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龙宫(1 / 1)

玉骨冰肌 鹿无骨 410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7章 龙宫

  沉寂了数千年之久的龙宫大殿于深海骤然出现, 除了东海这处,昭诡引神船队消失的西海也一样升起一座华丽恢弘的殿宇。

  远在极北之地,常年冰封的水面逐渐裂开, 这片海域承接仙山冀望和中原, 横亘在中间宽阔无边, 一样破冰起城。

  还有南海,夜里走船的商队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觉今夜风浪太大,雷雨多得反常,电闪雷鸣的刹那好似出现了幻觉。银白色的电光照耀出一座火树银花的殿宇,漂亮极了。

  唯有亲眼见过它们的人, 才能明白曾经群魔逐鹿, 诸神降世的年代有多么令人神往, 起码龙神所居之处就可见其辉煌和统治地位。

  龙族称霸四方, 统辖海域,而如今他的后人将龙神遗物拱手送给了同样不可一世的枭雄。

  蚩尤挑在今日粉墨登场,却是事出有因的。

  四海宫殿挺立, 一来昭显蛮荒的强大, 二来是为了给英雄送葬。

  五通神身先士卒,蚩尤要为他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

  此时由海鱼负砖拖起的广场上已满满当当站着「人」,这些「人」周身泛着幽冥光辉, 身子是半透明的, 散出的邪魔之气虬结成团, 将四周氤氲得仿佛置身云端,只不过这团浓云暗藏着杀戮和危机。

  神女打开了三面水镜, 镜中映射出来自其余三处龙宫实景, 西海由昭诡带领叩拜, 他身后几乎都是水妖残余力量,剩下的人被捆着,他们穿着各色纹饰的门服,皆是引神船队的俘虏。

  北海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名看守安静跪着,他们身形怪异,像是尸块缝合而成,而龙宫也不似其余几处金碧辉煌。

  即便只从镜中看去,也能感受到一股阴湿死气,那是神女为蚩尤准备好的最大的一座尸库。

  南海聚集的人马就颇为复杂,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蚩尤的尊荣,上至排得上名的仙门,下旨云野乡间的下九流,形形色色的凡人各有所图,来见这位许诺了他们大好光明和前程的蛮荒兵主。

  “阿五同我征战四方,从蛮荒打进凡尘再经历诸神混战,前后八百多年,数次救我于危难,同你们一样,他不止是衷心部下,也是我蚩尤的家人。”蚩尤站在中央平静述说,神色淡淡的,比平时看着阴沉不少,“一千年前我们再次从蛮荒进驻凡尘,却不想限制仍在,中了歹人奸计,身陷千古城而不得解。”

  众人凛然静默,都想着兵主痛失爱将,怕是心情破差,谁都不敢插嘴安安静静地听着。

  蚩尤朗声道:“可我从未想过那座枯败的废城就是我蛮荒苦众的归宿!”

  他抬手侧身,让开众人视线,投向他身后的十一员大将。

  天狼、蓐收、荧惑、强良、共工、奢比尸、祝融、魑、魅、魍、魉。

  加上五通神,正是他手下最骁勇强悍的十二大将。

  五行龙脉削弱三个,足以召回精兵强将。

  如今虽只有半副魂魄,立在蚩尤身后,他们依旧是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气势如虹地拱卫在兵主身边。

  蚩尤道:“他为我们能重见天光而死,死得其所,是一个战士最光荣的归宿,我并不难过,甚至为他高兴。

  所以今日,便高高兴兴地为他送葬,待千古城禁制解开,蛮荒八十一部落归一,再做风光大葬,让阿五魂归故里!”

  “武!武!武!”

  十一爱将振臂高呼,半点沉痛之心都无,看他们希冀的眼神,像是真心觉得五通神这样的下场是最好的归宿,蚩尤治下,兵士早习惯将生死置之度外,超越生死更要紧的是信仰,这才是将他们紧密扭成绳不腐不朽的精神力量。

  南海诸人默然目睹着这场仪式,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他们为利而来,想旁人归顺也同他们一样有所图。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会不会在蚩尤的大业完成之后,首当其冲处理掉这些功利的临时盟友呢?

  “自今日起,我便要带着蛮荒人重入凡尘。”蚩尤转过身子对着南海水镜道,“各位与我共图大业,也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在下一诺千金,将来兵主坐镇天下,会给仙门一容身之地,有功者受之。”

  南海众人不敢答话,只是将身子躬得更深了些,以示敬畏。

  神女这时才开口道:“诸位不必担忧,人人有所求,只要兵主愿给,绝不会亏待衷心之士。蛮荒人从前挣口气,挣个活路,也是为了向老天挣些公平,你们挣荣耀,挣权势,也是要向强者挣平起平坐的资格,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大家是同路人。”

  南海水镜中,有人带头道:“兵主和神女大人说的是,我等唯兵主马首是瞻,必早日解救出蛮荒部落,助兵主完成大业!”

