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一路货色
原以为谢恒颜这一觉睡去,至少又是两三天的光景。
不料这厮心里惦记着事情, 等挨到次日晨时, 竟难得醒得比印斟还早,眼看窗外天还没亮, 便窝在床头拱来拱去, 非缠着印斟给他做副木拐。
印斟心说,这又不是当天讲, 就能当天解决的易事。
何况……这只傀儡笨得要命,印斟私心不愿他下床走动。要说偶尔外出散散步、透透气倒无可厚非, 可若真由着他拄俩木拐, 四下玩耍游荡,没日没夜地疯疯癫癫,指不定得又闹成一副什么模样。
可话虽如此一说,事情往往就这么凑巧。近日在海滩那一头,众船匠们正忙着搭设配件, 余下几块新鲜热乎的木材, 中午的时候, 由乌纳亲自送过来, 就扔在两人大门口前,直愣愣地搁着。
印斟瞪向那批木材,心中一时复杂难言,说了半天, 终又拗不过谢恒颜, 干脆遂了那份心愿, 依照他的身高腿长,比划着做了对长度适中的木制长拐。
但说实话,这玩意儿做出来,总归是给老人家用的。傀儡生来一副年轻人的俊美面孔,回头笑时,如那白玉无瑕,雾掩飞雪,眉眼之间,俱是说不出的温润轻灵。
偏生此情此景,手里再多出两根突兀长拐,谢恒颜便撑着它俩,一瘸一拐,哐当哐当,反复在屋里踱来踱去,好像一只横行无忌的螃蟹大王。
“我是后悔给你做了这俩玩意。”印斟无比头疼地说,“看我几时一不留神,你又能打开屋门,一人在外胡乱闯祸。”
谢恒颜道:“我不会瞎跑的,你尽管放心罢。”
印斟道:“你在生病,随时可能丢命,至少知道爱惜自己身体。”
谢恒颜连说三声:“知道,知道,知道。”
然而挨到当天傍晚,日落黄昏。
印斟刚煮完粥,快步从后门进来,发觉屋内空荡一片,当下骇得火急火燎,待要出门寻人的时候——脚步猛地一个顿住,抬起眼来,只见谢恒颜搬着张小凳儿,怀抱那副木拐,弯腰坐在小屋门前,正老实安静晒着太阳。
彼时那一袭青衫,长袍及地,和着漫天尘埃与阳光一起,干净到近乎透明。独是傀儡目光清淡,软软倚在墙角旁边,无表情望着远处余晖散尽的海面,似乎也没甚么多余力气,撑起木拐乱跑乱跳了……
印斟长长舒出一口老气,放缓步伐,走过去。这会儿倒希望他能活泼一点,打起精神往别处转转。
“不去找陈琅了?”印斟问。
“找啊。”谢恒颜回过头来,主动拉着印斟的手,“走吧,你陪我去。”
印斟确是让鬼迷了心窍,感觉他说什么都是好的,说什么都该点头同意,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印斟走在前面,小心为他开路,谢恒颜则攥着两根木拐,沿途趔趄而尴尬地,费力往泥巴地里戳来戳去……十足一个正经瘸子。
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杵在路边大口喘气。印斟见他脸色不妙,原本想说算了,别走了,不如我代你过去?
不料谢恒颜却叹了一声,忽是有些忧伤地道:“原来我爹这么辛苦啊,人一旦年纪大了,随便走点路,还必须。得靠拐杖撑着。”
印斟却道:“不。我认为……像谢淙那种人,根本用不着拐杖。”
——他那根拐杖平日握在手里,也没见常用来撑地走路,想必是拿来砸人伤人,作武器用还差不太多。
谢恒颜眯起眼睛,斜睨此时印斟饱含不屑的神情。印斟一直不喜欢谢淙,就跟他讨厌成道逢是一个道理。
“看我做什么?”印斟抬额道,“你爹不是罪魁祸首?”
谢恒颜先时没有说话,仅是幽幽抬手,自树上摘下两片枯老的叶子。
印斟问:“你这是干什么?”
见谢恒颜清了清嗓子,拈那两片叶子出来,一左一右各贴在侧脸,假作胡须状。
随即学着成道逢以往训徒弟的语调,直拿木拐戳印斟膝盖道:“斟儿,为师将你从小带大,就是由你今日恣意妄为,与妖物结为连理,违背师门道义,败坏伦常风气的么?”
印斟让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老半天过去,方回过神来,半是恼怒地捉着谢恒颜道:“都说了,不要拿人师父开玩笑!”
