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嗔言 也拾 3518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39章

  肩胛内侧的那枚烙印火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 言真不得不把头发放下来遮掩,唯恐被风吹起露出暧昧的红痕,她一路谨慎地理着头发。

  乌黑的长发微微蜷曲, 映衬着她冷白的肤色,烟紫的纱裙托着她腾云踏雾, 一路不知多少人在看她。

  但她浑然不觉。

  快到花园入口时, 言真抬眼望向身边的少年。

  换上了衬衣西裤, 言执一下子从刚刚高考结束的高中生,蜕变出了完全不同的成熟模样。

  疏淡的眉目略带阴郁, 未经整理的黑发凌乱不羁,他似乎游走于时光的缝隙里,少年与成年的光辉在他身上交错出独有的傲慢和冷清。

  他独一无二。

  当言真与言执相携出现在众人眼前, 晚宴花园的迎宾区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一时间, 惊艳的、探究的、尖锐的目光同时停驻。

  但两人却同样目空一切的在这些眼光里信步。

  夜风伴着璀璨的灯光在言真皙白的肩头滑过,腰间突然被人揽住,霸道的力道带她贴向身边。

  言真抬眼, 看见言执眸中冷漠地扫过周围人群,微怔一下, 心知他是在宣示主权。

  幼稚。

  她没有推开就是默许。

  言执喜欢她这种默许, 有笑意攀上眼角, 点亮眉梢, 他好看得愈发不真实。

  何蓉跟人寒暄得口干舌燥,正要偷偷喝口冰香槟,猝不及防被人夺走了杯子, 转眼看见言真, 她喉间一梗, 自知理亏地吐了吐舌,不想挨骂:“我还没喝哦。”

  “最好是。”言真随手将香槟杯塞给旁边的人,睨她一眼,相当严厉。

  张显这时急急忙忙从内厅跑过来,怀里捧着几瓶矿泉水,打眼瞧见何蓉面前的人,他简直像看见了救星:“水来了水来了!靠、你终于来了!尹拓已经快被他们搞挂了,快点跟我去救他!”

  言执被拉了一把,没动。

  他低眼去看言真。

  言真自然不会留他。

  他还端着杯子,忽然伸手绕过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很快回来。”

  言真看他一眼,很轻微地嗯了一声。

  他动作很快地接近然后离开,外人眼里两人只是亲昵的抱了抱,像是感情好到难舍难分的模样。

  等他跟着张显离开,只剩新娘和言真两个人,周围的人很快围上来。

  “好久不见啊言真!你怎么还是这么漂亮!”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是你男朋友吗?妈哟他看起来好帅啊……不过他应该比你小吧?”

  “他是新郎的朋友吧?那他肯定比言真小。啧,还得是你啊言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人啊!前有赵崇南、后有小帅哥。”

  “欸说到赵崇南,他是不是也快结了?”

  “跟谁啊,还是那学妹?她不是还没毕业?”

  “嗐,没毕业怕什么,领了结婚证不还能加学分呢嘛。”

  “也是哈,毕竟……嘿嘿,你懂啦。”

  有女人在的地方永远不缺八卦。

  话题从东边跳到西边,眼瞅着越跳越离谱,何蓉赶忙让她们打住:“得了吧,你们的消息从来没个准的。赶紧赶紧,趁仪式还没开始,大家一块来拍照!”

  她揽过言真肩膀,意含安抚。

  言真对她淡然一笑,从善如流地与人合影,全然看不出异样。

  婚礼实在很累,尤其从早到晚地办了一天,佩服何蓉现在怀着孕还能有这样的精力跟人劲歌热舞的玩游戏。

  仪式结束后,跟张显叮嘱了一下看着点何蓉别疯得太过,言真就退到了人群里。

  她刚刚歇了口气,大批同学过来跟她寒暄敬酒。她鲜少露面,前段时间又去采风,直接消失了大半年,今天一出现就带了那么一个大帅哥,难免惹人议论询问。

  念及今天是何蓉的主场,开始来的几个言真还能勉强配合,后来实在笑不出来了,再来的就只能看见她面无表情。

  有人嫌她垮着脸不好看,半开玩笑的提醒,言真眼尾上扬看他一眼,直把人看的心里发毛,她才冷笑一声,问这样可以了吗。

  她一向是这种我行我素的风格,这些人早已见怪不怪,背地里嘟囔了几句,慢慢也就没人再靠近她了。

  约莫是有人找何蓉告了她的状,不一会儿她就提着裙子过来,说婚礼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剩下让他们自己吃喝玩乐就可以,要是言真太累,可以先回去。

