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可说(1 / 1)

无傀 蓝风山 5107 汉字|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82章 不可说

  其实在很早之前,无意与谢恒颜交谈的时候, 印斟就做过类似这样的猜测。不过当时没想那么多, 加之谢恒颜给出的态度强硬,又总是模棱两可, 印斟懒得纠缠那些文字游戏, 便鲜少去猜测背后相关的隐情。

  后来才渐渐意识到,有些偶然并不是偶然, 有些意外亦是刻意为之。

  就像一年前在拂则山的那天夜晚,印斟不慎拧断谢恒颜的手臂, 但他并没有及时道歉, 反是异常冷漠地说道:妖物没有善恶之分,于所有人而言,存在即当是抹杀。

  谢恒颜却红着眼睛,如是反问道:……可我有害过你吗?

  他有害过我吗?印斟当时没有相信,而是选择了质疑。

  现如今再回想起过往那些旧事, 发觉面前这只很傻很傻的傀儡, 好像也只是跟在他身边, 单纯喜欢黏着而已。

  “被带到铜京岛以前的事情……我连对谢淙也不曾透露半句。”谢恒颜费力偏过头, 定定凝视印斟双眼。仿佛隔过很长一段时间,适才一字接着一字,十足谨慎地说道,“在我的业生印里, 有原主留下的一道咒。所有不该说的, 不能说的, 一经出口,妖印必会因此开裂……不论是你是我,就算早已心知肚明,也绝不可以提出半句,哪怕只是问也不行。”

  此话出时,印斟猝然抬眼,目光当中意味不明,于那满心震惊无措之余,更多还是油然而生的强烈悲怆感。

  他神色微动,喉头不断颤抖,几次试图说些什么,但到最后还是抿唇低头,无声将怀中傀儡抱得更紧。

  “所以……”谢恒颜深吸一口气,及至闭上双眼,迟疑不决地道,“所以,我……”

  “我知道。我懂。”印斟低声道,“你不必说了,没事,我明白的。”

  “我不是想骗你。”谢恒颜坚持道,“‘但你问的那些话,我……说不出来,说了我会没命。”他再一次拉扯印斟的衣袖,生怕不被他原谅,更怕不被他相信,所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印斟,我……不想死那么快,我想活久一点,至少等到乘船出海那天。明明半年以来,我们都在一起努力这,就为了将来能有机会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印斟重复说道。随即以两手捧上傀儡温热的侧颊,轻轻揉搓道:“我不问了,也不提了。咱俩都别说了,好不好?”

  谢恒颜用力摇头,犹是攥紧他衣袖,两只杏眼睁圆溜溜的,彼时蓄满仓皇的泪水。他忍不住死死抓印斟,一刻不停地追问:“印斟,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不要我当媳妇了?”

  印斟明显一怔,还没来得及反驳两句,谢恒颜又在他耳边,干巴巴地问道:“我们做不成夫妻了吗?你以后,要娶别的女人……啊,喂,你怎么……!”

  话没说完,人已被整个儿托了起来,印斟抱着谢恒颜,就像抱着个大娃娃一样,将他重新放回床铺上,并拉过一旁的被褥,替他捂实盖好。谢恒颜愣生生的,想要曲肘欠身,印斟却空出一手,捏着肩膀把人给强摁了回去,谢恒颜还待继续挣扎,印斟干脆欺身压上来,两边手臂锁在傀儡身侧,同时弯曲膝盖抵在他腿间,冷冷出声令道:“别动!”

  “……”

  谢恒颜顿时不敢再动,缩在被褥里讷讷看他,独剩两颗眼珠转来转去,仿佛完全不知该怎样才好。

  印斟却不说话了,半晌过去,只是低头垂眸,专心注视着谢恒颜的眉眼。

  ——整整二十年过去了,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唯有每每夜时梦魇缠身,辗转煎熬,方从那遥远模糊的记忆碎片中,寻得一些与以往相关的踪迹。

  其中被遗忘最多的,受磨难最久的,便是在他面前,在他身边,早已遍体鳞伤的谢恒颜。

  而印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彼时想要问得明白,偏生又无从开口。

  “你讨厌我了吗?”谢恒颜不确信地问。

  印斟长久沉默,没能给出回答。谢恒颜便缩了缩脖子,把脑袋埋进被褥里,不再让他看到正脸。

  印斟适才醒神,伸手勾过傀儡衣袖,同样凑近去问道:“……那你讨厌我吗?”

  “……”谢恒颜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这样问?”