“啊哈哈哈哈……”谢恒颜笑得獠牙大张,正是无比开怀:“谁让你先说我爹的!”
印斟看到他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本来就是,坏还不让人说了?”
谢恒颜道:“都是一路货色,一路货色!”
印斟道:“哪有这么说自己爹的?”
言罢,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杵在路上七扭八歪的,活脱脱像两个二愣子。
本还想说一起去找陈琅问话,这会儿小路尽头窸窸窣窣,忽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谢恒颜忙与印斟分开了些,便见是不远处的容十涟,刚从陈琅家过来,手里提着个吃剩的食盒,似乎不久前才给他送过晚饭。
谢恒颜乍一见到容十涟,心花怒放,印斟甚至来不及黑脸,这傀儡已是笑眯眯地挥起了手,十分兴奋地喊道:“糖水姐姐!”
印斟:“……”
“小妖怪?”容十涟老远也跟着愣了,半晌亦是带着微笑,主动上前一步,握上谢恒颜双手,激动不已道,“你……你这回是真的醒了!”
谢恒颜温驯点头:“是啊!”
容十涟问:“还会再睡么?”
谢恒颜有些不好意思,偏头地看了看印斟,又道:“这……这我就不知道啦。”
容十涟感慨道:“你数过不曾,自个儿有多长时间没出门儿了?病有没有稍稍好些……印斟不会一直在欺负你吧?”
她一下问出这么多问题,谢恒颜反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末了,容十涟又凑近一些,正当着印斟的面儿,抬手轻轻抚了傀儡的额:“天呐……脸这么烫,你还在发烧,为什么不回去躺着?”
“其实……这不是发烧。是我自己出了问题,身体反应比较糟糕而已。”谢恒颜尴尬道,“光靠休息没甚么用,得找人帮忙修理才行。”
容十涟疑问道:“那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岛上有人能修吗?”
“没有。”印斟冷冷说道,“我们是去找陈琅,有事同他商议。”
容十涟闻言,不禁嗤嗤笑道:“你们找那傻子商议什么?”
印斟道:“不关你事。”
说罢抬起一手,径自揽过谢恒颜,将他连人带拐一并捞进怀里,直截了当与容十涟擦肩。
“印斟。”容十涟忽而唤道。
那头印斟脚步未停,谢恒颜却下意识里顿了下来,并顺手拽了他道:“印斟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啦。”
“我之前与你说那些话,你难道从来不曾考虑过吗?”容十涟眉心微蹙。言语之间,已回头转身,朝往他们的方向,再次逼视印谢二人的正脸。
“考虑什么?”谢恒颜愣道。
却见印斟微沉了面色,仍旧站定在原地,迟迟未曾发出一言。
“我想与他联手除害。”容十涟抱臂道,“小妖怪,你可同意?”
“嗯嗯嗯?”谢恒颜惊讶道,“除、除啥?”
容十涟:“除……”
“你一定要把他也拉来,推进你的个人世界里,让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无时无刻深陷阴影当中,沉溺于痛苦……无法自拔?”印斟倏而出声,即刻将她打断道,“谢恒颜不可能加入你,之前那些话,也没必要原封不动说与他听。”
“你、你们在说什么?”谢恒颜整个人都懵了,我都瘸成这副鬼样,谁还打算推我?”
“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光与将来出岛挂钩,同时……与我们每个人的安危都脱不开干系。”容十涟探出一手,攥住谢恒颜的衣袖,彼时眼底流露而出的,俱是恳求而悲哀的神情,仿佛他将是她目前所拥有的,唯一……同时也是最后的一位救赎者。
谢恒颜登时便问:“什么重要的事?”
印斟只道:“没必要,说给你听,也没可能改变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听,也并不爱听。
谢恒颜道:“没关系,说吧。糖水姐姐同你联手,是打算做什么?”
印斟还待出言阻止,容十涟却已顾自开口,快步上前,直视谢恒颜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出声说道:“……方焉,复生。”
谢恒颜面带怔忡,木讷望着面前的容十涟,仿佛早已对这话题见怪不怪。
“方焉这个人,你认识吗?”容十涟神色紧绷,咬字之间所做出来的表情,近乎称得上是一句狰狞。
谢恒颜顿了顿,随即如实回答二字:“……认识。”
容十涟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情绪,偏仍于暴走的边缘不断游离徘徊。
而在此时,印斟已侧过腰身,再次将谢恒颜护入怀中,眼神不乏冰冷的敌视意味。
“……你知道吗?我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容十涟毫不在意地说道,“很有可能,‘它’已经活过来了,并且就在这座岛上。小妖怪,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如今这么虚弱,是为什么?是岛上有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吞食你的生命。”
印斟面色泛青,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谢恒颜。谢恒颜亦是愣住,待片刻沉默之余,方是缓慢吸气,对着容十涟轻轻摇头道:“没有东西吞食我的生命。”
容十涟:“你……”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非常清楚……如果硬要说到那‘东西’,我想,防人之心不可无。”谢恒颜抬起眼眸,继而低低说道,“糖水姐姐,岛上有人想杀我。如今我摔成这样,根本不是意外,是幕后有人刻意为之。”
“那就是‘它’!”容十涟眼底涌上几分泪意,“方焉会杀死我们所有人,然后是容府,再就是你们璧御府……二十年前,所有与他有仇有怨的个人或势力,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会死的,难道还不明白吗?”
