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温有之觉得自己站在这, 像个笑话。
她眼睛瞪得挺圆的,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了一堆乱码符号,千言万语, 最终化成了一句——
“这你都能忍?”
黎芜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温有之看见他拿起一本杂志, 淡定的翻开一页, “你不是一向如此。”
“但是我现在挑明了啊。”
我这个臭流氓都摊牌了, 还可能要发起猛烈的攻势。
你不慌吗。
黎芜还真没慌。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温有之,神色若有所思。温有之本来以为他又要发表什么言论,没想到他只是不咸不淡地问。
“然后呢?”
“……”
还然后呢。
温有之思路有点没跟上,过了几秒, 她表情变得有些难以置信:“您不会……没相信吧?”
“我信。”黎芜回答得很快。
“那为什么……”
“因为我有基本的防范能力。”
“……”
他的意思是也就是说。
你这个流氓人士可以随便下手,没有关系, 他会通过一系列自卫的手段, 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哈。
要被气笑了。
温有之现在的脸色比写过的代码都要绿。
极限拉扯是么。
她把头稍稍歪了一下, 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一字一顿地说:“可是我, 没有基本的自控能力。”
“……”
“明白么?”温有之强调,“我可能随时,对您,做出一些不和规矩的事情。没有办法这件事, 它已经发生了,我控制不住不去喜欢您。”
她像个疯狂的爱慕者, 用最直白的词藻表达内心不受控制地情感, 但貌似只打动了自己。
因为温有之抬眼, 发现黎芜在笑。
“……”
“您在开心什么?”
这位流氓的脸逐渐下拉, 黎芜终于出声, “不好意思,我也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热烈的告白。所以——”
黎芜说到这站起了身,手指抵着那张信封,拉到桌檐处,掐在两指之间,“你也不用唯恐避之不及。”
“……”
他从桌子后面绕出,一步一步地靠近温有之,细长的手指把那封辞职信折了三折。
温有之徒然心慌,小幅度地后退一步。
直到地上的阴影把整个人覆盖。
黎芜站离她很近,似乎带着试探,想在她身上发现那句“把持不住”的迹象。
可惜过了片刻,他只看见了温有之睫毛很长,脖子也很红。
像才熟透的青梨,红到了颈窝,染了锁骨。
温有之并没察觉。
她内心算着两人的位置,这距离刚好够她占个黎芜大便宜,只要她豁出去了,就能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是真变态,从此以后一了百了。
刚要做决定,兜里多了个东西。
温有之下意识低下头,黎芜的声音就高高落了下来。
“给我一点时间。”他说。
面前的阴影消失,光芒又从窗户上照过来,打亮了温有之的脸,连同那双淡色调的眸子,都被映出来微光。
黎芜在她呆滞的目光下让开,又保持了距离,说:“让我考虑一下你的告白,行么。”
“……”
好像不太行。
但她没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有之在这句话听出来了一丝商量的语气。
不过也就一闪而过,下一刻,黎芜就又变回了平常那副自恋模样,“但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
“……”温有之没理解上来,“什么?”
“或许你把我追到了,你会更高兴。”
“……”
温有之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仰头望了望天,觉得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想说一句“去你妈的”,都不敢。
大概今天不适合辞职。
温有之想,下回出门应该翻一下黄历,选一个辞职的黄道吉日,顺便把婚娶都忌了那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仅没辞成,还险些把下半辈子搭进去。
行吧。
这一局……
算小芜公主赢了。
流氓人士虽败犹荣。
嘴上说得比谁都洒脱。
可从总裁办公室出来那一刻,温有之还是靠在了门上,像脱了力一样。两腿微蜷,她滚烫的脸抵住了金属把手。
要不,还是找时间跟他说明白吧。
温有之想道。
不说W的事,只是单纯不想干了。
世界这么大,她不想英年早残。而且,黎芜也不是缺她不可,这世界上的秘书千千万,也不差她这一个惜命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剩下了时间问题。
她回到办公座椅,翻开日历,这个月黎芜只有两次大型活动,一次是过两天的湛林集团收购发布会,一次是过两天黎总的生日宴。
如果要出什么事,温有之是比较偏向生日宴的。
毕竟张行云不是傻子,上回在饭桌上她就察觉到,那个人跟她见过的商人不太一样。
张行云油嘴滑舌,却句句能把人吊起来,明明后来想着也没什么,但当时就会很好奇,很想知道下一句话是什么,仿佛是一种语言艺术。
他很爱占小便宜,让自己点烟、倒酒,却很以大局为主,没当场找黎芜算账,而是步步为营,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结果。
也许“老奸巨猾”更适合他。
所以。
只要在黎芜生日之前辞职就行。
也就是……在今年夏至之前。
同一时间,秘书室。
键盘的敲击声不绝入耳,如同在敲着一曲没有音律的乐曲。
小何啃着指甲,在文档里打上了最后一个句号,缓缓把拧紧的眉心舒展开。
屋里过分闷燥,气压被烦躁的任务压得很低。
他扫了一周,隔壁老王手上处理着信件嘴里骂着娘;张张手上敲着键盘,实际已经困得不知道给电脑磕了多少个头;孙强冲着报章打了个哈欠,像要把它吃进肚。
是时候给枯燥的上班时间添点乐趣了。
小何两个胳膊垫在脑袋后面,动静不大,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有个瓜。”
于是下一刻,周围瞬间弹出来了三个脑袋。
“啥瓜?”