  印斟说:“我好像……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谢恒颜闻言顿住,又不知如何回话了。

  “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印斟继续道,“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些……我全都忘干净了,到现在还记不起来。”

  “你还说!”谢恒颜忽而急促道,“想看我原地蒸发吗?”

  印斟忙闭嘴,道:“对不起。”

  谢恒颜:“……”

  印斟上前抱着他的脑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两次对不起。

  一次,是为方才,差点没收住话头。

  而另一次,是为这二十年来,尤其在重逢后的这一年里,他的所作所为……向谢恒颜道歉。

  那种带有刺痛的感觉,就仿佛又回到那夜谢淙的船上,印斟对着伤痕累累的傀儡,大发雷霆,近乎疯狂地宣泄他的怒火。而傀儡从始至终没有吭声,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抵抗,这让后来的印斟非常内疚,好像不论再做什么,都无法填埋彼此间的裂痕。

  现这内疚感再次涌上来,且比之前那时候来得还要强烈,陌生,焦躁,甚至是无法言描的恐惧不安。

  ——像是紧接着下一刻,印斟就要失去他了,这比其他任何一件事,还要令印斟感到害怕仓皇。

  偏在这时,厚棉被里窸窸窣窣,传来细微入耳的响动。谢恒颜伸出一只小手,动作轻而缓慢,主动覆在印斟手背上。

  只那一刻,印斟耐不住颤声:“……谢恒颜?”

  “你没有……对不起我。”

  谢恒颜面颊贴着被褥,声音也非常含糊,显是没什么力气:“我本来就是你媳妇。不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印斟听到这里,喉间微哽,心底虽是无止境的甜腻满足,而表情中所流露出来的,却尽是一种苦涩煎熬。

  谢恒颜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说,如果……”

  印斟:“如果?”

  谢恒颜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如果,你还肯认我……认我是你的……”

  ——话落之时,印斟却低头下来,彼此隔一层厚被,他亲吻了谢恒颜的嘴唇。

  然后是鼻梁,再是额头,甚至眼睛,最后是半露出来的发顶……每一次落吻的位置,都是恰到好处,不偏不倚。

  “我为什么不认你?”印斟问他,“我有什么理由不认你?”

  谢恒颜麻木地说:“我是个木头。”

  印斟道:“我就要木头,只要木头!”

  谢恒颜倔强道:“我只是个破木头!”

  “……那我们就一起出海。”印斟说得斩钉截铁,“等到那时,去外面找个木匠,把旧伤新伤全部修好,你就不再是破木头了!”

  谢恒颜大叫道:“哪有木匠修傀儡的?”

  “天底下最好的木匠。”印斟说,“我给你去找!在这之前,你的生活起居,都由我来亲自照料。”

  “我……”谢恒颜满脸憋屈,“我不需要你来照料!”

  印斟顽固道:“可是我需要你!”

  “……”

  独这一次,一向伶牙俐齿的谢恒颜,被那笨嘴拙舌的印斟彻底击败了,甚至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可天底下最好的木匠……那难道不是谢淙吗?

  至少谢恒颜是这么认为的。这世上除去谢淙,没其他人能够修他,而印斟带着他去找谢淙,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届时闹得天翻地覆,各自人仰马翻,足足三人之间,吃苦最多的还是谢恒颜自己。

  可他一次想这么多……其实也没甚么用处。依照现在业生印的状况,他还能撑到出海那一天吗?

  印斟却道:“你必须同我成亲。”

  谢恒颜:“你……”

  印斟又道:“我谁都不要,只要破木头。我只想与你——谢恒颜一人成亲!”

  “我……真是。”谢恒颜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无可奈何地说,“说不过你了。”

  “你答应我!”印斟沉声道。

  “印斟。”谢恒颜道,“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

  “那好。”印斟转身,忽走向床铺旁的桌椅板凳,手忙脚乱开始拖拽起来,谢恒颜竖起耳朵,开口问他:“你这是干嘛?”

  印斟头也不回:“桌椅摆开,我们就在木屋里成亲。”

  “哎……”谢恒颜乍一听到这里,险些魂都飞出去了,“别闹……别闹!这是人生大事,怎能说办就办呢?”

  印斟道:“往后成了亲,拜了天地,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

  谢恒颜惊声道:“喂!回……回来,你别拖了,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完掀开被褥,挣扎要从床上下来,可这会腿又使不上力气,人刚失去重心,踉跄着朝前一仰,好在印斟及时回头,大喊一声:“小心!”随即快步上前,由傀儡一头扎进他怀里,摔得沉沉一声闷响。

  “嘶……”谢恒颜腿本来就痛,头也痛,心也痛,虽然他没有心,却还是痛得龇牙咧嘴,“你……你这人怎么回事,是被乌纳的渔夫精神传染了么?”

