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家中(1 / 1)

我就是不讲武德 顾青姿 509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4章 家中

  原来曹印一直以为她是三哥。

  三哥只比她大一岁, 可能没人想到,她是云奴,没人想到她装了十几年, 胆子如此大。

  两人良久都不说话,李令俞解释:“当年大概是圣人的旨意下得太突然,谁都没逃出来。”

  曹印被她提起, 脸色一哀,问:“谁把你带出来的?”

  李令俞微微笑了下:“我不知道。”

  她至今都再没见李尚, 李尚都未必知道是谁把孩子交给他的。

  曹印一时间对她的身份不太能接受,直到一盏茶后,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确实没人能查到你。

  李令俞也不多解释, 因为曹印先对她释放了善意,她也投桃报李。

  “陛下像是想废太子了, 这几日已经处理了几波人,我拦了几次都拦不住, 若不然,如今就召陈留王监政了。陈留王一旦监政 ,就等于闹到明面上了,太子一脉必会反击。”

  李令俞问:“曹太后如何说?”

  “曹太后如今倒没说什么, 她自然是力推陈留王监政。”

  “看来陛下和曹太后达成一致。那谢皇后能握着曹太后什么把柄?能让曹太后想杀我?”

  曹印惊愕看她, “什么时候的事?”

  曹印被她一惊一乍的说法吓得不轻。

  “我离开上都城前。”

  “你确定?”

  “确定,我走后,圣人怕也是查出什么了, 若不然蔡荃不会离开圣人身边, 如今蔡荃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了。”

  这是曹印始料未及的, 一时间怀疑,“会不会是曹太后知道你……”

  “不会。”

  曹印恨的提不起心绪,长叹:“查出来又能如何……”

  李令俞犹豫后问:“当年,豫章太子当真谋逆了吗?”

  曹印其实并不知道,即便这么多年,豫章太子谋逆案都是禁忌,谁都不能碰。

  “怕不是。”

  李令俞没想到他答的如此干脆。

  就直言:“当年彭定西是因为收到了豫章太子的私信,盖着私印,所以才铤而走险回京看太子。随彭定西回京的人说,跟着他回京的,有卫国公的弟弟,当年他年纪很小,身边跟着两个护卫,但这两护卫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随行的人也说不清楚。彭定西暴毙在相州,隔日相州就有了上千兵马,彭定西便立刻被定了罪。大人不觉得,当年的事太巧了吗?”

  曹印想起太极殿那一夜,缓声说;“确实巧了。”

  李令俞便不再说了。

  曹印问:“你想如何?”

  李令俞问:“若是我说,我要争个输赢,大人觉得呢?”

  “胡闹!”

  李令俞:“我不想一辈子套着皮囊活着,一辈子担惊受怕,保不齐哪一日被人发现是逆贼之后。我的身家性命不能一直握在别人手里。”

  曹印:“那也不能争……”

  哪有女子争权的。

  李令俞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她的目的很简单,我暂且不用你帮忙,但你也别挡我的路,命运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最踏实。

  曹印确实并不阻止她。

  两人之后聊起户部的钱粮,夏收的收成,一直聊到很晚,李令俞才起身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曹夫人后脚进了曹印书房,问:“可是她?”

  曹印看着老妻良久,才说:“纤芸,她是云奴。”

  曹夫人惊讶的看着他,一时间被这个消息怔住了,皱眉不可思议说:“怎么可能……”

  云奴出生的时候,河间王已经被封太子,又喜得千金。

  云奴的满月十分盛大。当时很多人都抱过她。

  云奴小时候确实生的十分可爱,若不然,当年的庐阳王也不会特特写信让太子将女儿送到江南,直言要亲自教云奴丹青启蒙。

  当年的云奴,是最受宠的小公主。

  她怎么可能是,云奴。

  曹夫人一时间有些热泪盈眶,轻声问:“她,是怎么死里逃生,活下来的?怎会成了小郎君……”

  曹印沉默良久,并没有答话,只是说:“她品性志坚,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将来未必没有大造化。”

  曹夫人一时激动,但压着声音说:“什么造化?她不是郎君,这样偷生,若是哪一日被发现了,怎么办?”

  “所以,她才想要寻一条正大光明的路。”

  曹夫人一时间听明白了。握着曹印的手,

  李令俞可不管曹印夫妇如何看她,回家的路上她还在想,萧诵如今怕是不会得罪她。因为萧诵在北境的投资可什么都没了,曹燮一死,萧诵和北宫就两立了。

  现在只有她是两宫之间的纽带,且她去过北境。

  萧诵不但不会得罪她,还会继续给她权力,甚至更大,因为她年轻,上面自有人会压着她,料定她翻不起大浪……

  萧诵和萧雍,真的是父子。做事有时候很像,利用人的心思也很像。

  等她归家已经很晚了,小柳氏还在她房间里等她,见她回来,放下手里的针线问:“要不要喝点汤?”

