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粗胖如熊的妇人往往压得他喘不过气,但莫勒似乎沉溺其中。仿佛有好几百年过去,呼啦啦地什么都不见了,他们站在一片瓦砾上,所见、所踩踏、所呼吸的全是灰烬。

  “别把他卷进来。”莫勒离开时,云缇亚轻声说。

  他指的是傻子。

  “我明白。”

  风刮过云缇亚耳边。他弯下腰,一颗颗捡起散落的碎石,重新垒好,然后吻了树干上的名字。

  然后他坐下,就着一块光滑石板取出随身的夹层防水匣,里面是全套文具:石墨笔、刮刀,以及厚厚的一沓纸。

  他开始写字。

  

  月光陪伴着莫勒,引领他一路攀上陡峭的山岩。约定的时刻尚早,但云缇亚已经先到了,正在把浸过焦油的兽皮绳组装成钩索。“没人跟着你吧?”见面第一句,他问。

  “没。我小心得很。”一串刮洗干净的膀胱递来,连上肠管,能灌进足够多的空气。“山脚下的采石场这阵子忙活起来了,多半是给守城战做准备。城外只有那儿允许出入,所有的骡子都被征过去干苦力,这不,果然有几头累死的让监工宰了吃肉,正好捡个现成。”莫勒注意到云缇亚脚边足有一人长的麻袋,“——怎么,这是?”

  “床弩,最小的那种。待会运进去我先找地方藏好,需要时再组装。”

  “你都从哪搞来这东西?”莫勒猛一激灵,“难道……是叛军……”

  云缇亚伸指按住嘴唇。

  只要声音不高,他们的对话足以被五十码之外水闸的轰鸣盖过。哥珊依山而立,内城大段边界与巉岩相邻,从慰灵地穿过废弃矿场的坑道爬到这儿并不难,难的是避开崖壁驻军的视线,翻越这五十码宽的深渊抵达城墙。

  “听着,莫勒,城头守备森严,我打算从墙根上运河水闸的开口进去,那旁边有个应急泄洪水道,平时不怎么用,可以直接通往永昼宫圣湖。天一亮你就穿上收尸人的行头走正常的途径进城,在湖东侧大桥最外面一根桥柱下接应我。这事办完,还有别的重要任务。”

  云缇亚扎紧麻袋,给它上了个滑轮。他端起袖弩,趁月亮驶进云翳光线转淡的一刻,瞄准,漆黑的钩索直射低处的水闸铁网,稳稳挂住。很好。河水奔流垂成瀑布,洗礼一般冲向外城,这么点金属碰撞声根本不足为道。他又射了第二发,将两股绳索绞在一起,用力拉紧,另一头固定在崖畔的粗树墩上。“我到了那边会发信号,你就把袋子送过来。之后我摘掉铁钩,你再收回空绳——”

  茹丹人的话戛然而止。

  他慢慢直起身。当他转过来、朝向莫勒时,原先的云缇亚似乎换了一个人。

  微光爬上他额角,将他的轮廓磨亮成刀刃。

  莫勒鼻翼沁出汗珠,退了一步,差点与后面柴杆般的身子撞个满怀。“大马,你这就丢下我啦?”那人叉着两条罗圈腿,和四肢相比过于硕大的脑袋直往他胳膊上蹭,“不干,我不干!我帮你扛骡子,剖开肚子,翻出肠子!你倒把我和骡子一起丢下啦!”

  云缇亚面如冰霜。

  “我……不,不是,我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

  傻子忽然惊叫半声,手指着茹丹人毁去一半的脸——因为毫无表情的缘故,这张脸在昏暗中愈显狰狞。“好,好可怕……”他拽了拽大汉的衣摆,“他的眼神……我怕……”

  莫勒捂住他的嘴。

  傻子细弱的身躯在他双臂之间猛地弹了一下,就软软滑脱,带着嵌在胸口的一柄匕首。

  从始至终云缇亚都没出声。喘息的反而是莫勒。这个一度强壮的男人佝偻着腰,撑在膝盖上,有一声没一声地笑,或者说用笑的方式急促地呼吸。

  “我来做就好……别弄脏你的手。”

  云缇亚走近前。地上的人兀自抽搐,匕首捅得有点偏,擦过了心脏。他抽出刀,割开傻子的喉咙。

  “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他回答颤抖的莫勒说。

  月色半明半晦。绳索决不能拉太久,一旦让崖壁或城墙上的守军发现,则是前功尽弃。“行动吧。尸体待会再处理。”云缇亚将鲜血淋漓的刀插回刀鞘,“这一战别无退路,只能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BOSS战~

  

  

☆、Ⅲ 蹈火(2)

  水深如夜。往下沉潜,如灵魂蜕出躯壳在无尽混沌中周游。

  而那一束熹微的光,大概就是指引灵魂前往其归宿的灯火。

  云缇亚不知为何产生了这种联想。水里的身体特别轻,轻得仿佛不属于他自己。他戴着额环,上面嵌有一大块打磨过的优质萤石——这是应对特殊环境的专用配备,为的是解放双手,以及在无法点火的情况下提供光源。此刻,这光穿透漆黑的湖水,将他领向水底更庞大的黑影。

  鱼群游过他身侧。曾无数次梦见的巨兽遗骸,正静候着最后一位同伴归来。

  诸寂殿,近在眼前了。

  

  “机关已标注,你知道暗语。此系外部唯一通道,原路离开时切记毁去。切记!”

  地图早就烂熟于心,包括修谟附在背面的几行字。那个一贯言简意赅的僧侣这次忽然啰嗦了起来,后一句不用他说云缇亚也明白该怎么做。石壁上的凹槽深长狭窄,只容一只手伸进去,光线根本照不到里面。他凭触觉辨识着两排插栓顶部的神秘图案,以及它们各自影射的字母。万象返空,诸声寂灭。扳下每个词的字首缩写,他拧动轮盘。

  石壁移向两侧。巨兽的眼睛对他张开。

  水道极其逼仄,沿途不乏必须慎之又慎才能察觉的陷阱,所幸拐过几个弯后渐渐宽阔,攀着滑腻的砖石爬出水域,已身处一间干燥空旷的厅堂内。充斥这里的不再是水,而是黑暗。他的身体为荧荧幽光笼罩,幽光又笼罩在更宏大的黑暗当中。

  云缇亚下意识拔掉肠管,吸了口气。

  腐臭味。

  类似污水、淤泥和苔藓沤烂的味道。他赶紧屏息,将管子又含了回去。一旦闻了那气味,结果往往不止呕吐这么简单。绝对不能在里面呼吸,修谟叮嘱。一口都不行。

  还有,绝对不能点火。

  萤石的清辉被四壁和地板来回折射。都是仔细洗磨抛光的石英岩,平滑如镜,拉长着他的影子。空间十分宽敞,没什么布置,除了几根支柱和靠墙竖立的一列列圣柜。云缇亚确信自己从没来过这儿。这大概是诸寂殿最底部的中空层,他几乎可以从天花板被分割的形状辨认出上面的场所,格斗室,炼金室,司事指挥处,默修礼堂,还有最后见证那一场疯狂残杀的集会大厅……但他全然不知这地方的存在。

  不,仔细回想,它一直都在。

  这里有一样东西,始终伴随着诸寂团,直到它覆灭,直到诸寂殿盖上封泥,变成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