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公理
在观察五通神同傀儡打斗时, 玉无缺就已经察觉他身型有些奇怪,似乎那副身体会通过吃人而越来越「完整」,可这「完整」并非是他缺胳膊少腿的意思, 而是密度和厚度的增加。
要不是偃师对于一切精度都天生在意, 很难注意到他身上衣服的捆绳变紧, 脚下泥坑变深。
肉身性状改变,如若不是术法造成,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副肉身不是他自己的。
联想到神女,玉无缺只能猜到「尸库」和「魂窟」的搭配,因此短暂进入魂境一看究竟,发现更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五通神的魂魄只有半副, 为了让他能尽可能掌控这副身体, 神女还加了无数的术法以固魂。
玉无缺提剑冲散因爆炸而起的烟尘, 一剑砍断五通神的肩膀,却听见丁铃当啷的声响从耳边擦过,一把金丝大刀堪堪劈过身侧, 削下一片衣角。
五通神接连吃痛霎时暴怒, 收起了那调笑嘴脸,终于亮了兵器。他肩扛大刀,力大无穷, 别说被砍到, 哪怕不小心碰到刀柄都会被震出内伤, 何况那柄金刀上染着汹涌魔气,足以在触碰的瞬间侵蚀对方的灵力。
即便只是半副魂魄和东拼西凑的身体, 实力依旧惊人, 不然何以做得蚩尤手下十二大将?
玉无缺不敢大意, 更是精打细算,想要打败此等妖兽,恐怕在他实力不全的时候下手才是最好的机会。
他必须抓紧时间。
两人从半山腰打到山脚,玉无缺试图近身制服他,才好施展魂术加以控制。
而五通神不过是看似恋战,实则在格挡间隙还不忘在林中点火,玉无缺看得真切,他将一团灵活藏在胸腔里,只呼呼吐气便能将树点燃。
玉无缺贴得很紧,哪怕衣服都被燎去大半,眼睛也死死盯着面前的敌人。
一番剧烈消耗,五通神身形变小了些,却也能够灵活地爬上树枝,睨着玉无缺嘲笑:“追着我一个人打,只会让这山林更快变成火海,不过你小子倒有两把刷子,看得出我身形破绽,兵主惜才,你若肯跟了他他定会欢喜的。”
玉无缺一挑眉,权当这是在夸自己了,便也笑道:“那正好,杀了你,我便取代你的位置,同兵主讨个赏去。”
五通神哈哈大笑:“我早就死过了,你如何杀一个早就死掉的人?再者说,你实在小看了兵主的能为,我们从蛮荒跟他出生入死到如今,不止是因为他通天的本事,他岂会因为要将强者收入麾下,无端放弃我们这些兄弟。”
“哦?”玉无缺饶有兴味地问道,“难道那兵主在这附近看着?对着我表忠心,你家主子可听不到。”
“此等衷心同你们凡人说起,实在玷污了衷心的本意。”五通神眼神变得崇拜,望着天道,“八十一部落因他才活下来,奉为兵主,歃血为盟,是因为兵主用尽一生让我们能活得好,效忠于他就是你们凡人想要活命的本能,啧,你又懂什么,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你不懂的。”
再忠君护主也只不过一个走狗。
玉无缺没空再听废话:“他若真是个任君,何以不惜以你性命,只做这煽风点火之事,我既看得出你身体破绽,同样知晓魂灵术法,神女能做到的事我一样可以做到,你会死第二次。”
“那又如何,死又何惧呢?”五通神大义凛然道,“我的任务便是烧山,做好这一桩也就对得起兵主的托付了,我们任何人都不是为了自己,哪怕今日输了你,那八十一部落的兄弟们离醒来也就更近,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划算些。我死了,对你没半点用处。”
“那你还真的说错了。”玉无缺身形一闪,跃至树梢,以快如鬼魅的剑法一剑割开了五通神的喉管,“忘了说,我也会吃人,不过吃的是魂魄。”
五通神瞳孔一缩。
“吃了你,对我可大有好处。”玉无缺阴沉一笑,“多谢款待,我就不客气了。”
……
同一时间,山门殿前。
上清观已是腹背受敌。
逍遥廷和上清观的弟子死伤无数,横尸在殿前,陵玉道长捂着一侧肩膀,半身是血仍然坚持镇守在殿前和张茵茵对峙,木青君同他站在一起,雪白的宫服如今已全是斑驳血迹。
看着面前枉死的年轻弟子们,两位长者心下都是又怒又悲凉。
可张茵茵在短时间内大量汲取面首炉鼎,功力暴涨,实在难以抵抗,几番交手,上清观竟有节节败退的趋势,遑论火光冲天,人人都知道这样打下去,即便门人不被屠尽,家也要烧没了。
见木青君横剑挡在陵玉道长身侧,来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站出来,血渊殿的人厉声质问:“上清观自己做下的丑事,还不许受害者讨个说法吗?木青君,你如今护着他们,便是让天极宫和公理作对,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
其余人纷纷附和:“护短也不是这样护的。”
“别人只想将圣女尸骨讨回去,罪人得到应有的惩处,理所应当,天极宫有什么道理回护?!”
