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1)

园青坊老宅 杨黎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了上来。

  看守大声喝斥他们:“干什么?干什么?坐到自己的铺位上去,这是给你们吃的吗?想吃还早了点。”原来这碗肉是送给那两个政治犯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监仓里其他的人明白了这碗肉的含意以后,都乖乖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背靠墙壁坐在那儿,眼睛望着天花板,不敢看那碗肉,空气中虽充满着肉香,却有了点杀人的味道。

  四斤儿是第一个跑到肉碗前来的,他太想吃肉了。此时他想,吃了肉,去替那个政治犯死,他也干,反正死也痛痛快快地吃了顿肉。

  那两个政治犯都是知识分子,其中有一个是老师,他们明白了,互相对视了一会儿,老师把大家吃饭的空碗,一字排开放在地铺上,端起那碗肉,往四斤儿的碗里先拨了两块,说:“孩子,你正在长身体,多吃两块,长高一点。”

  四斤儿不知说什么好:“不不不,还是你们吃吧。”

  老师说:“我们吃就浪费了,大家都吃点吧。”往每个人的碗里分了一块。

  这是四斤儿一生中,吃得最没有味道的肉,却又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肉。

  四斤儿夜里睡不着,感到和他挨着的老师也没睡着。想到老师明天就是死人了,四斤儿有点害怕。下半夜,他好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朦胧中不知道旁边睡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看守站在门口大声地喊着两个政治犯的名字,叫他们出来。

  两个政治犯知道自己最后的时间到了。他们慢慢地把衣服穿好,那位老师伸手摸了摸四斤儿的头,意思是告别了。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但四斤儿总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四斤儿以为他们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是在梦里,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在监仓里的那几个月,那位老师一直在教四斤儿学文化,没有课本,就教四斤儿背古诗,其中有一首是:

  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

  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四斤儿直到今天还记得这首诗,却不知道是谁写的。有一次他问成虎,成虎告诉他是唐朝大诗人王勃写的。他恍惚大悟似的“哦——”了一声,过了几天却又忘了。

  这事对四斤儿最大的影响就是他不再相信有鬼。包括他把母亲的骨灰盒放在家,也是基于这个信念。

  没有鬼,那么是谁拍的我?小高的一句话开了四斤儿的窍,没有鬼,有鬼也是人装的,可人为什么要装鬼?

  他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下班的时候,看到市报上登了一条消息,几个农民把郊区的一个古墓盗了。这突然让他联想到:是不是老宅里藏着什么秘密,这装鬼的人就是在寻找这个秘密?!

  不为三分利,谁会起五更。何况是个女人,深更半夜跑到小跨院里来干什么?四斤儿脑子中突然一亮:这是不是和老宅要拆有关?虽然四斤儿不了解齐府的历史,但他知道齐家曾经是显赫人家,还知道齐家后人有的在国外,有的在台湾。如果不是共产党夺取了政权,包括四斤儿家在内的所有的穷人都搬不进这齐府大院。解放前夕,宅子的主人会不会把来不及拿走的财宝埋在院子里?

  思路一打开,想像的空间就无限宽广了。四斤儿越想越觉得,那天晚上的人影像是谢庆芳。

  谢庆芳是不是想寻找齐家埋在老宅里的财宝?

  四斤儿受教育的年代是一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他看过听过太多的地主资本家偷偷埋浮财的故事。这时,他脑子中又一亮,那天夜里他被拍倒以后,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谢庆芳,这难道是偶然?

  是她,肯定是她。

  四斤儿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那一拍拍明白了。不行,不能被白拍,我要有所行动。

  夜里,等七妹睡熟了,四斤儿悄悄地起了床。从曹老三说的故事中得知,武侠夜间为了更好地隐避自己都穿夜行服,四斤儿没有夜行服,但有黑衣服。他穿上黑衣,拿了一把铁扳手,轻手轻脚地朝三进那个小跨院摸去。

  老宅被夜幕笼罩着,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家家都关门睡觉了,这段时间怪事太多,人们都将房门紧紧顶上,生怕下一个意外会落到自家头上。此时的老宅里,除了隐隐约约地传来人的呼噜声,一片静悄悄的。

  夜里已经很有些凉意了,四斤儿打了一个寒噤,前后左右看看,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想,得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寻找藏身的地方。要守着跨院,最好的角度就是雨廊的尽头,如今那儿放着一张破旧的竹床,竹床上堆着一些柴草。

  老宅里所有的空地方都满满地堆放着东西,一堆旧木头,几件破家具,几个旧麻袋,麻袋虽然鼓鼓的,但里面装的可能却是从旧枕头里换下来的陈年砻糠,或者是冬天烤火的木锯末,甚至是一捆旧稻草。这些东西一放可能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在物质不丰富的年代里,所有可能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东西,人们都舍不得扔,万一什么时候重新派上用场,就能节省一点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用这些东西告诉大家,这块地方是我们家的。这张旧竹床就是谢庆芳放的,表明这一块地方都是齐家的了。自打谢庆芳放了东西,再也没有别人往这儿放东西了。

  四斤儿就钻进了旧竹床下面,视角很好,既可看到小跨院的门,又可以直视三进的厅堂。厅堂的西边就是谢庆芳家的房门,她要是夜里出来,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还可以看到厨房旁那个一人小巷,也就是说,从任何方向来的人,都要经过这个地方。

  只是人躺在竹床下面很不舒服,竹床很矮,下面是石板地,石板湿漉漉的,湿气透过衣服贴近皮肤,凉透了。

  一股有可能发现秘密的自信心,支撑着四斤儿咬牙忍受着。

  果然,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了秘密。

  大约守了一个多小时,四斤儿就听到一人巷那儿传来动静。有人背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过来。由于背上的包袱很大,包袱皮一路擦着一人巷的墙壁,动静很大。但这人又小心翼翼的,好像害怕惊动别人,走到竹床旁边停了下来。

  四斤儿脑子里闪过第一个念头,小偷!

  但这人是把包袱搁在竹床上面,压得竹床吱吱响。竹床下的四斤儿看到一双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