  印斟也不敢再忙了,匆匆怀抱着谢恒颜,将这易碎的傀儡挪回床上,一路推往最里一端,再拿被褥枕头隔着,以防他再激动朝床底滚。

  “你说你……这是要闹啥?”谢恒颜无比头疼地道,“方才乌大哥闹那一遭,你也要把咱家一起拆了么?”

  印斟被他骂成乌纳,顿觉自尊心遭受到严重打击:“我只是想早点与你成亲。”

  “你想早点成亲,也不该在大半夜里。”谢恒颜道,“就咱俩……这么孤零零的,你明知我喜欢热闹,偏偏挑在最冷清的时候。”

  ——届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没有第三人知晓。冷冷清清地开始,到最后冷冷清清地结束,也许什么时候我不在了,你就真的只剩孤独寂寞一个人,用余生最漫长的光阴,去缅怀曾经那些过往。

  谢恒颜原是想这么说的,但看了眼印斟紧绷的神情,终没再说出拒绝的话来。待得思忖片刻过后,方是迟疑着说道:“不然这样。你看我,近来病得稀里糊涂,脚伤也还没好,你……”

  印斟:“我可以背你。”

  谢恒颜:“你听我说完,可以不?”

  印斟便不说话了,薄唇抿紧,一双冷眼动也不动,径自朝前盯着他看。

  “我答应你,等码头那艘大船造好了,咱俩就立马成亲,就在大船上头成。”谢恒颜伸出小指,杏眼微弯,主动与他拉勾,“在这之前,我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媳妇,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这样好不好?”

  印斟眉心微蹙,显然不大情愿。

  谢恒颜又道:“夫君,好不好?”

  印斟问:“你保证不诓我?”

  谢恒颜侧过头,往他额上亲了一口:“我不诓你。”

  印斟抬起眼来,深深看向他:“这话是你说的。”

  谢恒颜点头:“是我说的。”

  “……好。”印斟终于妥协了,缓缓伸出手来,与他小指勾在了一起。

  谢恒颜长舒出一口气,但没过多久,印斟再次站直起身,谢恒颜生怕他再整出什么要求,但默默在旁等了半天,印斟却只是坐到床铺里端,贴近谢恒颜的位置,与他紧紧挨在了一起。

  谢恒颜:“怎么了?”

  印斟摇了摇头,探出指节,小心点过他的心口:“你这里……还疼吗?”

  “不疼。”谢恒颜小声道,“已经没事了。”

  印斟严肃地问:“真的没事?那些骨针……”

  “不、不用管骨针。我一直感觉,它们没怎么碍事。尤其方才,业生印差点就……”谢恒颜停了停,没再继续说了,只改口道,“还好有骨针在,它没直接崩开。”

  “不然……我再看看?”印斟皱眉道,“骨针穿心,非同小可。留着未必是好。”

  谢恒颜连忙摆手:“别看了,不用看。这玩意怎么说也是谢淙弄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何能解,旁的人不管出什么主意,都有可能会对业生印造成损害。”

  印斟道:“那怎么办?就让它们这么扎着?”

  “先让它们扎着吧,总比直接拿出来好。”

  谢恒颜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含泪打了个哈欠,这回是真的累到了,实打实给折腾一天,到晚上都没停歇片刻。

  印斟也累了,翻身躺到旁边,适时为两人掖好被子,谢恒颜便说:“唉,受不了……今天,本来说要找陈琅的,结果闹一趟下来,乌大哥出事,乌念差点没了。他们一家,真的太能闹了,我整个人都快垮了。”

  印斟原就心事满载,人虽在屋子里好生待着,脑子却早已飘到二十多年前,火场上的那桩旧事,他那落荒而逃的生母,以及后来突然出现的谢恒颜——如今乍然一下提到乌念,他整个人便从梦中回过魂来,猛地一个激灵,喊到:“谢恒颜!”

  然而,旁边那人并没有给出回答。

  彼时夜幕深沉,窗外细雨绵绵,海风一阵接一阵,俱是不绝于耳的呼啸之声。

  ——及至印斟伸手出去,触碰到傀儡单薄如纸的身体,霎时如遭雷击般的变了脸色!

