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由我处置
◎这人不劳烦你了,由我处置◎
抓着韩昭昭手的匈奴人犹豫了, 盯着陈子惠的眼睛片刻,点了点头。
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到这里, 就是赌陈子惠的机警,江星阑没有拿到地图, 最后若是他拿到了,在右贤王那里一定会压上江星阑一头, 权势险中求。
“若是想要这地图完好无损的话,就松开她的手。”
陈子惠又把话对他重复了一遍, 手中的地图又在昏暗的灯光下晃了晃, 仿佛一个吊着猎物的诱饵。
“不过我还有条件,不知陈大人能不能答应。”
这一次,他对陈子惠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说。”
陈子惠回答得干脆利索。
“把这地图给我之后,我得确认是不是真的。”
“好。”
“还有, 你们让我带着的人离开洛阳城,到了城门外的时候,我再把韩姑娘交回去。”
“好,还有吗?”
“没了,就这些。”
陈子惠回答他的话回答得极其有耐心,眼里浮现出了一丝狠戾的神色, 使劲地压抑着。
“我都答应,这回你可以松开手了吧。”
“可以。”
他的手松开,韩昭昭似是从一个枷锁中脱出来, 揉了揉被握得生疼的腕子, 但是仍然站在他的身边。
“把地图给他。”
陈子惠吩咐身边的人道。
身边的人立刻把地图呈给了匈奴的首领, 让他过目。
这是一幅地图, 上面点染着卫国境界的山山水水, 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各处关口驿道标注得明明白白。
“这地图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问我有何用处?真的假的你一眼瞧不出来吗?”
韩昭昭站在他身边,往他那里去瞧了一眼,因了之前做过那个似乎是预知未来的噩梦,梦到中原战乱四起,为了以后尽可能多地为自己留上退路,她家里的那副大致标明中原各处险要的地图,她拿出来看过多次,几乎是给背了下来。
看了一溜北边边境的地方,各处关口险要都对应得上,又继续往南瞧,把控着自己心里的险要之地,目光落到了横亘在并州与冀州之间的太行山脉上。
并州高居太行山之上的高原,俯瞰在山麓以东的冀州地区,从冀州到并州有几条险要的山道,是两方交通的命脉,看向地图,道路的位置和她记忆中的有些错乱。
这地图是假的,她也清楚,陈子惠是不大可能因为她,便把真的地图给出去。
如今只能祈求这人分辨不出来真假。
那匈奴人的目光略过地图上的山水、关隘,狐疑地扫视而过,抬眼望了陈子惠一眼。
陈子惠的目光深邃,对他回以一个眼神。
有一瞬间的沉寂,韩昭昭耳畔响起自己心脏跳动的“扑通扑通”的声音。
“地图的真假你确认好了吗?”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理由给我真的地图,把我送出洛阳城外会怎么做?”
“我自有办法,至于理由,你不是已经很精准地摸到了我的心态吗?”
陈子惠的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可是远在几步之外的韩昭昭却嗅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时候不早了,再在这里拖延,碰上了朝廷的军队,就算是我想带你出洛阳城也困难。”
这一次,虽然是匈奴人到京城参与制造动乱,但本质上还是楚王与皇帝关于皇位的争夺,双方手下的士兵极有可能会产生大规模的冲突,皇帝的人是不会放过匈奴人的,楚王的人虽说表面是与匈奴人结为一党,但终究不是同族,其心不一,杀了他们,嫁祸给皇帝,也说不准。
“所以,你判断好了吗?”