谢恒颜轻声道:“我还是那句老话……证据呢?”
容十涟神色陡滞,额顶随之青筋冒出,险些克制不住自身的怒火!
“她说,那孩子……是复生后的方焉。”印斟淡淡道,“其实我也觉得古怪,六个月的病弱胎儿,是如何在那种环境生存下来的?但一切皆有可能,这话也不好说。毕竟在我们之中,没人见过真正的方焉。”
“可我见过!”容十涟喝道,“我何止见过,当年我大哥容磐,带领容府上下近百余人奔赴战场,与方焉驯养那批妖畜进行厮杀搏斗……而最后有幸生还,能够回到城中的,只剩廖廖十来个人!方焉此人残暴到什么程度,我难道不比你们清楚?”
“可你居然说……你自己的孩子,是方焉转世。”谢恒颜皱眉道,“恕我直言,糖水姐姐,我比你更了解方焉一点。兴许,他是一个喜好滥杀,并不无辜的烂人,正是因为他烂,所以绝不至于蠢钝至此——将自己现存的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幼儿身上!”
“为什么不可能!”容十涟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我才想问,你是怎能蠢钝到这般地步!那怪物的生命力……简直跟蛆一样,寻常人家的六月幼胎,哪有可能顽强活到现在?”
谢恒颜干脆不再避讳,开口直逼主题:“那糖水姐姐想如何做?……让我和印斟帮忙,一起杀了她吗?”
容十涟亦是肯定道:“杀了它。只要杀了它,屏障的效用就此消失,我们一定能离开海岛,不再受到时间压缩的折……”
“那万一,她真的死了。而所有怪事的根源,实际与她毫无关联,我们也没能成功出岛。”谢恒颜眼神骤冷,倏而打断她道,“糖水姐姐,那就等于……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容十涟别过头,声线是撕裂般的暗哑。她说:“我从来不承认,这怪物是我女儿。”
“那……对不起。”谢恒颜面带凉意,几乎是失望地对她说:“我也不会帮你。”
“小妖怪!”容十涟面容扭曲,几度面临着情绪的彻底崩塌,“说到现在,你难道还不肯信我?”
“就算有一天,你要杀她,我也一定会出手阻止的。”谢恒颜语气坚定,随即伸出一手,扯过印斟的衣袖,硬声唤道,“印斟,我们走……”
“嗯。”印斟并未犹豫,应声牵过谢恒颜的手,顺势替他将木拐扶稳了些,“慢点。”
此话说完,二人果真是一前一后,无视容十涟的泪水与惊恐,径直与她擦肩而过,中途不曾有过片刻停留。
这是自容十涟与谢恒颜相识半年以来,谢恒颜所能够对她表现出来,最是决绝……也最是不留情面的一面。
就连印斟也对谢恒颜的固执态度无所适从。容十涟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危险近在眼前,甚至刀锋就逼在脖子上,时刻都将威胁到性命——他谢恒颜却还能义无反顾,去袒护一个食人血肉,造成全村悲剧的残暴恶魔。
难道真的是同类相见,彼此惺惺相惜吗?
容十涟双手不住地颤抖,等到回过头,再试图反驳什么的时候,另一边印斟搀扶着谢恒颜,两人背影缓缓走远,及至隐入身后大片抽枝展叶的林木当中,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
其实,印斟也在心里默默憋了很久。一直以来,很想问出那句……
为什么?
彼时他跟在谢恒颜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看他顽固地攥着那副木拐,一步一个趔趄,走在林中凹凸不平的烂泥地上,简直慢得可怜。
印斟几次不忍心,试图上前去扶,却被傀儡轻轻挥开了,并且十分拒绝地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谢恒颜低道,“不能总靠你帮忙。”
印斟淡道:“你可以靠我,我愿意让你靠。”
谢恒颜回头瞥他一眼,本意是想笑一笑,但那表情做出来,硬挤得像是要哭。
印斟:“……”
“印斟一定也觉得,我很别扭,也顽固不化。”谢恒颜涩声道,“完全听不进人劝,对不对?”
