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番外·古代篇】(1 / 1)

[明朝]科学发展观 青律 5208 汉字|1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9章 【番外·古代篇】

朱厚熜在兵工厂一呆就是一个月。

他倒不至于鞠躬尽瘁的跟着工匠们抡锤子淬炼捶打, 而是挑了间采光通风都不错的办公室,开始跟总设计师似的开始修订所有的图纸和配方。

在现世, 他虽然是中文系的出身, 可是当初对这些东西都有过刻意的研究——虽然当时已经放弃挣扎, 以为自己要在二十一世界呆到老死了。

其实还有几个继承人没有见,据说除了长子长女之外,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天赋秉异,只是呈现的地方不一样。

孩子们自然是要见的, 但是朱厚熜拥有比虞璁更周到的全球史记忆,他明白现在的明朝处在一个怎样的历史进程里。

法国现在还是瓦卢瓦王朝的阶段,国王是弗朗索瓦一世。

而与此同时,神圣罗马帝国的查理五世与英国的亨利八世同时在位, 政治变幻之快令人瞩目。

更重要的, 是英法的扩张欲。

单纯从法国来看,如果朱厚熜没有记错的话,在1524年的时候, 他就已经帮助里昂市民资助乔万尼的南美洲探险队,并且将纽芬兰划为皇室的领地。

在十年之后,他还再度派遣雅克去魁北克的圣劳伦斯河流域探险。

朱厚熜当初憋在家里一整年, 把所有的人文社科知识恶补了一遍,学累了就盯着房间里挂着的世界地图看。

他清楚, 眼下自己最容易得手的,就是越南和澳洲。

托虞璁的福,这个国家已经有五支实力和规模都非常强劲的舰队, 同时已经夺回了河套和蒙古——看到地图重新变完整的时候,他差点高兴的把茶都打翻了。

朝鲜日本已经纳入版图,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被强化到了极点,这个时候还不发展扩张性的地图,等什么?

想要扩张,就必须要发展军事和经济。

朱厚熜这一个月里在军英阁和军火库两头跑,上午改完燧发装置,下午就去演武场看实操情况。

虽然性格与虞璁不太一样,但哪怕是黄公公,都没有多想。

因为君王这样的位置,注定了要喜怒不形于色,疏离感是必要的保护罩。

在证实这一猜想,确认虞璁在之前的十几年里也没有平易近人到哪里去的时候,朱厚熜甚至松了一口气。

天气渐凉,有时候画着图纸,会有些昏沉的睡意涌上来。

他索性唤人造了一把藤制的摇椅,在窗边吹着秋风闻着桂花香小憩。

“万岁爷。”黄公公小心道:“惠王求见。”

“思柔?”他闭着眼睛,淡淡道:“什么事?”

“科举之事。”

“嗯?”朱厚熜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道:“放他进来。”

十七岁的朱载壡已经身长玉立,颇有几分皇帝年轻时的风姿。

他眉目温润,眼眸清澈,穿着理工大学特有的松鹤袍,清朗之气无形中便散了出来。

“父皇。”他只低头行礼,不紧不慢道:“儿臣想要再奏科举改革之事。”

朱厚熜翻看着折子,漫不经心道:“文件呢。”

他从袖中抽出誊写完毕的卷轴,小心翼翼的递了上来。

“我看一眼。”

根据黄公公的说法,朱载壡从嘉靖十三年直到现在,都在皇家理工大学里呆着。

他本身关心政治和百姓,可是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在了蒸汽机和火车的制动上,和沈首辅来往也颇为频繁。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通过改造汽缸和活塞摇杆,直接促成了第一代和第三代火车的全面升级。

这份提案写的清晰明了,不仅文理清楚,表意也很清晰。

朱载壡认为,既然科举平了文理的平等,让工科和文科处在平行的位置,那理应推动艺术和商业人才的发展,进一步的扩大另外两座大学的招生。

这孩子眼光很长远啊。

朱厚熜抿了一口茶,随口问了两个细节,又挑眉道:“那你认为,当今大学可还有什么需要改的东西么?”

朱载壡抬起头来,看向他道:“儿臣觉得……论文审批和项目审核的流程,还不够成熟。”

“嗯?”