陈子惠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威压的气势席卷而来。
匈奴人犹豫了,没有立刻答话,审视的目光扫到了站在一旁的陈子惠方才派来给他地图的士兵手上。
持着地图的手在半空中升起复又落下。
若他认为这地图是真的,按照刚才答应陈子惠的话,按照交易的公平,该把地图交还回去,双方的手中各自持有对方想要的东西,等到了城外的时候,他放开韩昭昭,陈子惠再把地图给他。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韩昭昭瞧见陈子惠面上平静,可放置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她,站在她这个角度,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的恐惧又一次升腾而起,在匈奴人的眼中,中原人狡诈而又诡计多端,遇上中原人的时候,都是万分谨慎,不敢放松分毫。
不如她冒上些风险,再往上添一把火,取得匈奴人的信任。
那玉簪还在她的手中握着,只不过被她揣在袖子中,没被匈奴人察觉。
她将玉簪一点点地从袖子中移出,露出了这东西尖锐的一面来。
那尖锐处轻轻地擦过他的袖口,有了丝丝的痒意。
他垂头,见到韩昭昭的手中握着一只玉簪,昏暗的灯光之下,与她的腕是一般的洁白,很是精美华贵。
美是美,只不过是拿着尖锐的一端朝向了他,就如同艳丽至极的玫瑰花的茎上,总是带刺的。
越是这般,越能勾起他的征服欲。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心道这姑娘当真是把陈子惠放到了心上,这地图对于卫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怕陈子惠为了她把地图送出去,不惜以命相搏。
只可惜这中原的姑娘娇生惯养,不似他们匈奴人骑马射箭,被风吹,被雨淋,在大草原上与恶劣的气候搏斗,身子骨还是太弱了些,纤细的手腕不盈一握,怕是稍微一用力,便把腕子掰断了。
不费吹灰之力,便从韩昭昭手里抢夺到了玉簪,捏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重新又握住了她的腕,宛如自己捕获的一件战利品一般,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望向陈子惠。
手在她的手腕处摩.挲,感受到她细腻的肌肤。
黑暗当中,陈子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愈发阴沉,面上却露出了笑意。
“你想好了吗,时间不早了。”
“想好了。”
韩昭昭的这一举动坚定了他的决心,伸出手,将地图给了侍立在身边的人。
“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陈子惠的身侧的拳头攥紧,牙抵在唇上,刻出了一道血印,却还是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说。”
“一会儿行在路上,让你身边的人距离我这些人十步远。”
“可以。地图都给了你,你要善待我的夫人,不要伤及她半分。”
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身畔,那只手从韩昭昭的手腕上放了下来,却还在回味着方才手心里的余温。
“既如此,便走吧,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陈子惠转头,声音温文尔雅,可是传到韩昭昭耳中的时候,却让她不寒而栗。
她熟悉陈子惠的行事作风,知道这是危险的前兆,而这一群匈奴人丝毫没有察觉。
韩昭昭走在这匈奴人的身旁,两人隔了一小步的距离,因了陈子惠方才的那句警告,他暂且压住了心底的欲望。
风卷起地上的雪,扑入屋中。
陈子惠转过头,与站在门口的江星阑的目光碰上,擦肩而过她的身旁,问她道:“这个下属,交由我处置?”
江星阑的眼中闪过片刻的犹豫,瞥了一眼那群人,点了点头道:“随你。”
那人抢夺过韩昭昭手中的玉簪,一边走,一边放在手中端详。
这情境落入陈子惠的眼中,他人在黑暗中,淡淡开口,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江星阑:“把这簪子拿给我。”
“不急,你把地图给我的时候,我连人带着这簪子一起还回去。”
听了他的话,那人反倒是注意起了这支被陈子惠这般重视的玉簪来。
玉簪华贵而精致,尾端用玉石雕刻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栩栩如生。
上面的字体娟秀清丽,似为女子所书,有一个人的名字,还有一句诗。
他随口念出来这句诗,感慨了一句:“这句诗写的是哪里的景象,江南吗?”
“是江南。”
韩昭昭应了一句。
他念这一句诗的时候,江星阑的头微微往这边偏过来一些,一袭白衣被风扬起。
“这上头还有个名字,江婉。一听这名字就是一个江南的姑娘,莫非有所思在江南?”
匈奴常年生活在北境,被风吹日晒,到了洛阳,看到中原的人,都觉得皮肤白皙而细腻,更不用说江南水乡,被水滋养出来的姑娘。
江南在他们这些与风沙相伴的匈奴人眼中,是溢满诗情画意的,因此,他说话的时候,又特意加了一句“有所思”。
又问了韩昭昭一句:“你识得这个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韩昭昭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是长公主的真正的名字,她抬头望向陈子惠,面朝门外的风雪,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摇了摇头,道:“我不识得,这簪子是我从街市买的,别人用过的,这个名字还有上头的诗句或许是前一个人刻上去的。”
听了这句话,他略微放心下来,望见韩昭昭的面庞,转而又想起了这个不知名的江南姑娘,顿时,浮想联翩。
匈奴人常在草原生活,四处可为家,不似中原人这般有着森严的规矩,一说粗野,一说坦率,心里所想,便脱口而出。
如此时,不知江婉为何人,便道出了对这位江南姑娘的思慕之情,话语中不乏粗俗之处,话里话外,点出了几句江星阑的经历。
韩昭昭听着,也觉得面红耳赤,抬眼望向陈子惠处时,见他往外走的脚步停住,状若无意地将目光瞥到这边。
江星阑走到他跟前,道:“这人不劳烦你了,由我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