“何况给了一个月的时间,明明是上清观自己唯唯诺诺,不肯给个明白交代!”
“也不是这么说,打打杀杀确实过了,上清观要觉得逍遥廷无理取闹,将人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交人吧,何苦闹成这样。”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陵玉却偏开头低声道:“木青君,上清观落得今日下场,是我,也是我那师弟活该,你不必断送天极宫清誉和自己性命相护,若连累你们,在下难以同岳庭芳交代了。”
“再等等。”木青君严肃道,“宫主派我来,是一早料到可能会出事,你顾虑的也是他顾虑的,所以天极宫不便太多人上山。
否则两门撕破脸,必然迎来大规模内斗,这个节骨眼上还有那神女虎视眈眈,万不可中了敌人奸计。”
陵玉见他眼神总往山门那看,像是在等什么人,便问道:“木青君请了援军?”
“算不得援军,但也不会让事情更糟了。”木青君道,“宫主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陵玉道长一生清正,他相信这件事你并不全然知情,可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会酿下大祸,周玄清恶事做尽不值得宽恕,他需要付出代价,而你不公正的处置也得付出代价,如此,才能保下上清观。”
陵玉道长沉默片刻,重重点头:“我明白宫主的意思,上清观清誉已毁在我手中,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只要上清观还能存在。”
“这点你放心。”木青君道,“逍遥廷选择此时发难,为的就是取而代之,将你们一门灭尽,还想天下无话可说,要保下你们,总得有个像样的惩处才是,所以陵玉道长要做好心理准备,上清观往后可没好日子过了,但绝不至于从此消失。”
陵玉沉重道:“多谢宫主一番苦心,还望木青君能将我谢意带回去,如若我还有命留下,将来亲上天极宫,谢宫主为我门做尽周全。”
木青君安稳下陵玉的心,沉声对众人道:“岳庭芳是我弟子,陵玉道长是本人私交甚笃的好友,于天极宫立场无关,本人见好友有难,弟子受累,出手相帮是情理之中。”
“确实是这个道理。”血渊殿的人话锋一转,将刀也抽了出来,其余人见他动作,也同时效仿,他道,“诸位同我一样受张宗主所托,来此不为为难上清观,只是为天下人讨个公允之理,既然木青君觉得帮助挚友是理所应当,那我们维护公理也是义不容辞。”
“杀!”
殿前厮杀再起,殿后同样打得十分胶着。
周玄清一路疯疯癫癫地寻着熟悉的灵气过来,和要追捕他的岳庭芳遇个正着。
父子俩见面没有一字半句的寒暄,当即抽剑杀了上百个回合,岳庭芳尝试问他真相,奈何周玄清被关押之前就已神志不清,多年禁闭让他疯魔之症越来越重,别说真相,就连识人辨物都困难。
他只遵从心里最深的渴望,寻求力量,寻求他当年没有全部拿走的力量。
可是岳庭芳体内炉鼎被彻底打开之后,天然压制周玄清,几乎将他死死地制在剑下,苦于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岳庭芳始终不敢下死手,哪怕将他手脚都伤得不能再动,周玄清还像蝎虫一般蠕动着爬向岳庭芳。
那一剑,他始终无法斩下去。
此时殿门被破,众人被逼至眼前,张茵茵见周玄清只剩一口气,旋即在面首提醒下赶紧抓紧时机,当众质问:“罪人周玄清!圣女尸骨在何处!你当年究竟如何杀了她!你若肯老实交代,我就给你个痛快!”
岳庭芳原想说,他已经痴傻疯癫,问不出半个字,可谁知周玄清痴痴笑了许久,竟然答道:“在我腹中,我怕被人发现,将她挫骨扬灰后,煮汤喝下了。”
众人无不悚然,岳庭芳大怒:“此人早已神志不清,他是胡说八道!”
“岳小公子是不敢相信吧。”张茵茵又问,“周玄清,上清观掌门当初是否知情?”
