。大概是从来没想过可以有这样的操作，他就像一个被存放了许久不用的机器一样，转身的时候，身体零件‘咔咔’的响。
萧卿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这个办法不好吗？还是不能操作？”
左明伟‘嘭’的一下子放下食材，要哭了。
“不，办法太好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的呢。我一直想着等咱们药膳馆的食材数量上去，就找个机会让他们送食材。这样，我就能睡多两三个钟头了。我......没想到啊！！！”
左明伟悔啊，更心疼自己。
要不是男女有别，左明伟都要抱着萧卿痛哭流泪了。
萧卿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左明伟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连忙越过他，道：“要是可以的话，最好跟省中医一起定。咱们可以傍晚拿单子过去，然后备注好让他们把省中医和我们的食材分开。我记得省中医的食材每天到达的时间是六点半，这样不止为我们节省更多的劳力和时间，还能提前拿到食物。”
现在左明伟去买食材，来回浪费时间不说，回来的时间有时也不定。不像省中医，每天固定时间到达。他们只需要在他们卸货的时候，过去拿就好了。
省事，方便。
左明伟赶紧点头，“我现在就去找我大伯。”
说完，食材也不拿了。
萧卿：“......”
算了。
暂且不提过去找左玉堂提意见，又被揍一顿的左明伟。萧卿把东西全部拿进厨房后，开始把食材分类，再把今天要做的药膳药材拿出来分配好。
等把这一切做好后，元鲁他们回来了。
元鲁最先进来。他今早醒来，原本过去隔壁找萧卿一起上班，过去才发现萧卿竟然早早就过来了。他送完三小只上学后，也急忙赶来。
一进门，他就看到在厨房忙碌的萧卿。他继续加快脚步，完全不顾身后鱼代荷和董务实他们嫉恨的目光。
董务实不屑的哼了声，嘀咕：“干脆直接把药膳馆，当成他们家算了。”
董务实最讨厌这些关系户了，要不是他们有关系，自己也不至于高中毕业后无业了那么久。要不是后来遇见‘神仙’，他可能真的像梦中所展示的那样，一辈子都被人压在底下。
想到‘神仙’，董务实难免又想到这段时间都没有梦见过‘神仙’了。自从暴动后，他的‘神仙’就好像被什么封印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董务实烦躁的压下眉头，冷不丁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没有压抑，传到了厨房后，元鲁急忙关心的脚步，猛地一顿。
要不是涵养好，元鲁真的会回头揍董务实一顿。
什么玩意？
“你小声点。”鱼代荷提醒，“小心他们嫉恨你。”
说完，鱼代荷不敢再跟董务实靠近了。她怕受牵连，拿着挎包就过去休息室。
默不作声的何英芝也跟着进去，门口很快就剩下董务实。
董务实的脸色，阴沉一片。
......
“阿卿，你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了？”元鲁早上没有看到萧卿，得知她留了字条说来上班，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萧卿看到是元鲁，笑着打招呼，“元爷爷早上好。我这不是担心昨天的方案嘛，想着早点过来看看能不能通过，要是通过的话，我也能早点把工作忙完，然后布置布置。”
元鲁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心疼她。
他家阿卿，真的太乖，太勤奋了。
元鲁还不用开诊，现在门口也没人排队看诊，他便留在厨房帮忙。
“我来帮你吧。”他接过萧卿准备拿起来放到清洗区，要清洗的食材。
萧卿想绕开他的手，“不用，元爷爷您等一下，还要开诊呢。”
“没有这么快来的，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人来。”
萧卿偷偷的看了元鲁一眼，她担心元鲁会伤心。
元鲁看出她的担忧，笑道：“没有人来看病，才是好事。”
萧卿松了一口气，点头，“确实。”
“对了，元爷爷，左同志说左厂长同意了，我们的方案可以实行了。”
“左玉堂那只狐狸，只要他脑子还正常就不会不同意的。对了，左明伟那小子呢？东西放给你，人就不见了？”
也就只要元鲁会这么敢说左玉堂这个制药厂厂长，萧卿笑了笑，帮左明伟解释，把他们刚才说的订购食材的方法，和他又去找左玉堂说了。
元鲁嫌弃的撇了撇嘴，有一瞬间怀疑左明伟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左家的孩子。不然，怎么感觉脑子像缺根筋？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来到了中午。
药膳馆依旧冷清，没什么人来。
左明伟去制药厂上报，又提前拿了方案预支的钱回来后，他们便开始设计传单。
因为萧卿是发起提议的人，所以忙完厨房后，萧卿也跟着到休息室跟左明伟一起商讨，怎么设计传单。
左明伟的意思是直接在传单上写明出处，然后介绍。排版就用现在正规的排版。
但萧卿觉得这种排版太过于常规和死板，而且等发放到普通人手里，很容易让人怀疑是当天的报纸，会被扔掉，或者拿起烧了。
萧卿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左明伟：“......”
