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石榴红
想象中微醺后互诉衷肠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二人悠悠闲闲饮完一杯无酒精饮料,就结账走入夏日晚风中。
当然,付钱的是甲方宁织里。
原本面对面坐着并不觉得什么, 一旦肩并肩走在一起,清冽的雪松味道飘入鼻腔,像极了之前的拥抱,让宁织里一阵耳热。
她悄悄移开两步,试图逃离他的气息。路边花坛里的鸢尾在路灯下款摆, 让她一时失了神。
一朵花好端端开着,若只是远远欣赏、轻轻闻香, 便能一直保持体面,可一旦伸手触摸了它的花瓣、细嗅了它的花蕊,便纵向把它摘下, 攀折之心一旦点燃,就再难熄灭。
“小心。”
一辆外卖小摩托飞速驶过, 险险撞到宁织里,江临安眼疾手快,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
江临安一脸严肃:“走路就好好看路, 不要东张西望。”
他的手很热, 紧紧箍在宁织里的手腕上,让她皮肤灼烫,坐立难安。
宁织里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撼动对方的铁臂一分,讪讪一笑:“花好看嘛。”
“是谁在合同里写,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准三心二意?”
手腕处的温度太灼热, 让宁织里的脑子一片混沌,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 合约里大概是有这么一条,但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只能嗯嗯啊啊糊弄过去。
江临安觉察到她的不自然,停下脚步,微微躬下腰,视线与她平齐:“怎么了?不舒服?”
宁织里不敢去看他闪着星光的眼睛,只好垂头,入目却是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简直无路可逃。
她有些气恼,偏了头:“你今天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江临安的目光追过去:“为什么闹别扭?”
听着像哄小孩的语气,宁织里愈加羞愤:“我没有闹别扭,最近手头紧,付不起你的加班费。”
江临安见她耳朵尖通红,终于松开她的手,唇边带笑:“某人刚卖出了百万画作,还和德艺签了合同,这借口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宁织里手腕一凉,失去了桎梏,脑子也利索起来。
“你看我赚了钱,就想薅我的羊毛,我都已经给你工资翻倍了还不满意,做人不能这么贪得无厌。”
得知自己的毕业作品卖了一百万的那天,她当场豪气地把江临安的时薪从两千涨到了四千。
江临安赔了真金白银还被人嫌贪婪,难免心中委屈:“我又没有问你要工资。”
宁织里心中警铃大作,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不拿钱只办事,多半有猫腻。
“不要钱?”
“不要。”
宁织里惊疑更深:“你宁姐可不是这样白嫖之人。”
“请问你piao了吗,宁姐?”
手也牵了,腰也搂了,这还不算?他还想怎样!
宁织里越想越不对劲,头顶的路灯一晃,头脑一热,张口问道:“你不会喜欢我吧?”
江临安不慌不忙,应得无比自然顺畅:“没错,喜欢。”
宁织里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这是什么新型营销手段?她瞠目结舌:“你你你,你不讲武德!”
江临安露出失望的神色:“难道你不喜欢我?”
他鼻梁挺直,本应是高傲的样子,所以示弱时愈加惹人怜爱。
我见犹怜。
宁织里软了语气:“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但是……”
江临安笑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那就行了,其他的我来解决。”
“不是,我的意思是,喜欢虽然喜欢,但是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嗯,对你来说是有点复杂,我会解决好的,你不要想了。”江临安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肩:“先回家吧,今天很晚了。”
宁织里一矮身:“你怎么动手动脚的?我刚才抱你,那是为了安慰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江临安不肯轻易放过她:“揽一下又不会怎样,做人不要这么小气。”
宁织里听这话莫名熟悉,倒像是自己的语气,但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说过。这一思考,动作就不灵光,被结结实实揽在了怀里。
倒是……不讨厌。
行吧,反正揽一下也不会怎样。
“江临安,你是不是想赖上我,找张长期饭票?”思来想去,只能是这个原因。
“被你看穿了。”江临安毫无愧色,甚至有些得意。
“你想得美,我这人放荡不羁爱自由,你拿捏不住我的。”
江临安幽幽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响在她头顶,像极了蛊惑的咒语:“至少这一刻你在我手里。”
宁织里轻易地被蛊惑了。对啊,想什么以后呢,至少她有这一刻的快乐。
她放松下来,卸了力,微微依偎在他手臂里,轻松又惬意。
江临安怀中一沉,踏实而满足。
“后天我们学校的毕业作品展就开展了,你要不要来?”