  言真闻言如获大赦,也不推诿,赶忙去换了衣服。

  房间里有面大的落地镜,回头时不经意间瞥见镜子里后背上那抹刺目的嫣红,言真眸光微微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换好衣服出来,她正要跟言执打电话说她先回去了,迎面就看见走过来的人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看见她,他脚步一顿。

  张显那群狐朋狗友大多是家底殷实的纨绔子弟,自带的优越极容易被旁人点炮,言执不是跟人多应酬的个性,该喝的喝了,再有人怼到脸上来,他黑眸淡漠一瞥,那冷酷的眼神简直能把人冻死。

  张显深知他能坚持到这儿实属不易,正好尹拓上一轮酒醒得差不多,他便又让人把他架过来继续。

  得了解脱,临走前跟张显道了声新婚快乐,言执走得头也不回。

  狭长的走廊上,顶灯映着地面的大理石熠熠生辉,两个被热闹排挤的异类,视线在半空交汇,短暂的停顿后,默契地会心一笑。

  言真抿着唇前进,他亦大步向她。

  “喝了很多?”

  言执眼角有笑,“多少算多?”

  言真便知他没有喝多,淡笑着摇摇头,两人一道调转脚尖,进入门外的长廊。

  “带烟了么。”

  “带了。”

  “来一根。”

  背景是抒情的英文歌,言真熟稔地捏爆烟嘴里的薄荷爆珠,打火机啪嚓一下窜起火苗。

  廊下有风,言执一手拢住火光,一手夹着烟弯腰凑近,待两道淡白的烟雾从两人之间流转交换,他直起身子,继续与她一道前进。

  “又烟又酒,是高考完了,可以不装了?”

  “我装过?”

  “你没装?”

  男声轻笑:“不装怎么办,万一你喜欢乖的呢。”

  “……”

  “你要不喜欢,我也能戒。”

  “……”

  “以后还参加婚礼么?”

  “谁的?何蓉?二婚不是不办么。”

  “……幽默。”

  “你刚才吃东西了么?”

  “没有。”

  “我饿了。”

  “想吃什么?”

  “家里冰箱还剩点面。”

  “还是三鲜?”

  “可以。”

  言真喝了酒,开不了车,叫了个等在酒店门口的代驾,两个人上了车就窝在后排。

  车子从地库驶出,夜色里有月、有灯、有树,它们的影子像潮水一样漫过车顶,涌入车窗,在脸上随风波动。

  刚才的热闹场景仿佛是另个世界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风和海浪宁静的起伏。

  长发贴在脸上,言真屈指勾向耳后,微微眯起的眼睛里,褐色的眼眸透着光,从长睫漏出迷离。

  她转眼望向一旁。

  言执正在看她。

  他沉浸在昏暗的阴影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像言真笔下曲折的小径。

  通往他的那条道路上布满荆棘的刺影,尽头处藏着他最珍贵的宝藏。

  时间静止,空气消失。

  他压过来的同时,言真已经准备好了配合。

  人类的感情真的很难说是否直接受到理智和思想的控制,有些时候你费尽心力想要,却永远不能得偿所愿。与其劳心费神计算其中奥妙规律,不如就顺其自然任它发生。

  言真说过要他等,她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毕业或者五年,这些看似有迹可循的时机,抵不过一个心意相通的瞬间。

  为什么要是今天?

