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念吾一生(1 / 1)

妖女为何这样 蜂蜜糖霜 2665 汉字|0 英文 字 4个月前

第70章 念吾一生

  相凝霜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洛长鹤这句问话其实声音很轻, 听不出来语气,触着她颈侧的指尖力道也几不可察,更轻的是他的眼风, 蝶一般轻飘飘落下来,相凝霜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注视,慢了半拍才开口:“啊…这个……”

  妖女在处理这种情况时, 一般有以下这么几种解决措施:

  第一种,装傻:“啊,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呢。”

  第二种,胡扯:“…兴许是虫子咬了吧。”

  第三种, 就是直接随它去吧, 眨巴眨巴眼睛笑一笑, 不解释。

  但她此刻这三种一个也不能用。

  横竖她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况且…她也不想骗小孔雀, 何必要这么费心遮掩。

  想是这么想的,然而要说出口却又没那么简单,总不能直接说这印子是我师尊亲出来的, 好歹得介绍一下故事背景吧。

  她于是开口, 带一点小心翼翼:“说来话长…我们先坐起来?得先说说正事。”

  他俩现在的姿势还不太能说正事。

  她自认为这是个很合情合理的建议, 洛长鹤闻言却没动, 仍然支着肘半侧着脸,流水一般的长发散了她一肩,而他眼波清冷, 比落在她颈侧的指尖还要凉些。

  他还在轻轻抚着那几点红痕。

  她颈侧的肌肤很白,而痕迹淡红、深深浅浅, 比作红梅落雪都稍显僵硬, 是用唇舌细细厮磨后才能留下的印子, 看着便能想象出是如何春情。

  洛长鹤指尖的力道突然重了一瞬。

  下一瞬,他便抬眼,轻声说:“…不。”

  相凝霜一愣:“什么…?”

  他语气淡淡,看不出喜怒:“我现在不想说正事。”

  相凝霜呆愣愣又啊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我不开心。”

  他注视着她,这样低低地、直白地说道。

  相凝霜还是呆呆的——她在看他的眼睛。

  他生得太好这实在不必多说,一双眼眸淡淡霁色湛湛雀蓝,澄澈清冷如天外雪,然而此刻却波光明灭,仿佛夜中的湖水与迷离的烟云,美而令人眩晕。

  相凝霜失神了好一阵子,回过神来还以为是南客在自己面前,然而仔细打量又觉得不像。

  从前是因为从未想过所以分不出来,但自从知道了一体两魂的事之后,她便发觉其实这两人是很好分辨的。但此刻她又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分辨出来吗?

  此时此刻他周身气质,几近模糊难辨。

  很诱人……很危险。

  她想了想,试探着开口:“洛…?”

  本来是想叫他的名字,但又怕生份,所以说了单字便停了下来。

  洛长鹤从始至终都在安静看着她,闻言微微垂了眼,算是应和,却半偏了脸凑在她耳边,姿态暧昧,气息柔和,低低附在她耳边说话:“阿霜…教教我。”

  相凝霜简直觉得自己手指都在抖:“教什么?”

  真是要了命了。

  这样的亲昵姿态、耳鬓厮磨的动作由他做出,本就比旁人多了不知多少的风情,然而他即便动情时眉眼容色也依旧是清冷如雪的,于是便很矛盾,冷却艳,清雅却诱惑,天际之上的云鹤蹭弄手掌,绝巅高山的深雪化为春水。

  “这些印子…我很不开心。”他语气依旧轻缓,吐息柔柔扑在她耳廓,“阿霜,教教我该怎么做…嗯?”

  相凝霜…相凝霜说不出话。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无非就是…咳,那什么…给盖住,但不行,这个时候不行,他们真的还有正事要干,美色误人又误事 ,真那什么了绝对不可能简简单单亲一亲就停下来。她说的停不下来的可不是自己,是他,洛长鹤这会已经很不对劲了,傻子都能感觉出来他在扮孔雀吃老虎,想要把她生吞活剥的心藏都藏不住了。

  如果真那什么…

  相凝霜畅想了一下。

  不行,这个状态绝对不行,会死的。

  她于是快速拈了个诀,干脆利落的往自己脖子上一抹:“看!没有啦!”

  洛长鹤淡淡抬眼看向她。

  她心虚的不行,讨好一般偏过脸蹭他的手背,小猫一样很爱娇的模样,还怕他躲开一般拉着他的衣袖蹭弄,嘴上更是拉长了声音变着法的撒娇:“上座——洛长鹤…小孔雀?我真的有正事要跟你说。”

  洛长鹤顿了半晌,像是无奈像是纵容般垂了眼,轻轻一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心虚,她竟看出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思,不过随即,他便半揽着她起了身。

  “…想说什么?”

