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战火
二人疑似在蜜里调油, 观夏婆婆也不好横插一杠将人拖来问清楚,于是她把空知拘在身边,眼睛狐疑地盯着二人方向, 疑惑道:“你觉不觉得——”
“不觉得!”空知机敏过了头, 被观夏瞪了天大一眼。
观夏揪着他的衣角逼问:“一向看你最乖, 我还没问完你急着反驳什么!做贼心虚!”
空知听过太多玉无缺小时候被打的故事,在婆婆面前也有点怵,他低着头说:“我说不觉得,是不觉得这事有问题。婆婆生气也别打我,我现在会疼也会哭,打坏了要花很多钱修的, 这身体新做的呢。”
“我说要打你了吗?”观夏鼻孔出气, 想了想道,“也就是说, 我这孙子……我这孙子和太微上仙……他们?”
空知:“嗯。”
观夏一时不太能接受,倒不是因为都是男子,活了几百岁, 人世间什么事没见过, 这也不多稀奇,观夏只是难以理解,两个人怎么看对眼的。
就鹤不归那个脾性性格, 眼珠子里瞧得见几个人都数得清的傲气, 怎么会被自家孙儿骗走了?
空知狗腿地给老人家揉肩捏腿:“婆婆不要生气, 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 不毁一桩婚。”既然都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 喜结连理也是亲上加亲的大好事。
“他俩还要结亲?!”观夏眼睛瞪圆。
空知:“嗯。”
空知左思右想作为长辈最不能接受的事, 于是开口劝说:“虽然婆婆你可能抱不上重孙孙了,但是玉公子和师尊手巧,也可以给你做一个出来,像我这般机灵乖巧的,要多少都行,天天给你端洗脚水。”
并没有人想要一个木头做的重孙孙帮洗脚!
观夏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揉着腰站起来,什么都不想说了,只道:“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等他俩想好了同我说,我就当不知道,你!随我去厨房收拾。”
观夏到底还是忍着没问,毕竟两个人是否真情实意,眼神便能瞧得出来,空知说到了她的心里话,都是自己拉扯大的娃娃,若真在一起了,也是喜事一桩,该高兴才是。
次日清晨,玉无缺骑着鹿属悄悄下山了,轻装简行,一路急奔。
沿路见到数座监寮,按照之前的人数设置,此时已然加派了更多人手戒备,同一时间,白应迟也已赶到玄戒门总舵,选在江陵城召集仙门百家,蚩尤卷土重来的消息已正式公告天下。
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三日后,南海数座小镇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不少年轻力壮的男子被抓为壮丁,充为各种门派的弟子,百姓连那些门派的名字都未曾听过,便见他们全副武装地冲到村子里,镇子中,霸占最好的房屋作为驻扎点,而后大旗一展,宣布由他们接管统辖。
旗子上画着一个铜首铁额,三头六臂的男人,他好似神明一般,被双首白龙托起,拱向苍穹。
牢牢护着这面旗的人正是蚩尤手下大将——奢比尸和蓐收。
有他们二人带领开路,三教九流的门派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以至于在附近监寮驻守的修士被打得措手不及,人手又不够,只来得及救出一半的妇孺,带他们后撤避难。
南边的监寮捣毁七座有余,城镇拿下数十座,待仙门的人马集结赶去救援,同他们对峙时,南边海岸线已经全被对方捏在了手里。
就在南海爆发战事的七日后,西边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噩耗。
碎月群岛终于开放航路,而代价是整个千鹤城的彻底陷落。
在千鹤城营生的人非富即贵,也有三两个仙门驻守,按理说门阀护院和仙门修士该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让整座城池在一日之内被攻陷,可事实上,当他们面对凶残的妖族和强悍邪鸷的蛮荒人时,便已知自己不过是螳臂当车,当即丢盔卸甲,降了。
冲进千鹤城占地为王的有不少妖族,他们本就不待见人族,烧伤抢掠的报复没少做。
除此之外,啸月楼在放弃分舵撤离前亲眼所见,神女将画舫一把火烧尽,从港口骤然出现一条漂浮在海上的宽阔大道。
据说那条路不止能从千鹤城步行至碎月群岛,还延伸到了西海深处,那里是龙宫所在。
坐镇千鹤城的人是神女,她劈出一条坦途,奴役千鹤城的百姓来回运送军备和尸体,才短短几天,繁华富庶的千鹤城已处处堆放死尸,熬制白澒弥漫的浓烟让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乌烟瘴气之下。
谁也不敢多话,让去拉货便去拉,只要留住命一切好说,总好过三不五时被妖族拖走,进了那些黑屋子,等着他们的只有放干了血,斩下头颅,然后尸体灌满白澒,像柴禾一样丢在墙角无人问津。
千鹤城蔚蓝无垠的海岸线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碎尸块和烂肚肥肠被随意丢进了海中,从来没见过吞山的百姓。
如今日日在吞山聚集的海道上拉货,若是走慢了被妖人责骂,碰上那脾气不好的,一脚踢到海中喂鱼也是常事。
浓郁的腥臭充斥每个角落,勉强活下来的人精神在高度紧张后趋近崩溃,很多人都已不太正常,出现幻觉,自寻短见,他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留着一丝要活命的本能苟延残喘。