  李令俞温言:“不用等我,阿娘早些休息吧。”

  小柳氏温柔的笑着,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问:“在北境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李令俞想起严柏年,心里失笑:“没有。”

  小柳氏不懂,但也不追问,又说:“那,之前传的那门亲事,还做不做数了?”

  李令俞:“没有这门亲事,不过是谣传。阿娘不要当真。”

  小柳氏皱眉:“怎么会,那薛家娘子说的头头是道……”

  “她又来家里了?”

  “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常来陪姝娘,姝娘这才好了很多。黛娘也懂事了,一直操劳着家里。”

  李令俞问:“那你呢?”

  “我?”

  “阿娘过的如何?”

  小柳氏不好意思说,便给她讲:“你出事后,柳家被遣返回颍川了,柳家夫人来过家里一次,黛娘便和夫人生了好大一场气,好久都不肯和夫人说话。她又忙不过来,我便跟着她去布庄帮忙,这些时日早出晚归,忙久了也有些滋味了。”

  李令俞问:“阿娘若是喜欢,只管跟黛娘出去忙。家里就这些人,交给姚娘子和周娘子便好了。”

  小柳氏和李黛一起帮忙,李黛还给开了工钱。她手里也有了钱。

  李令俞见她说话始终吞吞吐吐,像是没说完,也猜不透她的意思。

  便闲问:“婶婶最近回来过吗?”

  因为她冷处理了方氏这件事,倒是让方氏的日子彻底太平了,李朱姐弟大部分时间在家里,有时候也去那个酒肆。没有人问责,也没有轻视,只当寻常事后,反而让这件事发生的顺理成章。

  “她好像是有孕了。”

  小柳氏话语中不无羡慕。

  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方氏活得才叫舒畅。

  李令俞一时间也顾不上她,改口问:“黛娘的生意如何了?”

  小柳氏:“挺好的,黛娘是天生适合做生意,什么料子到她手里,她都能清清楚楚,哪里产的,质量如何。”

  “可有人骚扰她?”

  “那倒没有。”,只是有人盯上她了。

  原本她也没当回事,那人说自己是城统营中的武将,来布庄裁衣,原本家里的布庄并不裁衣,李黛会做生意,便雇了两个做针线的娘子,住在店中,尤其是给郎君们做衣服,单身汉们图个便利。

  那武将那日来,小柳氏便是让做针线的给他量身,那武将便问她;“你是老板娘?”

  “不是,这是我家的店。”

  小柳氏生的清秀,人也端庄大方,并不显年纪,那武将不知怎的就上了心,隔三差五就去,她本来没察觉,但李黛注意到了,以为那人是看上了自己。

  直到后来那武将直言要聘她,李黛才知道误会了,将人痛骂了一顿,打发出去了……

  李令俞看她不好说,便说:“没有就好,阿娘没事就早些歇息。”

  小柳氏知道她累了,赶紧起身说:“我说的忘了时辰,你奔波了一路,快早些歇息。”

  等小柳氏走后,问阿竺:“阿娘遇上什么事了?”

  阿竺也不清楚。

  不多会儿李黛听说她回来了,过来寻她。等李黛过来,李令俞先问:“我阿娘遇上什么事了?”

  “别提了,一个泼皮,非要聘柳娘子,日日到布庄来裁衣,被我痛骂一顿才打发走了。”

  她说完又说:“明明我比柳娘子小那么多。他眼瞎吗?”

  李令俞问:“那人干什么的?”

  “你什么意思?”

  李令俞记下了,看小柳氏的意思,未必没有心动,只要家境过得去,对小柳氏好,她肯定是不会反对。

  “只要阿娘愿意,他人品性好,对阿娘也好。其他的不重要。”

  李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眼神里都写着‘你疯了不成?’。

  “你这叫什么?背着父亲,把他的妾嫁了?你这是把自己的亲娘嫁了,你不怕别人骂你吗?”

  李令俞无所谓说:“把你接回家,我怕过人骂我吗?为姝娘杀了那渣滓,我怕过人骂我吗?”