印斟想了一想,还是诚实点头,说:“是的。”
谢恒颜顿时黯了目光,显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印斟不理解傀儡的顽固源自于何处,但有些最基本浅显的道理,印斟还是要比容十涟看得通透。
“容十涟的想法太激进。而你……”他迟疑了很久,不知应该如何形容。
“我太蠢了,我知道。”谢恒颜叹声道。
“那个孩子,不能贸然杀死。”正在这时,印斟突然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拒绝容十涟的原因。”
谢恒颜错愕偏头,并对他表现出有些迷茫的神情。印斟始终看不惯乌念,并在大多时候与容十涟的想法一致,唯独在杀与留这样一个观点上,两人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分歧。
……按理来说,印斟不该是这样。他可能比容十涟还要忌讳那孩子的存在。
“且先不说,乌念究竟是不是方焉。假如真的就是,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微薄之力,拿什么与那纵横百十余年的大魔头相匹敌?”印斟声线平静,不存半分压力,“他能造出一个分/身,就能在别的地方,反复不断地造出无数个。只要一次没能死绝,往后再想要去杀他,只会变得愈发困难。”
谢恒颜讷讷站在原地,憋了半天,也只慢吞吞地挤出一个字:“……是。”
“所以我说,容十涟的想法太过激进。也许她同方焉有什么私仇,比起旁人就会相对的敏感焦躁。”印斟道,“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说了,方焉野心十足,且报复心极强。倘若我们在这时候,上赶着与他做对,强使彼此间的积怨加深吗?”
“嗯……”谢恒颜僵硬地道,“你说得对。”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路,步伐迈得缓慢不匀,沿途都是印斟对谢恒颜说着什么,而谢恒颜给出的反应总是很奇怪,要么只是木讷地点头,要么就“嗯嗯哦哦”两声敷衍,始终没有任何正面回答。
直到临近陈琅家帐前,谢恒颜终于停了下来,定定看向印斟,他们的说话声也因此戛然而止。印斟疑惑转身,乃至有些不解地回望着他:“怎么了?”
“印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很尴尬的问题?”谢恒颜脸色不大好看,倏忽艰难地出声问道。
“什么?”印斟忙走回去,仍是小心谨慎地牵着他,目光之中不乏温存与柔情,“你不舒服吗?”
“方焉,是我爹掏心掏肺忙一辈子,哪怕献出生命,也必然要助他复生的人。而我……只有他这么一个爹。”谢恒颜凝视印斟双目,一字一顿,极是清晰地说,“而你……是璧御府,成道逢的大徒弟。印斟你说,这种情况下,我应该站哪一边?你……又该站哪一边?”
此话说完,就连周遭早已温软回暖的空气,也没由来地遭受到凝固成冰的无数点寒。
印斟终于沉默了。因为这正是他们出岛之后,必须要面临的首要问题。
他动了动唇,看向谢恒颜,似乎很想说些什么。
然而谢恒颜却不假思索,直接与印斟道:“印斟,我不是什么能明辨是非的傀儡。在我眼里,谢淙的命令,是绝对的,也是必然不可抗拒的。”
印斟不禁黯然:“我……知道。”
谢恒颜神色僵冷,声线亦不带有丝毫温度:“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今后不管是对是错,我都无条件站在谢淙那边。”
印斟道:“我知道。”
“但,我……也不是一具完全麻木,永远只会听从指令的木头傀儡。”谢恒颜忽然颤声,双眼浸红,近乎哽咽地说道,“我有自己的感情,也会有……自己想要偏袒保护的那一个人。”
“我知道。”印斟伸出温暖的臂膀,缓缓抱着他的傀儡,无比肯定地说道,“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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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太傻了,老早写完了以为万事大吉……结果临睡前想到忘记发jj,我真的是个憨憨!
关于谢恒颜,我一定要说,他不肯杀孩子,不是单纯因为“对这么小的孩子下不了手”,原因很复杂,后面会慢慢解释的!
然后谈到感情线……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经历过生死的两个人,后续很难因为某些个别的分歧再反目成仇,他们在一起的基础就是彼此信任,印斟和谢恒颜都是对爱人很负责的那种类型~
虽然我也很想写那种相互信任最后变成互相残杀的暴虐爱情,但是这篇文里……
其实有!但是是一对非常暗的副副副副cp,而且很早就出现了,等最后真相大白你们绝对会感到惊喜(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