“如今的论文审批和科研立项一律走教育部,从那边批经费和学位。”朱载壡知道说这个有些僭越,可莫名的提起了勇气,继续开口道:“教育部的官员虽然普遍素养不错,可毕竟术业有专攻。”

他们未必能懂那一个个科研项目到底是什么,经费的多少也不能真正合理的评估。

“你的意思是?”

“儿臣觉得,可以把经费按学校分,由大学内部自行分配。”朱载壡略有些忐忑的解释道:“不同学校,如医科、理工大学,在材料的开支上都颇为繁重,完全可以根据研究结果的阐述来进一步确认经费的增加和削减问题。”

朱厚熜噗嗤一笑,看向他道:“去写份报告来,朕等着看。”

朱载壡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只匆匆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父皇。

“对了,”他在临走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道:“儿臣怎么感觉……发改委的张侍郎,与小福走的有些近。”

朱厚熜没想到儿子还有八卦的心,只随口问道:“全名?”

“听说是叫张居正——寻仙考文科第一上来的。”朱载壡眨眨眼道:“儿子就这么随口一说,父皇可千万别为难妹妹。”

朱厚熜知道他护短的心思,只挥手笑着让他下去。

等朱载壡一退,皇上脸都黑了。

张居正——?!

张居正敢靠近朕的闺女?

这小王八蛋还没混进内阁胆子就这么肥了?

朱福媛进来述职的时候,正看见张居正站在父皇面前,神情淡定自若,任由朱厚熜问出种种问题出来都对答如流。

朱厚熜一眼就瞥到了后头等着的女儿,只挥手示意这小子先滚下去,却看见他们两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咳!”

张居正憋着笑微微点头致意,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咳咳!”

真是仗着年纪小胆子越来越大了——

朱厚熜把脸冷下来,沉声道:“不要说多的废话了。”

他刚才存心想为难下那个下下任的预备首辅,没想到那混小子什么事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说话也滴水不漏,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就是这样也离福儿远一点!

朕的闺女是你能喜欢的吗!

“大明律的修订已经快结束了。”朱福媛虽然比姐姐少了几分大气沉稳的气质,但眼眸神情都冷冽纯粹,明显是在大理寺从小见习沾染上去的。

但凡锦衣卫大理寺这种需要决断杀伐的地方,人都少了几分生气,做事大多干脆决绝,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

“父皇,”她只顿了下,并不掩饰的开口道:“陆大人已经消失了接近两个月了,您为什么从来不过问呢。”

过问?

怎么过问?

朱厚熜只翻了下自己私藏的那些东西,还有陆炳赠与虞璁的各种礼物和书信,就知道这两人搞不好一开始就搅和在一起了。

很明显,自己这穿来穿去的,把二十一世纪的种种见闻如获至宝般的带了回来。

那混账就把朕的发小给拐了回去!

当然这些都是腹诽,他再怎么想发脾气也不能在小女儿面前甩脸子。

“咳。”朱厚熜掩饰道:“锦衣卫那边都没有动,你急什么?”

“可是父皇,”朱福媛毫不避讳的开口道:“民间已经开始谣传,说是陆大人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仗着恩宠为所欲为,已经被您私下处决了。”

废话,这消息还是自己让沈炼放出去的。

朱厚熜只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不紧不慢道:“他有机密的任务在身,需要死遁。”

朱福媛怔了下,没想到回答竟然是这样的。难道和英法那边有关系?

他们兄弟姐妹是被陆大人从小一手带大的,父皇十几年前根本没空照顾他们,每次出去玩也基本上是面冷心热的陆大人呵护着。

虞哥哥和严哥哥已经远赴海外了,陆大人也不见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层缘由。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朱厚熜只轻咳了一声,想了想问道:“这十几年来,宫里可有女官与哪位大人沾染过私情吗?”

朱福媛想了想,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果然。

朱厚熜觉得有些头疼,开口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放着。”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

办公室恋情和校园恋情都是被明令禁止的东西,但哪怕制度和管理者三令五申,也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是在《1984》那样冰冷而黑暗的环境里,人们也会忐忑的相爱。

何况是如今越来越开放的朝廷呢?