  李黛语塞,李令俞确实为家里的女眷操碎了心,家里有这样的哥哥,上都城谁不夸一声她们姐妹命好。

  但这个事情真的过分了。

  她居然想嫁了自己的娘。

  这想法也太惊世骇俗了。

  李令俞也不废话,直说:“父亲在那边,已经又娶了妾室,这会儿怕已经都有了孩子了。我怕家里人听了不好受,替他担惊受怕那么久,所以就没提,周娘子也才这个年纪,总不能将她们圈禁在这个院子里一辈子。”

  李黛听着又觉得这么说,也对。

  父亲竟然又有了新人,让她心里有些黯然。

  她这些时日和周娘子和柳娘子打交道,时间久了,也觉得她们人挺好的。

  一时间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

  李令俞;“你去打听打听,那人是哪里人。你们不拘是谁,只要出嫁,我都备嫁妆。”

  李黛没好气说:“你是累昏头了吗?怎么会想起把自己阿娘嫁了?”

  李黛原本的事也没说,还莫名其妙揽了个差事,要给柳娘子打听夫家。

  这都什么事?

  李令俞终于能睡了,但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也不知道严柏年是不是到平城了。

  她在这头想着严柏年,严柏年确实到了平城,他赶路日夜不歇息,和在并州养病的柔弱样子完全不同,这日午后终于进了平城。

  城内戒备,他进了都督府,确实累了,倒头就睡。

  等醒来严择川已经在等着他了,见他满面疲倦,问:“你又急着赶路了?”

  兄弟两个十分亲厚,严择川比他大的多,十分疼他。

  严柏年也不惧兄长,说:“没事,就是路上耽搁了。回来的晚了。让父亲知道,又是一顿好打。”

  严择川瞪他一眼,知道他的把戏,伸手抓着他衣领,想看看他的伤,严柏年一扭身,告饶:“真没事了,我保证生龙活虎,阿兄记得替我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

  严择川见他只是疲累,确实看不出来病气,就说:“你也知道你胡闹!一个人单枪匹马,不要命了?父亲一听你受了伤,恨不得去并州把你提回来。”

  严柏年哪敢让他看伤,他前胸、肩上、背上全是李令俞的手笔。

  热血青年,毕竟是愣头青,称不上纯熟,几乎是贴身肉搏,只管畅快,悸动是真的,痛也是真的痛,满足也是真的满足。

  这可万不能让父兄看见他身上的小伤,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严平骏还在城外营中,严柏年便说:“我明日去城外见父亲。自行领罚。”

  严择川又怕父亲真的打他,就说:”你明日等我,我也去营中。”

  严柏年听得眉开眼笑:“谢阿兄!”

  严择川笑骂了声,嘱咐他早些歇息,也去睡了。

  严柏年等兄长走后,这才掏出怀里的玉,这是李令俞贴身戴着的玉,被他偷偷解了来。

  第二日一早,李令俞要去进宫,果不其然,等她进了太极殿,萧诵围坐在榻上,她进殿看了眼,殿中已经有人了,裴虞就在殿中。

  萧诵面色蜡黄,瘦的有些脱相,但双目炯炯有神,刘琨站在榻前守着萧诵。

  萧诵见她第一句话问:“北境如何了?”

  李令俞如实答了,萧诵关于九边之镇的战事,只有李令俞说的最清楚,也最详细。他如今病着,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圣人授意,故意让李令俞来和他解释的。

  再恨,他们毕竟是父子。

  但没人能猜透两宫的心思。

  萧诵听完后,大概是很满意,微微笑着。他这些时日难得面上带笑:“不错,这趟你辛苦了。”

  仿佛是他派李令俞去北境监军的。

  殿中的裴虞看着她,见她对答如流。猜她大约是心情不错。

  萧诵便说:“朕这些时日精力不济,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才俊,一等一的好儿郎,如今当立起来,替朕分忧。”

  李令俞心下了然,俯身:“愿为陛下分忧。”

  萧诵满意,微微笑着说:“这些时日,新科及第的学子们也学的差不多了,改日朕见一见,看有什么好苗子,这一辈中,你和景宜做事最是稳妥不过,到时候你们就带带他们。早日给朕挑一些人出来。”

  李令俞没想到萧诵急切成这样,他确实不敢把年轻人给朝中老臣带,就怕把人带成世家的私臣。

  所以才让她和裴虞领着实习生。

  自古书生,难忘知遇之恩。

  其实这样做最好,但是萧诵这样做是最无奈的。

  他时日不多了,至今给储君留的人都没准备好。

  萧诵身体不好,吩咐了几句便说:“好了,你先回礼部休憩几日,改日朕再给你安排差事。”

  那就是仍然要用她,而且是重用。

  她了然,谢了恩,退出殿。

  太极殿外遇见正要进殿的薛洋,薛大人,薛洋见她出来,一时间见了她,有些意外,问了句:“回来了?”