周玄清喷出一口鲜血,点头:“师兄……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你胡说!”岳庭芳激动得全身颤抖,他同陵玉道长数夜畅谈,这些事从头到尾陵玉没有半点藏私都尽数告知,比起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岳庭芳自然相信将他一手养大的陵玉,听见周玄清将脏水泼向陵玉,他气愤难当,几乎要立时杀掉面前的人,可他不能。
张茵茵道:“陵玉道长非但知情,更不忍苛责同他一起长大的师弟,也就是你,为了保你不死,只得谎称你练功走火入魔关入殿中,又收养岳庭芳以此善后,从头到尾他都在包庇门人,试图将此等罪恶永埋地下!”
周玄清道:“是。”
“你把话说清楚,你把话说清楚!”岳庭芳丢下剑,扯着奄奄一息的周玄清脖颈疯狂摇晃,“爹爹不知情,他保你为的是同门情谊,却不清楚你如何买通药师下药,夺子杀妻,爹爹抚养我长大是在为你赎罪,你怎么可以污蔑他,你怎么可以置他于死地!!”
“有什么区别吗?”张茵茵厉声道,“知道的多与少,有什么区别吗?陵玉道长已经做了选择,他选择隐瞒,让我派圣女尸骨凉在这号称清正不阿的上清观!此等藏污纳垢的龌龊之派,不屠不解我心头之恨!”
岳庭芳理智全无,气得咆哮:“我杀了你!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他抓起剑正要捅向周玄清,「当」地一声被一柄禅杖挡了下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无量斋的方丈,宗焕大师。他只轻轻一挑便打开了岳庭芳的剑,嘴里念着佛号,扶起岳庭芳道:“岳小施主稍安勿躁,在下自会给诸君一个公正的评判。”
许是佛音缭绕能静心神,岳庭芳迷迷瞪瞪地被木青君拉走,宗焕大师并非孤身前来,他身后跟着许多僧人,看手上武器便知是专司刑罚的。
有无量斋在,谁也不可能越过他们私自裁定罪与罚,这便是白应迟留给上清观的唯一退路。
张茵茵一口气哽在喉头,也只得恭敬收剑:“门派恩怨竟惊动了无量斋的大师,当真是叫我意外。”
宗焕慈眉善目地一笑,语气却半点不客气:“索要罪人和遗骨,是私怨,借索要之名大开杀戒,烧山毁林,那便是以私心造大业,无量斋岂能不管?”
张茵茵冷笑一声:“方才的话,可还要复述一遍给大师听?罪人罪证都在眼前,我倒要看看,大师打算如何处置。”
“话不必再说,我都听见了。”宗焕大师转过身去,对着周玄清鞠了一躬,而后默念咒语,竟以禅杖点住周玄清的眉心,一把火将人烧了。
周玄清的惨叫声锤心刺耳,众人无不惊悚,眼见肉身被金火烧尽,留下两枚发出璀璨华光的金丹。
宗焕不惧金火,从里头捡出来握在手上,给众人看清:“周玄清亵渎圣女遗骨,证据在此,一枚是他自己的,一枚是逍遥廷圣女武九九的,此物大半灵力经由武九九遗智是留给她独子的,不过证物须得我查验之后,再交还岳小施主,诸位可有异议?”
逍遥廷的人不说话,岳庭芳默默点了下头。
宗焕又问:“周玄清做下的恶事,以命偿还,由我亲自行刑,诸位也是见证,可有异议?”
张茵茵不服:“那上清观包庇之罪如何处置!”
“张宗主莫急。”宗焕不疾不徐地道,“上清观掌门陵玉道长包庇门人,是他一人德行有失,触犯仙门公理,理应由无量斋带回审问惩处,事涉证人需配合调查,随我回无量斋一同审问。
若证据确凿,陵玉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废其修为,终身在无量斋受过,诸位可有异议?”
“爹爹。”岳庭芳抓紧了陵玉的肩膀,陵玉无声地摇了摇头,握紧他的手,直到现在,他才松了口气般笑了下。
一门之长修为尽废,终身囚禁无量斋已是重罚,自然无人敢有异议,陵玉上前一步道:“在下的过失在下自己承担,多谢大师秉公处置,只是,如今山门内忧外患,可否等我处置妥当,在同行不迟?”
“自然。”宗焕大师回头看向张茵茵,“张宗主瞪着在下,是有话要说?”
张茵茵道:“逍遥廷圣姑死于非命,炉鼎被夺,上清观要如何赔我!”
“冤冤相报何时了。”宗焕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意味深长地在面前堆起的尸山一划,“张宗主还嫌不够么?”