问题就在于,爱情这个东西是平等的,可婚姻是不平等的。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大概是因为风声和舆论的缘故,还没有出现过官员成婚的情况。

可是哪怕虞璁想不到这一点,朱厚熜也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女官进驻,伴随着经济和文化的高度发达,这是迟早的事情。

——可三宫六院还在,妻妾制度也没有被管理过。

-2-

大概是在嘉靖十七年的时候,虞璁开放了女帝的竞争权限。

在本朝皇嗣都年满二十的时候,可以开启继承人的选拔竞争。

但是公主必须在竞争结束之前,至少生育一次,才可以拥有最终的被选择权。

虞璁当时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其实良心上并过不去。

他虽然从嘉靖十年就开始调整公主和驸马的对应权限,予以更多的权力和人权,免得出现公主守活寡的情况。

但是爱情和地位,有时候就是不能兼顾的。

——至少生育一次保证的是,在真正上位之后,这个储君又或者是帝王,不会因为怀孕生子而殒命。

他甚至提前在太医院制定出了完整的监督和掌控机制,无死角的避免了任何一个环节会有人动手脚,利用帝君生育的时候夺权害命。

但是,古代的医疗条件毕竟比不上现代,而且哪怕是现代,也有非常可怕的羊水栓塞——一旦成为那不幸的百分之一,请再多医生都没有任何意义,根本救不回来了了。

他当时在做这个选择的时候,朝中明面上无人反对,其实暗流涌动不亚于当年抬武官兴征伐之策。

他愣是一个人扛下所有的压力,把这一条法令落实到点了。

婚姻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太多能够令人神往的地方。

公主归为天子之女,哪怕是受了委屈,如今也有一纸休书的权力,不仅可以纳多个陪侍,在家中的地位亦是所有人之上,没有任何人再能如从前般给脸色使绊子。

六个孩子之中,朱载基成亲的最早——他在军营里结识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武官,虞璁也乐得让他们两这样投缘的佳偶在一起,成亲一年之后就有了孩子,现在都已经能到处跑了。

而朱寿媖则是第二个成亲的。

她当初在年纪尚幼的时候,就当着所有的面说出要做女皇这样的豪言壮语。

而她也从来没有松懈过。

朱厚熜在审理消息的时候,还特意看过这一页。

在发现长女嫁给了戚继光的时候,皇帝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怎么会——居然?!

戚继光是嘉靖七年生人,比媖儿虚长一岁,是科举考试入京的。

朱厚熜清晰的记得,历史中的戚继光是个武将,虽然家境贫寒但是从小就通晓儒经史学,在之后的几十年忠心耿耿的守卫东南,在驱逐倭寇等事情上颇有建树。

问题就在于,如今这个世界,别说日本了,连朝鲜都只是中国的一个省——虽然没有湖广地域宽广资源丰富,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个略鸡肋的国家都被虞璁设法拿了下来。

戚继光没有倭寇可打,反而顺着科举改革的潮流进入宫中,眼下同样进入了发改委,开始研究东南的经济转型问题。

根据记载,虞璁在嘉靖二十年主婚,让这两孩子在一起了。

皇帝是黑着脸看完这一段的。

按照明代的传统,男女婚嫁皆有‘以时’之说。

男女的下线分别是十六和十四岁,但在少数大户人家,十三岁一过就可以开始议婚了。

而上线则是二十五和二十岁——女子如果二十岁以上还未成婚,则会被认为‘过时’。

过时这个词,可不是现代‘out of style’这样的概念。

由于国学渊源,人们普遍认为先时者易夭、过时者易病,都不能顺阴阳交济,以保太和。

朱厚熜去了一趟现代,自己三十多了都没有结婚——大概是因为心态问题。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做了半辈子的皇帝又被空投过去做现代人,实在没办法对一般的女子动心。

好在虞家父母本来就开明,哪怕孩子是不婚主义者也没有怎么指责。

可等朱厚熜又莫名其妙的穿回来,看见孩子们一个个十几岁就已经婚娶了,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他现在大概和当初刚来的虞璁一样,需要调和自己内心既现代又古老的内心,甚至有些混乱。