“迫不及待。”
“你就这么想看自己的裸画?”
“你敢画,我就敢看。”
“呵呵,后天人可多了,你别羞愤而跑就行。”
两人说说笑笑,仿佛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
美院的毕业作品展安排在学校的展览馆,宁织里为了好意头,特意拣了一条石榴红的吊带裙,和校园里的石榴花相得益彰。
春晓笑她:“看个展而已,又不是结婚,穿这么红红火火做什么?”
宁织里把头发拢到脑后束起来,又跳出一缕在腮边:“说的没错,我就是为了开门红。”
春晓撇撇嘴:“学校里都传开了,你的画卖了一百万,这还不算开门红?你穿得这么扎眼,别人怕是要扎心了。”
“那没办法,谁让我是一朵带刺的小玫瑰呢?”
两人手挽着手来到展览馆,远远瞧见一人从从容容站在门边,一双笔直的双腿愣是让展览馆典雅的罗马柱显得又粗又笨。
春晓倒吸一口气:“你的模特身材绝了,怪不得把你迷得五迷三道。”
宁织里万分自豪,挺了挺很有时尚感的胸口:“那是你没看见,他的脸才叫绝呢。我走了,你自己在这儿等男朋友吧!”
“你这人,见色忘友!”春晓朝着小碎步跑走的宁织里背影怒吼。
宁织里抽空挥了挥手:“在绝对的美感面前,没有绝对的友谊。”
江临安看见一朵鲜艳的石榴花朝自己晃晃荡荡飘过来,赶紧伸手接住:“稳重点,毕业生。”
宁织里扬起头,腮边的乱发一晃一晃:“你怎么不进去等?外面这么热。”
“想和你一起进去。”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今日刚开展,院长和张教授都在里面应酬,他更乐意在外面躲清静。
宁织里听了很受用,笑盈盈拍拍他的肩:“走!”
“等一下。”江临安拉住她,另一只手帮她把腮边的头发掖到耳后,痒痒的,不知是发丝痒人,还是他的肌肤。
宁织里抬眼,正对上他认真的表情,似乎在衡量每一根发丝合适的位置。她咬了咬唇,没告诉他这缕乱发是她的造型设计。
“好了,走吧。”
宁织里露着一整张干干净净的小脸,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这样的两个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他们一进门,厅内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射过来,眼里有惊艳,也有探究。
宁织里是名人,美院驰名小公主,而她身边这位长相俊美异常的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张教授回头看见挽着手的两人,先是一惊,随即露出讳莫如深的颜色。怪不得江总壕掷千金,原来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二人赶紧上千紧走两步,却见江临安轻轻摇了摇头,脚步又慢了下来。
可是为时已晚,宁织里已经看见了他,热情地拽着江临安上前:“张教授,您也来了!这位是我的模特朋友,江临安,这是我的恩师。”
江临安一脸恭敬:“张教授好。”
张教授却是一脸震惊,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忽然有些不会说话:“模特?他是模特?”
宁织里点点头:“这显而易见吧,这气质,这比例。”她夸着江临安,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堆满姨母笑。
“确、确实,显、显而易见。”张教授觉得这个展览馆毕竟年久失修了,空调不太好使,说了两句话就汗流浃背。
“教授您忙吧,我带他转转。”宁织里的话让张教授如蒙大赦,连连答应:“你们自便,江、江先生,欢迎您来美院。”
两人走开几步,宁织里笑着和他咬耳朵:“没想到我们张教授也是个颜控,看见长得好看的就紧张,他平时严肃得很,今天看见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或许是你今天太好看了。”
“才不是呢,我每天都好看,他已经耐受了。”
这次的展览不仅有绘画,还有雕塑、漫画和其他艺术设计,十分丰富,两人先在外围转了一圈儿,品评了一番。宁织里玩心大起:“不如你猜猜,哪幅作品是我的?”
江临安不假思索,看了看展馆西侧的一面墙,指着中间偏右的一幅油画:“在那儿。”
宁织里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