  因为夏夜温柔,婚礼梦幻,周遭杂讯太多,只有他在我的频道。

  言真不知道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同频率的人的几率是多少,但她知道他的一切都符合完美地符合她的需要。

  从亲吻到触摸,他完全带她进入到了陌生的第三世界。

  回家的漆黑楼道,他每一步都踩踏在她的节奏上。

  有人从身旁经过,她淡定转身,他轻松避让。两人低垂的眼帘之后有同样暧昧的微红。

  三楼的走廊没有夜灯,右转,第二间。

  大门开合,言真才踏进玄关,身后焦灼的气息立刻拥了上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客厅连着阳台,泠泠的月色照不出这边两条交叠的人影的全貌。

  反锁咔哒一声落下,言真的下颌被人捏住、抬起,言执从她颈项一路攻上来。

  深吻逐渐演成激烈,她被人掐着腰推着走,却完全看不见前路。

  提包、钥匙,通通掉在地上。

  抵达客厅,冷淡的白色月光浇不灭他们的体温。

  言真回身勾住他的后颈,脚尖垫到极致,她扬起头颅,让他更多地在她肌肤上点燃颤栗。

  从亲吻到吮/吸,她越主动他越忍不住疯狂,听见她痛得抽气,言执反而愈发用力。

  柔软的床铺褶皱出纠缠的形状,黑暗里浮动着幽微颤动的香气,言真的黑发在白色的缎面上散开,一切的昏沉都那样丝滑而流畅。

  过往所有似梦非梦的画面全部都跑出来,但那些似是而非的愉悦不及当下半分。

  他清晰而真实地看见她所有的表情,似娇似冷,似痛似舒。

  他叫她的名字:“真真。”

  初时的痛苦过后,言真很快变得敏感而熟练。

  她睁开眼睛,对上他黑眸里浮沉的浓郁,她忽而抵住他的肩膀,探身而起。

  局势瞬间反转,她险些压不住他。

  秀眉微蹙,她撑着他的胸腹直起。

  待适应了新的位置,她微微倾身,微凉的五指覆住他的眼睛。

  他炽烈的眼神消失,言真彻底掌控了所有。

  “嘘,我带你逃跑。……”

  ‘我不跑,他们伤不了我。’

  ‘少吹牛了,你看你身上的伤,不跑还想被打死?’

  ‘我不会死的,该死的人是他们。……’

  十六岁,十二岁。

  丢了唱片,浑身是伤。

  她在树荫下崩溃,他被追赶至绝境。

  凶狠的眼神对上透明的眼泪,她故作无事地站起来拍拍灰尘,高高在上地恐吓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他不信,她泪痕满布的脸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叫喊追打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拔脚想跑,受伤的脚踝却死死钉在原地。

  危急关头,柔软的素手拽着他进入一旁的废墟。

  那个砖碎瓦破的灰白世界里,入目的所有都被滚烫的热浪炙烤到变形。

  只有她是唯一冷清柔丽的存在。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紫色的晚霞。

  漫天的深紫浅红,绚丽得像一幅画。

  ‘我叫言真。有缘再见,记得给我报恩。’

  言真。

  言真。

  言真。

  在他分不清梦魇和梦境区别的时候,她的名字是唯一的救赎。

  睁开眼睛,黑暗的世界里有她的香气。

  冰凉的发丝划过胸口,被放大数倍的刺痒激得他肌肉不受控制地收缩、痉/挛。

  她故意将潮热的吐息全都喷洒在他耳廓里。

  “所以,小屁孩,你是来报恩的吗。”

  掌心之下急促的呼吸突然加重,腰侧被人钳住,言真毫无防备地被掀翻。

  主动权上交,言执居高临下的黑眸里海浪翻滚,遮天蔽日的巨浪呼啸着要将一切吞没。

  “你骗我!言真,你一直骗我!你一直记得我、你看着我费尽心机,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一直耍我!你骗我!言真!”

  他带着怒火的控诉让言真忽然笑出声来,但她很快又笑不出来,唇间断断续续溢出的不知是痛是吟。

  他无法忍受她的挑衅,咬牙切齿地恨不能将她撞碎,那些和快感急速交错而来的是深重的阴暗突然炸裂,漫天的海水如注倾下,破碎的月光终于穿透了海面,落向海底。

  在那片从未见过光亮的地方,白光乍泄,与月相接,融为一体。

  仍然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

  他齿间溢出的,只有她的名字。

  “言真。”

  你记得我。

  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他们在灯火阑珊处看见对方的时候,世界是热闹的,但他们不在世界里,他们在彼此眼里~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