话说回来,皇嗣的婚姻总归是有朝廷做靠山,碰到什么问题都基本上能轻松解决——也没人敢得罪一个公主之位的老婆,何况搞不好她还要娶三房陪侍跟自己争宠。

正因如此,伴随着朱寿媖进入发改委,光明正大的嫁给了自己的同僚——同样天赋异禀的戚继光,整个北京城为之轰动,许多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掐指一算,嘉靖二十年,也就是去年的事情。

“父皇。”朱福媛在静默之中,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女子和男子,是一样的吗。”

朱厚熜抬起头来,看着那个面容青涩,可神情却沾染上成年人特有的复杂情绪的女儿。

男人和女人,真的是一样的吗。

女人,真的可以不被物化为生育的工具,泄欲的玩物吗。

女人真的可以拥有独立的人生,不用关心任何人的嘲讽和否定,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朱厚熜在现代,见过太多独立自主的女性。

他在北大的时候,也一度为许多女教授的知性和成熟而惊讶。

自己的很多旧有观念被颠覆,许多想法也随之改变。

面对这个问题,朱厚熜只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始回答。

“福儿。”

“人如果甘愿被划分归纳,就毫无选择可言。”

“你如果把自己的身份定义为,女人、公主、我的女儿,这些标签只会成为束缚你的枷锁,哪怕是纯金打造的,也只是枷锁而已。”

他抬起眼睛,看向那个略有些茫然而又彷徨的孩子。

“你不要问,女人可以获得什么,自己可以成为怎样的女子。”

“你只需要看,自己希望成为怎样的人。"

朱福媛怔了一下,没有回应他。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和姐姐还有沈首辅,差距在于哪里。

就如同当年下棋时一样。

自己前瞻后顾,踌躇不前,凡是都顾虑太多,不肯去冒然试探。

可无论是沈首辅,还是寿媖姐姐,他们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种种评价,也不去管所谓的规则和礼制。

想要,就去争取。

想赢,就去动手腕。

根本不讲任何的道理——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很多时候,就是根本不讲道理的。

朱厚熜还没有注意到女儿开始新一轮的思考人生,反而在继续想这件事情。

是的,男女平权的事情,确实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哪怕他朱厚熜力行改革,真的把天下女子都解放出来,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

思想和个人的追求,永远比一切都重要。

朱厚熜看着朱福媛,仿佛看到了刚入宫时的自己。

彷徨无助,没有任何支援,但是又忐忑的想要争取些什么。

“有关女官婚嫁的事情,朕会自己亲手裁定——”

所有正八品以上的女子,但凡婚嫁,一律只得行坐主位,不得被纳为偏房。

于此同时,官员成亲可以和离,若有意见分歧可以请大理寺裁定。

告示出来的时候,满朝文武为之轰动。

几乎连京城都跟沸水盈锅一样,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的议论这件事情。

为官的女子可以自由的婚嫁了!

那岂不是说,当朝声名远扬的沈大人,也可以自由的嫁给任何人了!

更不用说皇家银行副行长戚灵,还有其他那几个才貌双全的女官!

在政令下达的当天,许多个女官府邸的门槛都差点被求亲的人踏坏。

但乾清殿里,一切都静悄悄的。

朱厚熜召集齐了那六个皇嗣,看了眼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虽然有二十年之约,但由于朕自己的顾虑,决定从今日起,开启储君的正式选拔。”

“你们六岁以后的所有得分记录,在锦衣卫那里都有三重备份,但是终极的测试,会占更高的权重。”

“整个测试,为期五年,刚好等你们到了盛年之时,储君的位置,朕也能放心的交出去。”这件事,是自己在思忖了无数个深夜以后,才谨慎的做出的选择。

有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万一自己又穿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寂静之中,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吗?”

“父皇,”朱载基抬起头,神情平静道:“儿臣想问,可以退出这场竞争吗。”

朱厚熜愣了下,没有想到孩子会说这样的话,只下意识的点头道:“可以。”

皇帝这样的位置——自己等了十几年才回来做,你居然不想要?

“父皇。”朱载壡和朱载垕同时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的开口道:“儿臣也想放弃。”

“儿臣申请退出。”

朱厚熜看着这三个目光坚定的年轻人,彻底懵了。

真……真不想当皇帝吗?

你们都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