  高呼的声浪让海面泛起涟漪,那早就立好的龙柱便是大家的墓碑,蚩尤割开掌心浇注其中一根,用血写下了五通姓。

  剑指凡尘,万事齐备。

  这天地终于要变天了。

  ……

  比起在深海中心汹涌的阴谋,浮空殿平静安逸得好似世外桃源,巫行雪养病都快养出了幻觉,怕再多待几日,要将外头的大事忘得一干二净,不舍得走了。

  这日他是来辞行的,鹤不归和玉无缺终日宅在殿中模拟龙脉通路,推算方位。

  他好几日不见人,据侍傀说,两个人整日测量计算,连纸都画了数百页。

  以至于见到主家如此辛苦,做客人的也不好再赖着不走,该出去做些事了。

  “巫宫主里面请,师尊等你呢。”玉无缺神清气爽地走出来,眼下有些乌青,但精神还不错。

  巫行雪笑了笑,进到殿里同鹤不归说话,倒是跟着他一起来的萧旗陪玉无缺在廊下喝起小酒。

  酒过三巡,玉无缺才斜了他一眼:“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很明显吗?”萧旗酒量很好,又斟满一杯,笑呵呵地说,“在下确实有些话要问玉公子。”

  “别在下在下的,有话就说。”玉无缺熬了几个大夜,两耳不闻窗外事,现下正是偷闲的时候,有心情同他聊天,便问,“楼主如今同我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支支吾吾的难看不难看。”

  “咳,玉公子当真是耿直性子。”萧旗笑道,“那我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你能答就答,不能就喝酒,总之一样,我今日来不是八卦打听,是念着你我算朋友,才多嘴一问。”

  玉无缺奇道:“那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好事。”

  “你回山也快一个月了,外头流言蜚语知道多少?”萧旗问。

  玉无缺抠了抠脸,忙着同师尊腻歪,外头就是天塌了他可能也得第二天才晓得。

  “外头又传什么了?”玉无缺狐疑道,“你这么问,是又跟我有关。”

  萧旗直言:“有关,两件事传的都很难听。”

  玉无缺无所谓道:“先说不那么难听的。”

  “便是太微上仙同你交往过密,关系暧昧。”萧旗偷偷往门缝看了一眼,小声说,“男子修好不为世人接受,背德不伦说什么的都有。”

  玉无缺眉心一跳,不满地「啧」了一声:“谁那么无聊,管得倒宽,我同谁交好碍他们什么事啊。”

  萧旗摇摇头:“此事对二位声誉有损,但不是我说出去的,不少人捕风捉影,加之上仙护你护得紧也是人尽皆知,故而将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

  至于有鼻子有眼到什么程度,萧旗拿出几本话本,塞给玉无缺。这些是当下民间最畅销的书,里头声情并茂地描绘师徒风月之事,玉无缺大战九头妖跟这些比起来,毫无吸引力,已然卖不出去了。

  玉无缺:“……”

  玉无缺翻看几页,略微头疼。

  尺度大到本人看了都摇头,但是他贼眉鼠眼地盯上萧旗,这书能不能送我。

  萧旗:“?”

  玉无缺神色如常:“事关本尊,我要没收。”顺便学习。

  萧旗一言难尽地将书都推给他,莫名道:“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

  “这又不是谣传,我为什么要不高兴?”玉无缺满饮一杯,无所谓地晃着腿道,“将来我同师尊结为道侣迟早要公示天下,至于旁人怎么看待要说什么,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

  “你们当真不在乎?”萧旗问。这世间多少人将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这师徒俩是怎么回事。

  “值得在乎的东西多了去了,没这一项。”玉无缺道,“我钟情于他,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不就得了,管那缺德的人说三道四我累不累?”

  属实缺心眼,但总比缺德好,萧旗想了想道:“原想问问你们的意思,啸月楼倒是可以设法将谣言搪塞过去。”

  “外头乱成一锅粥,萧楼主将力气使在别处,好意我心领了。”玉无缺敬了他一杯酒。

  “玉公子如此坦然,那接下来那件更难听的事,你恐怕也不会往心里去。”萧旗道。

  玉无缺随意道:“说说看。”

  “蠃鱼魂魄。”萧旗笑容淡下去不少,他向来见微知著,听到一点传言风声,便可预见后来之事,蠃鱼魂魄尚在,玉无缺会禁术,身世又和不死城有关联。

  故而白令川手刃妖邪的天资少年一下子成了人人害怕心怀不轨的祸水。

  三人成虎的事不必多说,传言一旦发酵,此事又是板上钉钉的,玉无缺要面对的不止是世人诘问,还有无量斋的重刑。

  而他和太微上仙的关系暧昧,第一次上山受刑已有人诟病鹤不归营私包庇,白令川师徒诛杀妖邪,结果蠃鱼依旧存活,要说此事鹤不归不知情,旁人也不信。

  白令川之后,玉无缺声名鹊起,民间传言大多是褒扬和赞颂,如今一落千丈成了包藏祸心之人,那些嫉妒不甘的,满是恶意阴暗之人只会加倍咒骂,让恶言传千里。

  其间恐怕还有神女推波助澜,人言杀人于无形,要借刀杀人,这也是个机会。

  玉无缺听罢沉默了半天,淡淡道:“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不解释吗?”萧旗有些着急,“玉公子不在乎天下人的嘴,可你若二进宫,无量斋不可能再轻易饶了你。”

