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亚别无退路。

  他只有一柄刀。

  仿佛猎豹搏击羚羊的瞬间,驭主奋然跃起,强烈的冲力让云缇亚猛地后倾,拦腰撞在天台外沿的石质围栏上。两手被对方用弯刀压制着,无法使力,上身不可避免地向后折去。夜空与山脉一下子倒转了过来,视野里蓦然深渊一片。

  额环从发间脱落,带着面幕飘向峰底,像一只去意决绝的白鸟,很快连影都不见。

  从这里摔下,或许连一块大致完整的血肉也无法留存吧?

  吉耶梅茨腾出一只手来,抓紧他的前襟。

  “你果然,”他说,“只是求死而已。”

  [活下去吧]

  [即使生不如死,只要你能活下去]

  胸口传来的力道渐渐加重,云缇亚看见自己的头发垂向虚空,迎风银亮飞舞。他以前从未想过这头发原来如此之长。

  爱丝璀德。原谅我。

  这一次,我是真的想活下去呢。

  

  ——我要你起誓,以塞黑莱特的名义起誓,永远追随贝鲁恒,为他扫清一切障碍与仇敌。无论他做什么,不得背叛;无论他说什么,不得违逆,正如你永不会违逆我一样。

  如果那誓言本身就是个悖论,那么还值不值得恪守?

  如果那个人的理想和生命只剩下风中残烛,那么还有没有必要跟从?

  不,不是为了誓言,也不是为了那人……

  哪怕我永远到不了诸圣身边,只要这蝼蚁般的力量能撼动一丝车轮;

  哪怕我注定泯然黑暗,只要在这时代焚扬的灰烬能为我的血吸附;

  哪怕我会成为茹丹的罪人,我将一直前行,一直挥刀,因为我的救赎只能从战斗中寻得;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我错了——

  

  “对不起……塞黑莱特。”

  他感到吉耶梅茨的手不断下压。重逾千钧。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我错了,而这坚持只是可笑的一场幻梦,

  我也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驭主高大的身形猛地晃了一晃。那股强按在云缇亚身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

  双手从钳制中解脱,立刻撑住围栏,趁重心完全失衡前用尽全力跃向天台内。而吉耶梅茨的躯体仿佛受到背后什么冲击,踉跄着向他倒过来。

  云缇亚什么也没想。

  他颅内是空白的。唯独听见了右手一直紧握的短刀划开胸膛的闷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新增叛军路线图一张,放在文案。

☆、Ⅸ 歧路(1)

  我以为大地的子宫并非始与本,而是一驾战车,一次暂息,一刻令人惊奇的瞬间。在横亘于他与“圣城”之间的杰汗纳姆之谷中,我看见了地狱。

  ——《人子耶稣》

  

  前编Ⅸ:歧路

  

  云缇亚半跪在地。吉耶梅茨被他拥着,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我见到了塞黑莱特,”驭主轻声说,“在你的眼睛里,她正向我微笑。”

  他声音低沉了下去。云缇亚慢慢将他的身体平放在天台上。他从未见过吉耶梅茨的真容,此时却没有揭开对方面幕的念头。在茹丹,这是对将死者的羞辱。

  “……我当初做出决定时,无数族人辱骂我,认为我不配做他们的领袖。但我至今不曾后悔过。”吉耶梅茨从那层丝绢后平静地注视着故人之子,“去做吧,云缇亚。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你错了,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对的,那就去做吧。”

  云缇亚垂下头。“对不起。”他说。

  “什么?”

  “我答应你保护达姬雅娜,却没能……”

  “……蠢材。”吉耶梅茨说,“谁让你去保护她的?”

  刮得更迅烈的风自远方星辰坠落处徊转而来,如一位逝去的国王再度振起缰绳,巡视曾属于自己的土地。“她注定活不了多久。但是,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她活着比死还痛苦,那么……替我杀了她。”

  风静止了片刻。那个戴王冠的死者似乎在他们头顶驻足扫过一瞥,接着策马远去。

  云缇亚等待着。但那边再也没有传来声音。

  只有吉耶梅茨的面幕被风掀开,露出他的脸--极为可怖的一张脸,依稀英武的轮廓后是大火焚烧的痕迹。他内心的一切,都被掩藏在焦黑坼裂的荒原之下,无人可追知究底。关于多年前曾邂逅过它的那场雨露,以及它们携带的记忆,早已为荒原旷久的死寂所沉埋。

  

  所以,塞黑莱特,我将掩盖起自己的面容,我将获得权力,为茹丹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然而再也不会有女人爱上这张脸。

  你知道,两个互不相爱的人在一起,比一个爱对方而另一个不爱要好得多,至少,那永远不会彼此伤害,也永远不会彼此束缚……

  

  云缇亚缓缓、缓缓地拉起丝绢,将那张脸盖上。

  他从吉耶梅茨背后拔出一枚利器--沾血的精钢袖箭。

  海因里希端着那把袖弩,笑吟吟走过来,顺手一剑切开了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少女的喉咙。“果然很好用,”他将设计精巧的小型弩机扔还给云缇亚,弹道里已没有箭支,“威力比我想象中的大。”

  云缇亚站起身,冰冷地盯着他。“你失算了。”他哑声说。

  海因里希侧了侧头。

  “给我用了麻痹痛觉和提振体力的药,却故意不把手腕接上,是想为我设造一个突然发难的良机吧。不过,你实在是应该等我被驭主推下去以后,才射出那一箭的。”

  袖弩猛地举起。云缇亚以一个微妙的动作,将那支血犹未干的箭从弩机的暗格填了进去。箭镞带着腥味,瞄准海因里希额心。

  “吉耶梅茨死了,在兵临哥珊城下之前,再没人能阻挡第六军的步伐。”肤色白皙的男子笑意未改,“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合作吗?你没有理由这样做。”

  “我厌恶你,”云缇亚回答,“这理由已经足够了。”

  海因里希大笑。云缇亚不得不承认,他的面孔柔美得近乎妩媚。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他最强有力的伪装,这样一副容貌根本不适合生在军人的脸上,就连帝国宫廷里那些遨游情场的贵公子也会嫌它太过女气。几乎每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对这面孔投以不屑的眼神,正因为此,它的锋芒才得以完整地包裹于外表之下。云缇亚见到的是一只如蝴蝶般秀丽无害的毒蛾,正趴在黑影中优雅地探动着触须。

  “先前对你的无礼,这里说声抱歉。不过那时我们还是敌人,各为其主,希望你能理解。”他走近前,示好似地伸出手。

  云缇亚扣动了机括。

  “嘣”地一声,弩弦忽然断裂,发射出去的袖箭轻飘飘地失了准头,被海因里希轻松闪过。云缇亚双唇紧抿,他没想到对方在把弩扔过来前就已经暗暗割伤了弦索。只是试探。这个人的心机就和他的冷酷一样阴沉可怕。

  “我是一番好意呢,云缇亚大人。若你真的杀了我,除非从这里跳下去,否则决计走不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