不待她反驳,宗焕沉声道:“张宗主若无异议,还请将门人即刻带离上清观,私怨已了,若你们执意留在此处再起争斗,无量斋只能一视同仁,以罪论处。”
张茵茵气哼哼地翻了个白眼,退后一步,表示她愿意罢休,不过看着漫山剧烈火光,她还是窃喜起来。
上清观气数算是尽了。
木青君走到宗焕身边道:“上清观弟子受伤颇多,人手不够了,可后山冒出一名妖兽,纵火杀人,宗焕大师还请施以援手。”
宗焕道:“事不宜迟,木青君带路吧。”
然而话音刚落,天上猛积浓云,突降大雨,伴随着一阵浑厚低沉的鲸鸣,仿佛远古海兽破浪而出时才会发出的声响,大雨听到此等感召,降下得更加放肆,兜头泼下,打在人身上生疼,霎时就将山门殿变成了泽国。
山火急需这样的大雨扑灭,上清观的弟子正高兴于天公显灵,却目睹了让大家都匪夷所思的景象。
空中飘浮着的巨兽灵体,鱼身鸟翼,明明方才听见鲸鸣,此时又变成了鸳鸯的脆哨,它煽动翅膀在空中游弋,雨水便更加充沛地泼向大地。
有从白令川回来的弟子惊呼道:“那是蠃鱼,是蠃鱼!”
“蠃鱼不是死了吗?不是玉无缺和太微上仙亲手斩杀的吗?它的魂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玉无缺……我见他去了后山。”
“是他干的?”
木青君脸色一变。
站在一旁的宗焕,同样脸色沉重,意味不明地瞧着那蠃神魂体。
……
而万古青林中,玉无缺颓然坐在五通神的尸块旁,杵着自己的剑,已经没力气挪动半寸。
他杀了五通神的肉身,将魂魄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有力量驱动蠃鱼魂魄降雨灭火。
光吃掉五通神魂魄都不足以动如此大的魂力,烧自己魂魄的过程痛苦不堪,双管齐下,才让蠃鱼魂魄顺利飞天,用出它自己本来的力量。
蠃鱼还算争气,很听主人的话,尽心尽力地盘桓在山火上方降雨,可这火范围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熄灭不了。
玉无缺也没别的法子可行了,只能等,他身上又是烧伤又是刀伤,身体的疼痛加之魂魄的疼痛让他意识渐行渐远。
他缓慢合上眼睛,希望在山火熄灭之前,自己不会油尽灯枯,不过放出蠃鱼灭火,上清观的危机也就解除了大半,这次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那也不算辜负了师尊的嘱托。
只是就怕回不去了。
自己若真回不去了,师尊会不会气得跳脚,跑到这山林里掘地三尺将自己挖出来臭骂一顿,想到那气急败坏的鹤不归,玉无缺只觉得可爱得想笑,他只顾着想,全然没注意自己身侧灵光一闪,虚空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双纤长白净的手从虚空之缝中伸了出来,一指点上眉心,玉无缺倏然睁眼,在未看清事物之前,便被人一把扯进了虚空里。
他跌在了一个温软的怀中,荷香氤氲,又暖又熟悉,再抬头,果然是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的脸。
只是鹤不归紧紧蹙着眉头,眼底又是苛责又是心疼,玉无缺傻笑起来,这不该是小别胜新婚的模样。
看着又像是要闹脾气了。
鹤不归好不容易将人扶到地上坐好,这才将脸上血迹擦掉,问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啊,都什么时候了,还骂我。”玉无缺笑着吐出一口浊气,“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明知道好久不见都想出了幻觉,怎么一来还是这个骂骂咧咧的师尊。”
“谁骂你了。”鹤不归抬手想弹脑瓜蹦,没舍得,于是轻轻刮了他的鼻梁,“不是幻觉,你这样说,是怪我来晚了?”
“我不信。”玉无缺毫无气力地打趣道,“除非你亲我一下,不然你就是假的……”
鹤不归懒得多解释,见他可怜巴巴浑身是血,是觉得该好好安慰和奖励一下,于是亲亲啄了下额头。
玉无缺果然给亲懵了。
他将人抱住:“再来一次,不够。”
“回家再说,现在不是腻歪的时候。”鹤不归揉揉他的脑袋,不忍心将人拍开,只好道,“这里是须弥空间,我时间不多,一炷香后不得不走,起来处理伤口,保住命出去,还有更大的事要交给你。”
玉无缺提起精神,仍由鹤不归给他治伤,他赶紧问道:“何事?”
“此事只可成,不能败。”鹤不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看着他的眼睛,“这场大戏只能你我一起唱了,唱不好同归于尽。”
玉无缺接话道:“唱好了天下太平。”
何止天下太平。
八抬大轿,三媒六聘,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美人在怀,应有尽有!
作者有话说:
鹤小西开全息视频看老攻,时效只够给一个亲亲。
玉无缺拍大腿:摩多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