  语气温柔,几乎与平常无异。

  似乎顺毛成功了?她放下心来,再一次庆幸自己手臂上的咒文已经淡去了——这类用作结契的咒文,若是没能立即起阵的话,不久便会自行淡去。

  不然可能…更没法收场了。

  气氛终于回归正剧画风,她清了清嗓子,凝重的说道:“现在的那位魔尊……是我从前的师尊。”

  洛长鹤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相凝霜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对哦,不然你也不会想到幻境入口在长留山底……虚无之地的搭建需要十数载的时间,这应该是他很久之前便布置的先手。”

  相凝霜说着又生出一点淡淡的寒意来,数十载之前他布下的暗棋,果然如他所料,在许久之后的现在派上用场。

  她这样想着,面色也变了些,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洛长鹤已经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好凉。

  他用指腹摩挲过她手背指尖,全然的亲昵爱怜不带一点狎昵,又好生生放进自己袖中暖着,相凝霜回过神,指尖忍不住蜷了蜷,眉目也软了些,继续说道:

  “我这些日子将从前的事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大致理得清楚了些。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就叫魔尊吧,数百年前正魔大战,剑尊以身散灵镇潜魔渊,但魔尊却并未被同镇于潜魔渊下,而是因伤了元神,不得已借了长留一个修士的壳子暂且休养。”

  何其荒谬,百年宗门,正道第一派,卧榻之侧容得猛虎酣睡,竟然由得魔尊出入如无人之境。

  “蛰伏正道数十载,他没能在这个过程中起事,是因为他尚未恢复,甚至还受制于原身残存的神识。”

  “而直到那一日…”她想起数十年前的那一夜,下了一夜的雪,而断云峰寂寂无声如坟茔,“我能理解他的死遁,是为了不引起修士警觉,更是为了冲破潜魔渊的封印争取时间,但我不明白的是,他明明有那么多死遁的法子,为什么非要屠了断云峰?”

  洛长鹤听出了她的意思,轻声接道:“你觉得断云峰上有东西?”

  相凝霜点点头,但又有些迟疑:“…也只是个想头,就算真有什么,他行事周全又心思叵测,估计早都尽皆毁去了。“

  洛长鹤闻言淡淡抬起眼,霁色眼眸中波光浮沉,泛出剔透的冷。

  阿霜是静心分析娓娓道来,然而话语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难以掩藏的熟稔与了解,几乎要刺痛他。

  那是他未曾参与、无法重来的数十载年月。

  她与旁人的年月。

  心绪浮沉,最终不过一如水中落石,静静飘落心底。

  然而落得多了,湖水倒灌溢出,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一腔心事无法对人言,他最终不过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即便是毁尸灭迹,也会留下痕迹。到底有没有,去看看便知道了。”

  刚听到他说到痕迹之时,相凝霜几乎要疑心他还在暗戳戳影射什么,听完了后半句才微微一怔:“可自从那日后,断云峰已被锁了数十载,用的是长留的回燕阵,哪怕大罗神仙也解不开的。”

  “是吗。”洛长鹤却仍微微弯着眼,换了她另一只手继续暖,语调轻轻的,“那便试试吧。”

  相凝霜:……

  人有本事了口气就是不一样。

  于是两人偷偷摸摸上了长留。

  其实很光明正大,尤其是洛长鹤的姿态,简直像是去金殿讲经一般从容,偷偷摸摸的是相凝霜,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

  虽然她对长留算得上深恶痛绝说一句都晦气 ,但她到底做过长留弟子,更清楚宗门的规矩与实力,他们两人大大咧咧就这么直奔人老窝,就算洛长鹤修为高得吓人,也不可能不被人察觉。

  其实是她多虑了,能感应到洛长鹤气息的人整个长留也不过屈指可数,而知道他行踪的素玄已经提前与门中诸长老打了招呼。事关重大,哪怕素玄为人再气量狭窄、私德有亏,也清楚孰轻孰重,因此早早就与门主商议过,由其自由出入便是。

  这些洛长鹤都心知肚明,但他看着阿霜小心翼翼牵着他衣袖的模样,便没有说出来。

  ……可爱。

  小孔雀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就这么一路走,相凝霜一面留神四周,一面还在问着如今的战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便停了下来。

  相凝霜抿着唇,抬起眼看去,山间晨露重,浸湿她乌黑眉睫,更显得神色如雪。

  清朗山风中,她眼神清亮干净,带一点淡淡的怅惘与怀念。

  “这是我…从前的洞府。”

  洛长鹤也看过去。

  这是阿霜…少年时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