  李令俞恭敬答:“回来了。”

  两人清浅的打了声招呼,便各自去忙了。

  等她回了官署,礼部这几日异常安静,方从晔是在太极殿众臣面前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这是很重的训斥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因为他替太子在陛下面前进言。

  李令俞如今归来,安然无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她大大方方和倒座房的文书说:“将这几日的帖子清理出来,我看看。”

  文书都激动了,这几个月他也跟着坐了冷板凳,如今李令俞回来,那他的前程才能续上。前院里的人都探头探脑的进来探听。

  因着她还领着北宫的神策军,段功和阿符始终跟着她。

  李令俞在官署中呆到中午,没什么事便回家去了。

  等回家的路上,路过庐阳王府,她问了声:“庐阳王搬进去了?”

  阿符也不清楚,打听了一句,说这些时日一直有人进出,怕是住人了。

  李令俞看了眼便回去了,马上七月了,她要去陈侯府上走一趟。

  下午等她到陈侯府上,才知道,陈侯去庐阳王府上去了。

  庐阳王因着那晚和陈侯守着萧诵,也算是护驾有功。

  萧诵醒后就命人将庐阳王府整理清楚,并下令礼部务必替庐阳王,将王府安顿好。

  并言,乔迁之喜,等他好些了,亲自赐宴。

  所以庐阳王如今便直接住到了庐阳王府里。

  她已经出门了,也好不容易有时间,再另寻日子,又不知道要到哪一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便直接到庐阳王府,递了拜帖。

  庐阳王和陈侯正在后园子里下棋,陈侯心疼这位王爷孑然一身,便经常陪着他,听到门口的人来报。

  他还惊诧,她竟然回来了?

  庐阳王温和说:“快将人请进来。”

  李令俞穿过前院,仰头看了眼青槐,这个宅子她从前也看过,占地很大,她当时买宅子时看了眼,这宅子原本就是王府。

  如今,果然住了宗室的人。

  等她到后院,见庐阳王和陈侯正在下棋,萧诚难得不在。

  她便行礼,先说:“今日去陈侯府上拜谒,结果侯爷不在,正巧世子说侯爷在这儿,臣便厚着脸来叨扰了。”

  陈侯对她的感观十分复杂,庐阳王温和说:“小李大人坐。”

  两人确实相像,陈侯看着李令俞,再看庐阳王,只觉得眼皮直跳。

  李令俞却俯身,和陈侯说:“今日要得罪了。我是替舍妹退亲的。”

  这是很失礼的举动。

  但她偏偏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又不让人觉得讨厌。

  庐阳王异样,看她一眼。陈侯握着棋子,头也不抬,并不看她俯身行礼。

  “你这是第二次了。”

  李令俞:“是。臣还是那句话,齐大非偶。舍妹虽然偶得侯爷青眼,但出身有限,不敢高攀侯府。此事波折颇多,也不宜闹大,所以臣前来恳求侯爷。”

  陈侯憋着气,但看她和庐阳王那张肖像的脸,一时间又发不出火来。说不出为什么。

  庐阳王问:“今日既然到了府中,本王就做这个中人。你在柳家的事,可是和侯府有关?”

  “没有。”

  “你妹妹可是因为侯府的亲事,遭到了为难?”

  “不曾。”

  “那你随意退亲,就没有道理。”,庐阳王温和地说着。

  李令俞知道她自己不占理。

  陈侯被庐阳王说的有些怒了。

  眼神不善地看了眼李令俞。

  李令俞便说:“臣原本给舍妹定了亲,只是没有来的及下聘。便出了事,后来因为救我,这才有了和侯府的亲事。根源在我。”

  庐阳问:“你妹妹定亲,是因为救你?”

  “是。”

  庐阳王便说:“这么说来,倒也不是一桩好姻缘。”

  李令俞绝口不提陈润意看上琴娘的事。

  陈侯避重就轻说:“你是不是因为二郎看上了一个琴娘,所以这才几次三番要退亲?”

  毕竟侯府门第,不是一般人能攀的。

  李令俞否认:“绝无此意。只是二郎青春年少,舍妹娴静,都是好孩子,但是非良配。”

  庐阳王问:“你可知道,和侯府退了亲,你妹妹可未必再能订到如此门第的亲事了。”

  李令俞:“臣知道。”

  庐阳王便说:“既然我今日做了这个中人,慵之便允了吧。改日等你妹妹出嫁,我也添妆一份,算是今日之过。”

  毕竟拆人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