原本不觉得，但被萧卿这么一说......画面感太强了。他有点控制不住。
“那，萧卿同志你说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
萧卿难免想到两年后的宣传单。其实现在一些小渠道的，从港城那边传回来的宣传报，就已经能给他们做参考。
但到底考虑到各方面的问题，萧卿想了想，道：“要不，我们用小菜单的模式做宣传单吧？”
“小菜单？”左明伟没听懂。他下意识的看向看完病人，在一旁休息的元鲁。
他想元鲁帮忙解释，但元鲁这次不知道了。
元鲁道：“阿卿，展开说说。”
“就是除了店名和简单一两句介绍后，剩下的直接用简单的图和字来介绍我们的药膳品种。就比如，我们之前买的鳝鱼汤。我们可以在宣传单上画一个小碗，碗上配上几块鱼块和药材，画成一碗鳝鱼汤，而旁边用文字写出药膳名。药膳名的字体可以不用这么规范，可以灵活一点。这样的话，整体看上去直观又有趣，让人一看便懂。”
萧卿说完，左明伟和元鲁的脑海自动显出一张有趣的小传单。不同于以往那种无趣的文字表达，确实能吸引到人。但是——
左明伟挠头，“我不会画画。”
“我会画。”萧卿想到了什么，她立马起身，“你们等等。”
说着她就出门，把门口那一块通告板拿回来。萧卿在门口拿着通告板往回走时，她习惯性的穿过餐饮区。这时刚好董务实拿了一个客人的药膳，要端给客人。两两对比，自觉自己受苦受累的董务实狠狠的瞪了萧卿一眼。
萧卿：“......”
直接无视。
“你怎么把通告板拿进来了？”左明伟不知道萧卿想做什么。
萧卿道：“我先画一个模板给你们看看。”
通告板的正面涂了一层黑漆，像他们在学校的黑扳一样。萧卿拿了一个□□笔，在上面快速且简洁的画了一碗药膳汤。画完后，萧卿想了想，又在旁边用胖圆的字体，写上‘黄芪鳝鱼汤’五个大字。
黑白明显的碰撞，加上萧卿趣味的画风，还别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再看。
“怎么样？”萧卿问效果。
“好！实在太好了！”左明伟激动得蹲下来看，好像看珍宝一样。
左明伟抢了元鲁的位置，元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后又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对萧卿夸奖，“阿卿做得很好。画工好，字也写得很好。”
萧卿见他们喜欢，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决定用这个了？”
“可以。”元鲁道。
左明伟也想说可以，但下一秒，他想到了什么，有些艰难的看向萧卿。问萧卿：“可以是可以，但萧卿同志，你画得来吗？我们至少也要画两百张宣传单，你一个人......”
“等等！谁告诉我来画剩下的？”
元鲁也好奇左明伟这么危险的想法是怎么来的，“对，你怎么想的？”
声音聚满危险，仿佛要是左明伟说错一句话，就揍他。
左明伟瑟缩了一下，“那我们找谁画？”
元鲁：“直接印刷。”
萧卿：“去学校找会花花的老师或者学生。”
左明伟：“......？？？”
他听谁的？
萧卿解释，“要是找印刷厂印刷的话，我们量太少了，他们不一定会帮忙印。而且这个可能要弄模板，模板钱都要花不少，不划算。”
“确实。”元鲁很快就改变主意，听萧卿的。
左明伟：“......”
左明伟不想出声了，他听指挥就好了。
最后，元鲁拍板决定由左明伟去找人，按每画一张多少钱付款。而萧卿负责画十份样板，让请来的人按照样板画画。
事情决定了，后续也不用这么慌乱。
计划在稳步进行，药膳馆现在虽然清闲，但每天还是能在元鲁的看诊下，维持有几十份药膳卖出。
药膳馆不忙的时候，萧卿会跟着元鲁学习，也会在下班后，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吃。日子过得充实，又温馨。
就在萧卿深陷这种日子无法自拔时，在萧卿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三件影响她一生的事。
第一是，她的纪堰同志提前收到她的书信和果酱了。
那一天纪堰跟着团长外出接人，顺便一起去了县城的邮局寄信。也是这么凑巧和运气好，萧卿寄过来的包裹到了。
当拿到萧卿寄来的书信和包裹时，纪堰又惊又喜，平时雷打不动冰山脸，笑得像个傻子似的。
团长赵成怕他等会儿接人，让对方以为他们兵团的人都是傻子，提醒道：“差不多得了啊，表情收一收。不就是对象写来的书信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赵成假装嫌弃不在意，但双眼却一直盯着纪堰手上拿着的信。
纪堰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萧卿的信打开了，察觉到团长偷看，他立马转身。他迅速的把信看完后，得意道：“可不止信，还有阿卿寄给我的桑葚果酱。”
纪堰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叠，放回信封。他打算回部队再好好看。他得意炫耀的问：“团长，你知道什么是桑葚果酱吗？”
“谁——”不知道？
“桑葚果酱就是用桑葚做的果酱，阿卿说让我平时多喝点。桑葚能增强免疫力，滋阴补血，生津润燥。这是阿卿亲手给我做的。团长，我的对象是不是很好？”
赵成：“......”
