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1)

园青坊老宅 杨黎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脚,穿了一双白色的皮鞋,一只袜子口还破了。

  这人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不来?”然后就转身朝着竹床上的那堆柴草小便起来。也许是憋久了,尿了很长时间,热乎乎的尿液顺着柴草流到竹床上,然后又淋到四斤儿的脸上。

  操!四斤儿在心里骂了一句,任由尿液从脸上流到脖子里。这时,又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从三进厅堂方向传来的。他悄悄地侧过脸,看到一双绣花拖鞋从三进厅堂的那道门跨过来了。

  男人的声音:“你再不来,这尿都憋死我了。”

  女人的声音:“操侬,没正经的。”原来是杜媛媛。

  男人的声音:“这是我在一车旧西装中给你挑的最好的,一共二十套,全给你背来了。”

  杜媛媛说:“最近也不好卖了,工商局查得严,查到就罚款,罚的挺多的。”

  哦,原来是后院的赵大成帮助杜媛媛倒日本“大阪西服”。

  “喏,给你,一条牡丹烟,托人从上海带来的。够你抽的了,抽完了告诉我。”

  赵大成说:“我这么辛苦帮你带货,就一条烟谢我?”话里不怀好意。

  杜媛媛冷冷地说:“大成,别把我当成你满街骗骗的小姑娘。”说完,就背起包袱转身走了。

  赵大成也走了。四斤儿赶紧从竹床下爬出来,赵大成好像喝了不少啤酒,那尿里有一股啤酒的味道。

  第二天晚上,四斤儿心焦地等待着七妹睡着。七妹无论有多少烦心的事,只要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而且睡得沉。听到七妹轻轻的呼噜声后,四斤儿就悄悄下了床,穿上他那一身行头,又钻进了竹床下面。

  这次,他看到谢庆芳夜里起来,在三进厅堂里站了好久,然后又回房间了。

  四斤儿刚要松弛一下僵直的脖子,忽然听到一人小巷那边有动静,扭头一看,头皮一麻:真的有鬼!只见一个影子一点声响都没有地从后院那边飘过来,一飘一飘地飘进了共用厨房里。盘腿坐在厨房中央,嘴巴发出像婴儿一样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妈的,吓我一跳!四斤儿在心里骂了一句,原来是张奶奶家的二傻子。这个二傻子一直半人半鬼的,清楚时,比正常人还神,糊涂时,连张奶奶都不认识。他深更半夜跑到厨房里来干什么?突然,四斤儿头皮又一麻,他想起七妹跟他说过,二傻子就是生在厨房里,他母亲生完他也是死在厨房里。这二傻子半夜里跑到厨房里喊妈妈干什么?她妈妈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这时,张奶奶披着衣服从后院过来了,她拉着二傻子的手,把他牵回家了。

  一会儿,四斤儿又看见一个人溜进了厨房,还是张奶奶。她悄悄地将别人家灶台上的菜油、酱油、盐等一家一点地倒进自家的油瓶盐罐里。张奶奶好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每家油瓶都只倒一点点,为的是不让别人第二天发现。临了,还顺手拿了人家的几块引火点煤炉的柴火。

  第三天,一夜无事。

  第四天出事了。出事的不是别人,还是四斤儿本人。

  那天夜里他在竹床下藏了好久,耳朵竖起来听着附近的动静,但什么也没有听到。谢庆芳家那个老式的座钟敲了一点以后,起风了,躺在竹床下的四斤儿已经深深地感到地上的寒气袭人。虽然已经把那件冬天穿的工作服棉袄套在身上,仍然感到一阵比一阵凉。

  四斤儿坚持不住了,想早点“收工”。正准备从竹床下爬出来时,忽然听到有人从前门那儿走来,走到谢庆芳家门口,敲了敲门,是齐医生。四斤儿平常见到齐社娟都喊齐医生。

  齐社娟是从医院下夜班回来,顺便看看她二哥齐社鼎的病情。好像是谢庆芳开的门,看完二哥,齐社娟没有马上回到楼上,姑嫂二人站在三进的厅堂里,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久。齐医生是一个平时说话很少的人,这深更半夜的怎么有那么多话和她嫂子说?

  下雨了。四斤儿躺着的地方虽然不会被淋着,但因为有风,雨就横了过来,他的棉袄很快就湿了。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屋檐哗哗地往下流,流下的雨水落在青石板上,又溅到四斤儿身上。四斤儿想爬出来,但谢庆芳和齐社娟不但说个没完,还跑到雨廊下站着,几乎就在四斤儿藏身的竹床前。四斤儿不仅不能出来,连翻身都不敢了,只得任由雨水溅在脸上、身上。慢慢地,他的那棉衣灌满了雨水,他感到全身寒透了,一个劲地想打寒噤。

  齐家姑嫂终于各自回屋了。

  听到谢庆芳家关门的声音以后,四斤儿正想爬出来,突然听到柴草堆里窸窸窣窣在响,立刻,四斤儿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嗖——”的一下,一个通体白色的东西从自己的眼前闪过,还在四斤儿的脸上抓了一下。虽然这东西闪过的速度很快,但四斤儿仍可以肯定既不是老鼠也不是猫,因为没有这么大的老鼠,而且通体白色。如果是猫,无论家猫野猫,见到人一定会叫,这东西却没有一点声音。要不是它在四斤儿的脸上抓了一道伤痕,四斤儿真有可能怀疑是自己被冷雨淋了以后的幻觉。四斤儿赶紧爬出来,落荒而逃。关上门,四斤儿一屁股就坐在家中的地上,把七妹给惊醒了。

  开灯一看,七妹吓坏了,她不知道四斤儿这深更半夜里干什么去了,怎么又搞成这样。

  四斤儿说不出话来。七妹看到四斤儿脸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马上问:“脸上是谁抓的?”

  四斤儿还是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身后。

  说不清可不行。七妹不依不饶,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将四斤儿拎到椅子上坐下,她认为四斤儿又在给她耍花招。过去,四斤儿犯了错,就装疯卖傻出洋相,逗七妹笑。七妹一笑,事情就过去了。今天,七妹不吃这一套了。

  七妹的人生哲学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不嫌弃四斤儿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她说,“一个女人,有丈夫有儿子,每天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管住四斤儿的工资袋,他管住我的裤腰带,就行了。”四斤儿每月发了工资都是原封不动地将工资袋交给七妹,七妹再给他零花钱。这一点,七妹很满足。她从来不怀疑四斤儿在外面动什么花花肠子,因为他的口袋里不会多过两块钱,想动花花肠子也没资本。可今天他深更半夜偷偷地从外面跑回来,脸被抓成这样,七妹一肚子疑团,一定得审出个究竟来。

  七妹问:“是哪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