  *

  谢恒颜这一场病,简直来得没完没了。

  先前还只是高热昏迷,如今出门一趟回来,直接躺倒在床边,一觉睡得人事不省。

  也许对于傀儡来说,这根本算不上病,只能说木身过于陈旧,业生印又与身体难以融合,因此妖印无法治愈伤势,便只能一人一印这么硬拖着,磨到最后彻底失效,傀儡就变成了一根彻头彻尾的破烂木头。

  据村里有经验的几个栽树人说,谢木头的木身来回折腾至少有三十多年,再加它往后离根时间太长,便很容易成了截没得种的死木,死木易腐易烂易折,也许再等十年半载过去,这具木身熬得连灰都不剩了,那就更别说能拿什么东西救活。

  印斟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事情一旦发生在谢恒颜身上,他就只觉一切变得十分荒诞。

  眼前躺着的,是他没过门的媳妇。素日以来三餐吃粥,没病的时候饭量按桶计算,寻常人类爱吃的东西,他谢恒颜更是一样也不落下,偏生这回病倒下来,粥没能吃,米汤灌不进去,草药也对他毫无用处。

  印斟像之前那样喂他,他倒是不再躲了,昏睡时的双唇却是紧紧闭着,不管印斟再用什么方法,撬他,抵他,或是直接怼他,却硬是连一颗米粒也塞不进去。

  “颜颜,吃一口吧。”

  “颜颜……”

  “你好歹……好歹吃一口吧。”印斟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不吃饭怎么撑得下去,就算神仙也会饿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昏睡没有持续太久。印斟端着个饭碗,战战兢兢守到次日半夜,总算如愿看到傀儡转醒——但他状态明显大不如前,睁眼时神情浑浑噩噩的,乃至中途泛空很长一段时间,却依然只是朝盯着天花板,目光迷蒙呆滞,从头到尾一动也没动过。

  印斟在旁喊了好几声,没得到回应,喂他吃饭更是不吃,连下意识里张嘴都做不到,最后扶他躺好睡好,却又迟迟不曾闭眼。

  “颜颜,你承诺过,不会诓我的。”印斟拉着他双手,早已急到焦头烂额,“不是说好造完船,我们还要一起出海吗?你连这些都要骗我?”

  结果这时,谢恒颜莫名其妙“嗯”了一声,并配合他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印斟顿时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悲还是该喜,眼下捧着那碗冷透的稀粥在手里,一遍遍抚摸着谢恒颜的额头,说道:“你是醒着的吗?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谢恒颜还是点头,口齿不清地说:“……能。”

  “那,我们吃饭好不好?”印斟缓下声音,竭力哄他道,“肚子填饱了,然后再睡觉。”

  “好。”

  言罢,待印斟转身热粥之际,却是眼皮渐沉,重新蜷回被褥里,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如此一连持续数次,近三天的时间里,谢恒颜断断续续在醒,又断断续续地睡,期间有一次醒来,印斟成功给他喂进了米汤,但没喝进多少,便又迷迷糊糊地,转头回被褥里头窝着去了,好比一只嗜睡过头的猫儿。

  但猫儿不管如何睡,醒来时总归是活泼好动的。而谢恒颜睡起来无休无止,每次醒来什么也不说,有时印斟问得多了,才勉强回出一两个字,然后没过多久,又闷头翻身睡了过去,只把印斟晾在一旁不理。

  第四天的时候,老王老张他们来了一次,却不是专程为着上门探病,而是急催船内各式配件用的图纸。到如今谢恒颜彻底病倒,印斟守在旁边寸步不离,之后的全部造船进程,便是丢失了两个最大的主心骨。

  但其实目前没有他们,船也能够一点点地搭造起来,毕竟前期龙骨的铺设很成功。后期唯一麻烦的一点,就是杂七杂八的各种零件,它们对图纸的要求高而精细,一般人画不来也没耐心画的东西,整座小岛也就数傀儡一人能够做的得心应手。

  而现在该怎么办呢?

  众船匠一眼瞅见谢恒颜的状况,心头纷纷“咯噔”一响,敏锐嗅到一丝事态不妙的气息。

  “看这样子,图是已经画不了了。”老王开门见山,直接对印斟说道,“那咱们造船进度也得暂停。”

  印斟心里也更是焦躁:“不能先做别的吗?”

  “如果没有详细的图纸对照,小配件是没法现打现做的。”老张摊了摊手,无奈解释道,“否则偷工减料的海船,往水里没走几步就得散架。届时别说离开这片海域……恐怕连海滩码头都不见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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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boss:我就在家里翘着两腿,等你来求我啊,来求我啊,求我我就救他。

  印斟:做男主的要有骨气,不能轻易向恶势力低头。

  谢恒颜(尔康手):你快去求他吧,劳资不想演睡美人了,你不去求他,我就众筹两个假肢跑去求他了。

  印斟:有道理(掏出手机),我觉得众筹假肢比求boss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