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1 / 1)

园青坊老宅 杨黎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计较。如果今天你们要计较一下,那么好,你们是民营的房地产公司,也就是跟我们85号大院里的私房主一样。85号大院,除了私房和大家缴房租的这部分面积,多出来的面积都应该是属于国家的。我们要求重新测量85号大院,测量的正确方法应该是,从前门到后门,整个85号大院的实际面积。”

  成虎的一席话,很多人没有听懂。有些人还有点怪成虎,把问题搞那么复杂干啥,管他什么国家的,国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给国家,我们不是更少了?

  那汪副总经理听明白了,他知道碰上了一个厉害的对手。开发公司实际上在做一道模糊题,他们把老宅里各家都分裂开来,余下的部分就都成了开发公司的。

  成虎看到了他们的要害。按照市里政策,拆一平方米还一平方米,成虎要求把整个老宅当一个整体来算,老宅里所有的前院、跨院、后院、天井、回廊、连廊、雨廊、过道都得统统算进去。这部分的面积实在太大了。

  汪副总经理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来了,只是成虎还留有余地,没有把问题完全说破,也没有继续往下追,所以才有人埋怨他。他开始让步了,悄悄地把那一叠纸塞进了包里,然后说:“刚才这位同志说的话题,也实在太大了。国家的,什么不是国家的?我们都是国家的嘛,今天我们是来讨论返还面积的,就不说那么远了。不过,这位同志讲的历史事实我们也该尊重,大院里共用的厨房,各家门前的连廊,可以考虑算一部分面积。我们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尽快地拿出一个办法,好不好?我看今天就先讨论到这儿。散会吧。”

  汪副总经理急于结束今天的会,他怕拖下去,又会节外生枝。

  成虎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刚才说的观点,只能点到为止。现在重点是为老宅里的人也为自己争取更多一点的利益。

  他心照不宣地望着汪副总经理笑笑,言外之意很清楚,你们好好研究吧,我是有所保留的。

  散了会,很多人把成虎围起来,杜媛媛问:“小成,你刚才讲什么国家的,国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国家也不会给我们呀?”

  成虎胸有成竹地说:“等着吧,他们一定会让步。”

  杜媛媛还是不解地问:“让步,怎么让步?”

  成虎不想说了,就说:“给你加平方。”

  这时,张奶奶家的二傻子插了上来,伸着舌头说:“让步——好!”

  张奶奶给了二傻子一巴掌,说:“一边去,你懂什么?”

  二傻子摸摸自己的头,“呵呵呵——”笑着走了。

  人们也都若有所思地匆匆回家了。成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番话使刚刚团结起来的老宅人,又要四分五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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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当年盖齐府的时候,在宅子里进出行走,雨天不淋雨,夏天不晒太阳,齐园青设计了一条通贯整个齐府的连廊。

  齐府坐南朝北,连廊在宅子的东西两边。从齐府前院开始两边就有连廊,为了让连廊相接,前院那道花墙两边,各开了两个“平门”供连廊通过。所谓“平门”,即门的形状像一个立在那儿的花瓶,“平门”寓意平安的意思。“平门”没有门,只是在墙上开了一个瓶形的框。连廊穿过“平门”进入一进天井,再穿过天井,汇入一进厅堂,经过厅堂再分开,进入二进天井,一直通到三进的厅堂。连廊分分合合,分在天井里,合在厅堂中,天井这部分连廊由于是方形的,又叫回廊。连廊汇入三进的厅堂后,进入雨廊,穿过厨房和库房中间的过道,最后进入后花园。

  如今老宅里的连廊早已面貌全非,看不出一个完整的样子,更别谈从前院通过连廊到达后花园了。老宅里人满为患,连廊都被占用了,有的被隔成住房住了人家,有的被隔成厨房烧饭。连廊在前院的起点处,就是程基泰烧饭的地方。连廊的终点,被隔成住房住了孙拽子一家。现在要弄清连廊的归属,会牵涉到很多人家的切身利益。

  为了共同的利益,老宅里的人空前地团结起来。一团结就取得了成果,第一次谈判,开发公司就做了让步。

  可是,散会以后,人们回到家里一想,喜悦的心情就降温了。这些连廊和共用厨房,如何计算面积?这些面积属于哪家?各家能分多少?越想,问题越具体,越想,矛盾越多,一个一个都和自家利益相关,都无法回避。

  于是,各家的房门又关了起来,家家都在灯下商议着自家的事,核心内容当然是如何维护各自的利益了。老宅人的团结联盟,已经分崩离析了,表面上还维持着客客气气的样子,心里却在相互试探虚实。老宅人的心,又散了。

  老宅三进的东连廊,一部分齐家做了厨房,一小部分被何惠芳隔成了厨房。厨房外还留着一点窄窄的回廊,回廊边有一排石凳。这些石凳已经年代久远,它不是给人坐的,而是早先小姐们摆放时令花草的,春天放迎春和杜鹃,夏天放牡丹和芍药,秋天放菊花,冬天放腊梅,平常就放有一些罗汉松、黄杨、文竹之类的微型观赏盆景。

  现在老宅里哪还有地方给人赏花种草,但那些放花的石凳还在。石凳上现在没有放花,但两家人各自放了一个破盆。齐家放的是破花盆,里面种了几根葱。就是平时用过的葱根,随手点在破花盆里,有时烧菜来不及去买葱,就在花盆里掐几根。花盆虽破,但盆里总有几根绿色的葱。其实种葱不是目的,只不过以此向何家表示,这块地方属于齐家的。

  何家不种葱,但何惠芳也是个精明人,她何尝不知道齐家的意思,她在窗前的石凳上放了一口破缸,缸里装着洗碗淘米的泔水,有时也倒点剩菜剩饭。几天下来,三分五分卖给从郊区来收泔水养猪的农民。后来物价上涨,精明的何惠芳不要那三分五分的钱,而要农民带点小葱来换。后来,养猪改用饲料了,郊区农民不再到城里来收泔水。可这口破缸仍然放在这里,这也是向齐家表明这边是属于我何家的。破缸放在石凳上,日晒雨淋,变成了蚊子繁殖后代的温床。但何家就是不拿走。

  齐家是老房东,他们家把连廊隔出来做厨房早,差不多占用了连廊的三分之二,何惠芳是“文革”中搬进来的,只占了连廊的三分之一,这两个破盆也是按照这个比例分别放在两边的。

  多年如此,两家泾渭分明,从未有过异议。两只破盆也像落地生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