  玉无缺嗤笑一声:“如何解释?萧旗,有些事你虽不问,但我知道你已经猜了个大概,我现在问你,我哪件事做错了?”

  “若说为了天下苍生的平安,玉公子没有错处。”萧旗知道他在点什么,寂波岛,上清观的大火,哪一件他都绝非出自私心。

  萧旗还是道:“可是,公理和天道在上,不允许……”

  “我没错。”玉无缺坚持道,“没错要我解释什么?”

  这犟头巴脑的反问让萧旗噎住,到这里他终于想明白,鹤不归为什么当初要他将玉无缺的事都写下来,大概他一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身陷流言不得解,为天下所不容,在何时的时机,由毫不相干的第三人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兴许才能将玉无缺从肮脏的淤泥里拉出来,还他清白,替他正名。

  萧旗自顾自笑了起来,这师徒俩情深至此,原是将玉无缺的体贴周到脉脉含情看在眼里,以为他一往情深,原来清冷高傲的太微上仙动了情,也早早就替人周全,做好一切打算了。

  那他一个外人还操心什么呢。

  萧旗伸了个懒腰:“罢了罢了,原就是来闲聊的,玉公子是个潇洒人,挺好,那我就祝你,嗯,祝你们得偿所愿。”

  入了夜,星斗满天,鹤不归沐浴完舒舒服服地吃着玉无缺做的夜宵,却迟迟不见这人过来陪着,于是绕着殿中找了半天,见他缩在一堆器具角落猫着腰看东西。

  “你在看什么?”鹤不归走过去。

  “没,没什么!”玉无缺吓了一跳,将书藏到后背,他一脸心虚地问,“不是累了么,怎么不多泡会儿?”

  “拿来。”鹤不归伸手,“我也要看。”

  玉无缺眨眨眼:“不是什么好书。”

  鹤不归瞪他:“拿来。”

  玉无缺只好将话本递过去,封皮上硕大的书名《浮空秘戏图》。

  鹤不归:“?”

  他随意翻开看了两眼,「砰」地合上,耳根通红,果然不是什么好书。

  “萧旗拿来的,说外头最时兴看这个,咳,我就是……就是随便看看。”玉无缺将书抽走,小声嗫嚅,“顺便学几招。”

  “有毛病。”鹤不归呵斥一声,红着脸踢了他一脚,旋即将人扯起来往卧房拽,“回去睡觉。”

  见他凶巴巴又害羞的样子,玉无缺笑着回手将人一搂,带回卧房:“不试试啊?师尊,那姿势你腰就不受力了,第二日不会全身酸疼,不然每回都难受我也不忍心……唔!”

  鹤不归捏住他的嘴,气哼哼地道:“你睡不睡?”也是不能理解哪来那么多精力做那事,白天都忙得眼冒金星了,夜里还跟个猴似的上蹿下跳。

  着实腰疼。

  玉无缺乖巧点头,陪着他吃宵夜。

  睡是要睡的,做也是要做的,有现成的话本不学,干嘛冒着被师尊又掐又拧的风险去探索情趣。

  有情人在一起就该做快乐事,又解乏又欢喜。

  一日都不想落下。

  红被翻浪,热意熏熏,直到窗边响了第三次木疙瘩撞击的声音,玉无缺才喘着粗气一把掀开被子。

  鹤不归将手掩在眉间挡着光,哑着嗓子问他:“做什么?”

  “窗外有东西。”玉无缺披了件衣服,用被子将人裹好,亲了下额头,“好像是我留给瑞溯的木鸟,你先睡,我去看看。”

  窗子开了一条缝,那斑驳的木鸟嘎达嘎达走进来,躺进玉无缺的掌心立时就歇菜了。

  玉无缺将它脚下的信笺拆下细看。

  鹤不归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懒懒地问:“瑞溯说了什么?”

  “鲛人竟然找到了他。”玉无缺坐回床边,将人扶起来后把信递过去,“信是要给师尊的,辗转寻到瑞溯那里。”

  鹤不归接过信一看,顿时好心情全无。

  玉无缺也严肃起来:“果然如宫主所料,比咱们预想的还要快,四海龙宫挺立皆是蚩尤的兵营,这位兵主当真要兵临天下了!”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

  昨天车子撞了去修车了,所以没更骚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