“少卖关子啊哥。”
“你赶紧说!”
“哎哟各位,难道不是再认真工作嘛?”小何欠欠儿扁了扁嘴。
张张率先坦白,“温秘留的任务我最后一个交我就认了,吃瓜我必须赶前线。”
孙强更直白:“我是地里的猹。”
隔壁老王:“不说,第二天你被揍了就是更熟的瓜。”
“……”小何被最后一句话唬了下,终于清了清嗓儿:“小道消息,温秘书要辞职了。”
期待的惊讶和诧异并没有到来,相对来说,倒是场面维持了非静止画面三十秒。
第三十一秒,小何周围就空无一人了,大家接着各干各的。
“不是,什么意思啊?不信我啊???”小何腾地站起来,椅子向后滑出三米。
张张掀了他一眼:“哥你这个瓜,还没受粉呢吧。”
孙强更不屑:“你要是说你辞职还差不多,温秘,不可能。”
隔壁老王:“下班小心点,你要被揍了。”
小何:“……”
行。逼他放大招是吧。
“不信你们自己去问啊,我亲眼看到在温秘桌上的辞职信,那小字我不可能认错,就是她的。”
温有之的字很有特性,写起来十分隽秀,却能看出笔划里的连笔,像是一本正经地偷懒。
当年还因为比黎总那能飞起来的字好看太多,被外界笑道不如让温秘代他的笔。
说不定会让黎总讨喜一点,虽然他本人一点都不在意这种事。
小何说:“反正辞职信肯定是有的,但应该是被黎总拒绝了。”
孙强又一个蹬腿滑到了他旁边:“拒绝了?你说会不会是他俩……闹矛盾了???”
另外两个听到这话也回来了。
“我去,这是一个新思路。”
“我这个狗脑袋瞬间想出来了5000字小短篇。”
张张展开思路,联合着那天秘书室微信群里的聊天,给故事嵌入大纲:“一定是两人感情发生了意外,在……闹分手!温秘想离开黎总,从此看透世间情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但是黎总苦苦哀——”
“你们唠的挺欢?”
“——”
只见秘书室里的人当场犯PTSD,僵在了原地。
我日要死。
小何凉凉地想,为什么黎总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您!走路!没有声!的吗!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骂,说出去的后果实在是担当不起。
小何三脚把三个人踢回到座位上,而后,冲着黎总那张棺材脸挤出一个笑:“其实,也没有那么欢……”
“行。”黎芜点了点头,倚着秘书室的玻璃门,碎发遮了眼,看不清神色,“对了,提醒你们一下,报告日期提前了。”
张张下意识地就“啊”出声,“昨天还说是下周,什么时候说得提前啊???”
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把嘴堵了上。
可惜无济于事,黎芜还是听到了。
换做平常,他肯定不会搭理,但今天不知道秘书室这几个老倒霉蛋碰到他哪片逆鳞了,原本没打算说出来的如今脱口而出。
“我想一下,应该是——”
秘书室屏住呼吸。
黎芜勾了勾唇角。
“刚刚。”
“……”
.
有些时候祸不单行的道理还是得信,黎芜终于意识到,糟心的事情来得比天气变得都快。
早上头顶那块乌云估计装了GPS,从家门口跟他到了公司,又在四点钟跟到了他手机里。
黎芜在下午接起电话。
“喂。”
“喂什么喂,我没名字?”电话里的女人没好气道。
“……”
一听这声音黎芜就头疼,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声叫了她一声:“妈。”
叫了后江茹也没有善罢甘休,直入正题。
“听说小温要辞职了?”
黎芜:“……”
他都怀疑温有之是不是背着他买了头条。
才几个小时,全天下都知道了。
“不说话是几个意思?默认啊。”江茹语速很快,“她怎么还想辞职了呢,突然想开了?”
黎芜:“……”
一时竟分辨不出,这是在骂谁。
江茹又道:“那孩子多好啊,又细心长得又漂亮,还拿的出手,要不是有她在我都不放心出国。没良心的东西,怎么还把人跟撵跑了——你现在干嘛呢,是不知道着急还是怎么的?”
黎芜只是垂下眼帘,淡淡地回应道:“我没她活不了么。”
还不至于那样不堪。
电话里安静一会儿。
“儿子,”江茹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实话实说……”
黎芜:“?”
江茹:“我觉得你没她生活都不能自理。”
黎芜:“……”
这样一打趣,江茹也冷静了下来,在电话那边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口水,才反应过来关键问题。
“哎,对了,”她说,“温秘书为什么要辞职啊?”
黎芜抬起头:“?终于问了?”
江茹:“……”
这是什么反应。
“说来苦恼。”
黎芜语调又冷淡,又带着一丝无畏,目光有些空洞的盯着一处,嘴角翘着不甚明显的弧度。
“她居然说她,爱上我了。”
作者有话说:
《说来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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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哎这可怎么办,她大概是爱上我了。
背地里:慌得一批(揪着公主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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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