靠，这小子被鬼上身了？
怎么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成打了个寒颤，赶紧把炫耀狂拉走。
免得丢人。
但这依然不能阻止纪堰炫耀的心。
萧卿不知道的是，自此之后，萧卿每一次寄信或者寄东西过去，纪堰都会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对象心灵手巧关爱他的事，都宣告一遍。以至于萧卿还没跟纪堰结婚，她就在某兵团中，名声大噪。
当然，以上是后话了。
第二件是，何招娣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当天调查结果出来，张七关兴奋得萧卿还没下班，他就直接过去药膳馆找萧卿。
好在萧卿早已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又把需要的宣传小单模板画完。她在张七关找来后，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跟张七关去了省中医的花园里交换调查结果。
“查到了？”萧卿问。
张七关八卦的心，颤抖的嘴，完全忍不住，“查到了，不过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我要不是再三确定，又根据你的记忆找到了他的住处确认，我都不相信。”
张七关嫌弃的讽刺，“你那亲奶奶，眼光有点不同于寻常人。”
亲？
萧卿抓住了关键点。
“是谁？”
“我认识，见过的？”
“还有，你查到了我父亲是萧家亲生的？”
她认真询问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去让人调查自己的亲奶奶搞*破*鞋。
张七关激动的心，颤抖的嘴，有些收敛。不过，还是没有回答，他逗弄萧卿问，“要不，你先猜一猜？”
萧卿直接掏口袋。
张七关：“别别别！！！”
“我说还不行。”
“啧，真的是。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能斯文一点吗？”
眼看着萧卿又不耐烦的掏口袋，张七关终于不玩了，他道：“她那个对象，你应该认识。制衣厂家属楼里的保安，那个叫老光棍的，你知道吧？”
萧卿脑海里，突然闪过重生归来后两次跟老光棍碰面的画面。
萧卿浑身充斥着反感和厌恶。
这下不用萧卿回答了，张七关也知道答案了。
他把最后一丝玩笑也收起来，眼眸深处露出跟萧卿同样厌恶的光。他道：“他们二人，其实在没结婚之前就认识了，而且还好过一段时间。你爷爷这顶绿帽，不小。”
萧卿惊讶，不过很快又把惊讶收起来。示意张七关继续讲。
以防被人听见，张七关让萧卿跟着，他们要去角落落里谈。边走时，张七关还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瓜子，递了一些给萧卿。
这专业吃瓜的样子.......萧卿默默的接过他手里的瓜子。
两人并排着走。
此时花园并没有什么人，也可能因为这样，落在某些人眼里，造成了他们很‘亲密’的样子。
叶景明下意识的想过去，然而想到了纪堰临走时跟自己说的话。他又死死的控制住自己的脚。
萧卿并不知道自己和张七关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是这么的不堪。不过就是知道，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两人走到角落落的长椅坐下，张七关继续未完的八卦。
他继续道：“这件事应该从他们十八九岁的时候说起。听说，以前的老光棍，并不叫老光棍。他叫刘志行。父母是最最早一批制衣厂的老人。你知道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工人都挺能赚到钱的。所以以前的刘志行很受欢迎，加上长得比你亲爷爷好看......”
突然，张七关察觉到萧卿看过来的诡异的目光。
那眼神，不用说也能表达出嫌弃——
就现在老光棍这个样子？
好看？！
张七关咳了一声，别说萧卿不信，其实他也不行。但他有证据，他默默的掏出一张黑白照出来，递给萧卿。
这张照片其实很模糊了，还被水泡过，边缘化开，但还能看到照片最中间的哪一个人长得确实好看。模样清秀，笑容灿烂，虽然有油腻的嫌疑，但跟旁边塌鼻子的男人对比，确实好看了。
当然，比她国字脸，模样普通的亲爷爷，也好看多了。
“老光棍？”萧卿觉得违和。
“老光棍年轻的。”
“这是我花五毛钱从一个老头手里买来的。”
“你奶奶以前应该就喜欢这款的。听说这个老光棍很会哄人，年轻的时候很多女同志喜欢，还有过三任未婚妻。不过人高傲了点，挑来挑去，最后什么都没有。”
萧卿终于发现违和感在哪里了，她记得老光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一幅邋遢的样子。
一生要强的何招娣会喜欢？
“等等，等等。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萧卿觉得这种说法不多，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老光棍在三十来岁就已经很邋遢，没有正常人的样子了。而我三岁明明见到何招娣跟他......”
“何招娣这个人，她一生要强，她应该不会喜欢......这样吧？”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张七关耸了耸肩，他只是负责八卦和搬运八卦而已。至于当事人是怎么想的，他真的不清楚。
“不过——”
“有一种可能，应该可以解释。”
“什么可能？”萧卿问。
“咳，不是有人说什么母亲会为子女，总会做出妥协吗？可能你那好奶奶为了她和老光棍的三个儿女，妥协也不一定呢。”
萧卿：“......！！！！”
“三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