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7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踹了下去。吊篮离地已有两三码,海因里希清晰看见肋部喷薄着暗红色的风。这痛苦不比长久折磨他的病痛更重,但他用尽全身气力惨叫了一声。

  更尖锐的风喷薄而来。

  无数支利箭破空纷飞,犹如飓风裹挟骤雨,卷向移动中的吊篮。教皇纵身一跃,海因里希贴在地上只听铿然巨响,像是一头金属怪兽的上下颚迅速咬合。两盏灯火倏地熄灭,昏暗霎时间侵蚀了他们的防御。

  对面山崖火光幢幢。

  第二轮箭雨紧追其后,足有百余次呼吸那么久——海因里希默数——才彻底止息,只留死寂。

  ……不。还是有声音的。

  摩根索在微弱地呻-吟。

  他虽然也跟着教皇跳下吊篮,对这蝗群般的攒射却无能为力,腰腹、手臂和大腿各中了一箭,几乎被射成刺猬。沾满典狱长鲜血的剑掉落一边,海因里希忍住伤口与石板地面摩擦的剧痛,向它爬去。

  当他终于够到它、切切实实将这唯一的凭恃攥在手中,才察觉背后那道好整以暇的目光。

  某个毫发无伤的人正注视着他。

  “弩箭啊。”

  教皇说。

  高大的武圣徒单膝点地,斗篷撕开条口子,露出胸甲锃亮的反光。箭一支也没落到他身上。它们仿佛魔鬼投掷的毒蛇,在真正的神性面前惊惶逃遁。海因里希瞳孔扩大了。他看见教皇背靠着一堵墙。一堵与身等高、与肩同宽、陡然出现替他将所有箭矢挡下的墙。

  那是面塔盾。

  

  “射程比普通的弓远,而且更精准、力度更大,但轨迹是直线,无法抛射,否则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留下死角。这点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可惜圣裁军和哥珊的驻守部队绝大多数只配备弩,只有第四军的茹丹士兵会使用长射程的复合弓,不过随着伊叙拉卧病,他们都处于我严密监控之下。你绝无可能暗通他们。”

  教皇信手拈起一枚箭枝,指腹读取着上面的第六军刻印。

  “可惜,”他双目如炬,“……太可惜了。”

  那面和他身材同样魁梧的巨盾之前一直负在他背后,靠从头遮到脚的宽阔斗篷掩蔽。海因里希顿时明白了他每走一步所迈出的沉重铿锵声。他料到教皇已有防范,可塔盾太碍事,全装贯带还背着这东西只会拖累身手。面对暗算,这原是无比愚昧之举。

  “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调动了阿玛刻的人?料他们大多不敢公然谋逆,都被蒙在鼓里。你做得很巧妙。你深知那茹丹细作与我关系非同一般,特地用他作饵,引我乔装来此,为的是山崖那头埋伏的部队认不出我。我猜,你事先告诉他们收到情报,叛军要派人来劫狱,自己故意装作被挟持领我走这条路,叫他们趁这时候射击。我不会放你离开半步,而他们见你紧随,投鼠忌器,于是你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让自己先被击倒——你把他的反应也算进去了。”

  “他”指的是摩根索。

  “这人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吧。”

  海因里希双手抱紧剑柄。

  “别慌。他隐蔽得还算不错,没有辜负你,所以我并不能确认。直到刚才,看他的表情,我才真正肯定了这一点。这就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出手的原因。”教皇用力一拧,手里的箭杆断成两截。“真奇怪……”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好像料准他会在这当口背叛你一样。”

  海因里希惨笑。“……正常人都会做出这种选择,当飞蛾扑火时……都会站在火那一边。”

  但这已经没用了。

  他只能算透摩根索,却还差一步。就差一步。他没有算透教皇。

  而教皇算透了他。

  “你在等什么?”

  视线模糊,影影绰绰,恍惚听见对方问。等死,他想说。

  “等下一轮射击。”教皇替他回答。“既然出手,当然要万无一失。就是间隔似乎长了点……是啊。让人等太久了。”

  他缓缓直起身来。

  “猊……猊下!”摩根索叫道,“危险……”

  夜空的某个方位猛然裂开一条火舌,像燃烧的枪尖刺穿黑铁帷幕,涌出震耳轰鸣,不偏不倚落向远处山崖。原本井然有序的火炬行列一下子被击散,烟焰纷紊,雷声的间隙中夹杂着混乱的人声和大块岩石崩落声,以及充斥周围世界、无所不在的嗡嗡震荡声。

  自天而降的雷霆并未就此停息。

  它依照教典条律完美地执行着对诸圣之敌的制裁,神明向渎神者展现本相,以惊恐与毁灭为祭坛,在此享用血飨。“天罚”是用了一个相当长的瞬间完成的,那个瞬间造成一段类似于死亡的空白,几乎夺走了海因里希的全部意识和听觉。

  最后(不知多久后),两名穿全身铠甲,手捧全罩式大翼盔的炽天羽骑高级将领走上来,向教皇报告执刑结束。

  教皇从一人手里接过松明,让海因里希看对面原本是山崖的地方。

  那儿已整个地凹陷下去,如遭一座塔楼那么大的锻锤重重敲击;然而就此刻的宁静来说,又像是云端无上伟力之手伸出一根小拇指,在山壁上捺了捺。

  “还不明白自己正和什么样的力量对抗?”

  武器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海因里希从不相信这个男人真是神的化身,但任何一种他所知的大型武器,包括弩炮、投石机和攻城秤车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握着摩根索的长剑,靠它艰难地支撑起身躯,却发觉它和藏在发束中的小裁纸刀没有区别。他忽然省悟为什么教皇放任他拿到这把剑。

  为了叫他认清楚自身的渺小而已。

  “你的病容不像假装。都到这地步了,还费尽心机算计我,有何目的?果真得逞,凭你风烛残躯又该如何掌控大局?抑或叛军首脑有能医治你的灵药?”教皇的声音很温和,神对触犯了自己且即将死去的蝼蚁没必要再显示怒意。“你贴身服侍我两年,我只知道你不会甘居人下,今天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

  “你恨我?这个国家多得是人恨我。你是个男爵的儿子,家境没落,无财无势,靠父母苦心打点才挤进上层显贵们的阵营,正要崭露头角,旧圣廷一垮,许多和你一样的人什么都没了。作为贵族余孽,你本来难逃一死,是告发了亲生父母并亲手对他们处刑才保住性命。你有充足的理由向我复仇。”

  仇恨么?丧失自我的愚蠢之人才拥有那种感情……

  喉咙里淤塞着血的腥味。比起它,漫漫黑夜反倒像是个幻觉。“我现在……终于……体会到贝鲁恒的心境……”

  空气因为这个名字而遽然绷紧,凌厉如刀。他的喘息被切割成碎片。

  “大限将至,却不甘……这样死去……所以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