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0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的嘴唇不在了。由于衔过烙铁,只剩两块焦烂的疤。左颊本应有少年时代就烙下的罪印,现在被另一片烧伤痕迹覆盖。自小留蓄的胎发本应长垂如瀑,现在一把就能握住。这双腿本应健康修直,能负载超出大多数人想象的重量,而现在,是腐物酵成的泥浆,蛆虫以它们为巢穴。

  [在万国归一的世界降临之前]

  “先后暗杀两代狂信徒导师,把哥珊搅得天翻地覆的……是你吧。向大街小巷散发叛军告示的是你。捏造谣言蛊惑民心的是你。把阿玛刻弄成废人的是你。”

  教皇一寸一寸展开信纸。“这个,”他说,“也是你。”

  云缇亚睁着眼睛。

  “用你最擅长的技艺对付我,值得骄傲吗?这儿的人告诉我你不假思索就写下了这东西,兴许还暗自感谢海因里希给了你机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云缇亚,我和你母亲是清白的。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我对她没有爱欲,只有亏欠和悔疚!我牺牲达姬雅娜铲除了枢机主教势力,你觉得我卑鄙,但你如今所做的又有什么不同?是,我不小心让那条疯狗咬了一口,因为我只顾着提防他,没提防你。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变成自己憎恶的那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背信忘恩就罢了,为了扳倒我,竟然不惜污蔑自己的母亲!”

  [我只需要冷酷与决绝]

  两封信投入灯盏。白纸黑字,转瞬无存。

  [不需要回忆]

  “你我之间,”教皇深长地吐出一口气,“再没任何情分可讲了。”

  他的手从云缇亚头发移到脸廓,继续下移,用一股足够拗断脖颈的力道迫使对方贴近自己。铁链哗哗作响。他听见饱经摧折的骨骼被强行拉直的声音,闷沉,像石碾在硬地上徐缓推动。而他的语声比这更低、更清晰——

  “‘墓钟’……是什么?”

  一阵令他满意的颤抖。

  “害怕么?用不着怕。你已经永远说不出话,这个秘密埋在你心底,正如你烂在这座黑牢里,纵使皮肉脱尽、剩下枯骨,也永远出不去。”教皇微笑,“该害怕的是我才对。”愈来愈低的耳语中,隐含着一位向弥留者垂下身姿的死神。“——要这么想才对啊。”

  铁链绷得更紧了。

  “猊下。”

  外面有人说。

  教皇松开云缇亚。后者不知何时重新失去了知觉。

  “第一军督军尤利塞斯启禀。”

  “战况?”教皇问。他的声音霎时恢复如常,厚重而陡峭。

  “是北门水库上报的消息。代理监管长色诺芬发现一名疑似叛军细作的女子,二十八九岁左右,黑色长卷发,眼盲。”

  哦。

  “她自称鹭谷的爱丝璀德。”

  

  哦……

  那个爱丝璀德。

  十三年前被他打昏、从鹭谷的小木屋里抱出来扔到荒郊野外的少女。她很弱小。一头虚有其表的黑发。一双即使醒来也看不见东西的黑眼睛。

  他翻过贝鲁恒的日记,里面发狂般地写满她的名字。

  那时候他本打算杀了她。

  但这个念头少有地盘桓了一会儿——日后再也没有哪一刻比那时犹豫得更久——她并没做错,只不过是又一个可怜女孩沦陷在对爱情的幻想中罢了。他也并不恨她。这仅仅是对他学生的一道考验,而且将会是最微小的一道。

  他用大约五次呼吸那么久的时间决定了她的命运。

  武圣徒不能自降身份杀死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弱者。

  那以后又过了十年。她由第六军从某个很像鹭谷的边境小镇带回哥珊。黑发,黑眼睛,看上去依然弱小,但盲眼里悄悄藏着诡秘莫测的笑容,恰似衣袖里藏着一把短刀。

  云缇亚说她失忆了。

  “请您放心,她已在我控制之内……”塞黑莱特的儿子深深伏首,以便掩盖表情,“如果必要,我会亲手杀了她。”

  空话。

  “当年第六军确实有个叫爱丝璀德的女人担任随军医师,后来叛军覆灭,她和书记官云缇亚一起下落不明,追缉了三年,杳无音讯。”督军打开一轴画像,“还没审问,不过年龄、样貌都对得上。”

  教皇在沉思。

  他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桃花心木篦子。是云缇亚的。正中有道裂纹,似乎曾断开过,靠鱼鳔胶粘合起来。

  “……你对‘墓钟’怎么理解,尤利塞斯?”

  “依属下看,”督军说,“是故弄玄虚。”教皇的任何问题他一概直言作答,尽管明知是试探。“叛军给我们设了个套。故意派人在诸寂殿附近留下线索,故意让掌握这条线索的人落网,故意吐出一截线头,掐断剩下的,等着我们被假想的线勒死。猊下虑事周密众所皆知,他们刚好利用了这点。一旦注意力稍稍偏移,便是他们可乘之机。”

  “有趣的想法。但……”

  但你低估了修谟。

  教皇合上眼。黑暗卷涌而来,另一双眼在不可预知的距离外张开,静谧地,窥视他。

  另一双盲者的眼睛。

  “过于大胆了啊。”

  他了解云缇亚。那丝震颤并非作伪,完全是被刺探到软肋的最真实的恐惧。

  不。假使云缇亚也只是一颗卒子……

  “用诸寂殿藏匿武器、兵力,投放毒药……或者干脆把它毁掉。整个永昼宫就此沉入湖中,晨夕双塔也会随之坍塌,以它们的高度,恐怕连内城城墙都要遭殃了。”会有那种骤然毁去偌大一座石殿的力量吗?……火药?不可能……何况水中是无法引燃的。“为防万一,这段时间我会变换住所,地点必须严格保密。你调动更多部队守备永昼宫,造成我还留在那儿的假象,同时严密监控宫内动态。若是调虎离山,正好将计就计。”

  督军深施一礼。

  “那个茹丹人,”他提醒似地说道,“右手还完好。还能写字。”

  没用。海因里希的失败明确揭示了这一点。不能在这件事上无止尽地耗下去了。

  “有更快知道答案的方法。”

  教皇将篦子凑近眼前,观察着那道细缝。已经粘牢,密不透光,然而黑暗作为一种介质阻隔在中间,仿佛随时可以将破镜重圆的两半再度分裂开。

  “我大致猜到那女人来这里的用意。”

  

  身体拖过粗砺地面,血和脓水涂下歪歪斜斜一道痕迹。门推开,门关上,左右两个支点停了步,拽起拖着的人狠踹一脚。这脚正踹在云缇亚膝窝偏下,双膝跪地的一刻,他险些又晕过去。

  长垂的帷幕静立两侧。如果没有它们遮挡视线,这该是间宽阔的厅堂。

  不在审判局。也不属于永昼宫。

  “用不着猜测这是哪儿,”陌生的声音冷冷说,“你再也不会来第二次。”

  说话的男人站在教皇座位边,一身辉铜包镶的钢铠,背后伸出两支高举过头的羽翼——是铠甲的一部分。只有炽天羽骑指挥官级别的人物才配得上这种装束。看他模样也就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