而蛮荒部落的旌旗在城墙上迎风猎猎,被尸块缝合而成的「人」一日比一日多,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
这场浩劫下的苦众还有谁能拯救。
……
江陵城中,白应迟已经三夜未合眼了,花锦云刚从白令川布防归来,见他一脸疲态,赶紧叫来药师要给人开方子补身。
“无妨,你那边如何?”白应迟摆摆手问。
花锦云给他倒了茶,坐下道:“玄戒门所有分舵集结完毕,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各个布防点。”
不死城和白令川是重中之重,玄戒门又加派了很多人手,此次结盟狱释宗推辞未到,白应迟半点都未迟疑,立刻将狱释宗范围划为危险之地,监寮的修士根据他的命令已经开始随时提防狱释宗趁火打劫。
天极宫几乎全部修士都在前线抵御蛮荒和妖族的进攻,因为战事爆发得突然,他们现在只能将阵线后移,以解救百姓,安置流民为先。
此次并非门派争斗,规模更比白令川一战空前浩大,天极宫各大修院连轴转,在中原各个地方奔走支援,同匆匆结盟的其他仙门一齐,拼尽全力抗衡。
花锦云捏了捏岳庭芳的肩道:“四处流民都很多,多亏上清观此时竭力相助。”
“花掌门可别这么说,上清观再难,也不能在万民陷于危难时作壁上观,玄戒门和天极宫的修士死伤无数,我等只愿尽些绵薄之力,避免更大的伤亡。”岳庭芳如今脱下天极宫宫服,换上了上清观的道袍,虽是代掌门,可他自己始终不愿认下。
经历一场变故,懵懂少年一下子稳重了不少,虽再少见他神采飞扬的稚气,可肩上扛着上清观,眼前是从未见过的人间地狱,岳庭芳尚能稳住心神,同前辈们站在一起,挽救天下于水火。
自陵玉道长被罚进无量斋后,宗正一直陪在岳庭芳身边,这次白应迟号召仙门结盟,上清观也是头一个响应的。
如他所说,上清观如今也是举步维艰,名誉和人手都受挫,可他们依旧拿出了所有能拿的,去往千鹤城和各处监寮支援,年轻些的弟子都遣至安置地照顾百姓。
代掌门岳庭芳更是日夜不停地追随在白应迟身后,安排,筹谋,布局,分析战事,样样亲力亲为,是跟着尊长多学本事,也是努力去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岳庭芳想了又想,还是道:“宫主,我想去千鹤城。”
花锦云当即拉住他:“岳小公子,不可冲动!”
“蚩尤手下四员大将,加上神女和妖族都集结在千鹤城,那里十分危险。”白应迟忧虑道,“庭芳,你还年轻,上清观刚失去一位掌门,你再有个好歹,上清观还能倚靠谁?”
岳庭芳道:“可长思真人和开阳长老他们都在千鹤城,我也是天极宫的弟子,即便如今身兼上清观代掌门,我也是他们的学生,师长浴血奋战,岂容我在后方苟且偷生!”
白应迟定定地看着他,宗正叹了口气,他想劝,又觉得自己毫无立场,便只道:“掌门如何决定,我都追随,还请宫主同意。”
“蚩尤八成会在白令川现身,他要破不死城,此地必须有宫主镇守才足够安全。”岳庭芳坚持道,“从前长思真人就这么教我们的,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与其让我守在这处浪费时间,不如尽早去前线作战,能救出一个是一个,能将阵线打回去一些是一些。”
白应迟沉重道:“沙场上刀剑无眼,庭芳,我一直不许你去前线,不止是为了陵玉道长的托付和上清观的将来,你可懂得?”
岳庭芳道:“我懂。”
白应迟道:“所以若是出了意外,若回不来了……”
“死在战场上,死得其所。”岳庭芳梗着脖子道,“好过看着别人为自己而死,到那一天我也难逃一劫,便是死有余辜,无颜再见爹爹和师父。”
白应迟欣慰又心疼,也轻轻叹了口气,扶在岳庭芳的肩上:“薛易收了个好徒儿,陵玉也养了个好儿子。”
“那就让我去。”岳庭芳挺直肩背,“请宫主成全。”
“好。”白应迟答应道,“去可以,你和宗正道长需得护好自己,那边有开阳长老指挥战局,听他指令,切莫冲动行事。”
……
才半个月,中原已成伤痕累累,枯尸遍野的炼狱。蚩尤一直未曾现身,而狱释宗在东南驻地虎视眈眈,迟迟未曾表态。
仙门顽强抵抗,倒是守住了千鹤城东扩,也将南海城镇夺回来些许。
可白应迟清楚,如此耗下去,天极宫势力下的仙门不过是腹背受敌,迟早油尽灯枯,三月之期一到,蚩尤若真寻到土脉加以削弱,必会带领召回的精兵强将隆重登场。
届时不论狱释宗是隔岸观火还是趁火打劫,仙门都没多少力量能够去抵抗了。
似乎留下的那条暗线,已成此次浩劫能够终结的唯一机会。
此时的浮空殿已经彻夜未熄灯了,天将亮时,灵雀再次将信笺送进大殿,鹤不归根本顾不上去看。
他额头都是汗,衣裳也早被汗水浸湿了,大殿中光芒四射,五行龙脉运转正盛,而通路对准的正是微缩城池中的魂窟。
鹤不归变幻手印,施加的术法再次启动,黯淡无光的禁制薄薄一层披在魂窟表面,随着鹤不归将灵力推出,那禁制再次闪烁华光,假扮邪魂的蠃鱼魂魄飘散其中,为了佐证此禁制复原有效,蠃鱼爆发剧烈的灵压与之撞击,而禁制不动如山。
不论是蠃鱼还是鹤不归,眼睛都是一亮。
空知屏息凝神一直等待着这一刻,忍不住「啊」了一声。
此法阵经过上千次的更改,数百次的推翻重来,如今它呈现出稳如泰山,固若金汤之态,平静的灵壁将蠃鱼的能为吸食殆尽,转而吸纳做自己的能量,使得禁制愈加稳固。
鹤不归揉着太阳穴舒了口气道:“成了。”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
文中打仗,现实也打仗,受苦的永远都是平头百姓,希望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