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2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种所喻示的同一件东西。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带给她、传达给她、从自己的壶倾注到她杯盏里的东西。

  真实。

  “我不需要与微光重逢,不需要落空的记忆和思念……”

  她的怀抱如此之大。他用力敞着,把一切都交了出去。一切她想要的:融合了温暖的温暖,刚毅而有韧劲的根须,以及恰好充盈她双手的、活生生的躯体。

  九音鸟所渴望的真实。

  “你空了吗?”她喘息,以耳语的形式,“那里空下来了吗?”

  此时此刻。

  “把世界倒空,然后装满我。”

  他照她说的做了。或者说他一直在这么做。当两个人触碰、占有并填充真正的彼此,躲闪和矫饰都毫无意义。最后他不知道是自己装满了她,还是被她装满。他们不同颜色的身体紧密相挨,紧密得只差不能溶解掉对方;但他们盛纳灵魂的凹槽却是重叠放置的。一个容器摞在另一个容器里。

  爱丝璀德捋顺他因汗水而粘连的额发。“你和那时相比,变化大多了。”

  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时候。在那个厮磨着雷电、火、影子的岩穴之夜,他根本没想过要爱上她。

  “至少有一点没变。”

  “是的,”她说,“我们活着,并且在一起。”

  她翻身取过先前搁下的花环。它很粗,主干由四五根柳条束成,用香蒲茎叶捆扎,再簪插大大小小的花卉。虽然无法顾及颜色,她靠触觉编织起来倒也得心应手。“献给黑夜大君之子的戒指!”她把它放上他平坦的腹部,圆心正对准肚脐,花萼和嫩草尖挠得人极痒,他竭尽全力才忍住笑。

  盲女忽然停下了。

  “有人看着我们。”

  “没人。那是狼。”

  不仅仅是狼。还有星辰。

  他们伸展的四肢嵌在草地上。星辰嵌在枝叶中间。

  “真静啊。”他听见她呢喃。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而耳边如潮水般涌动着树叶声、蟋蟀唧鸣声、野鼠窜过草丛的簌簌声、远处猫头鹰的扑翅声、狼嗥声、空洞的风声,以及彼此的心跳声。

  “你在想什么?”

  云缇亚此前从未、以后也永远不会再听她提起这个问题。

  他脑海中其实有许多念头,但它们都渐渐黯淡下去。他的确接连几日没充分休息过了。倦意伸出它灰白枯瘦的手攫住他,只让他隐然以女人的低语为枕。黑暗绵亘,延伸到无限大。

  有什么轻柔的东西,轻柔地从她脸上滑下来,蹭着他耳垂,像一枚叶片。

  “我呢,”她自己答道,“想的是我知道的最美满,最幸福,或许也最奢侈的事物。”

  他以为她会说“爱”,但爱丝璀德说:

  “明天。”

  

  云缇亚睁开眼时,爱丝璀德仍在酣睡。

  她枕着他的臂弯,这使得他必须谨慎地挪动那只花环,用它代替抽走的手臂。晨晖镀上她侧卧而形成的安谧曲线。布带已经松脱下来了,她眼睑深合,长睫似乎盈着比唇角更显著的微笑。

  他取下晾干的裙子,盖在她只戴了一条金属护符的身体上。

  然后他穿好衣服。

  走到五十步开外的小土丘边,移开一块大石头,那下面是貉狸遗弃的洞穴。他取出所有东西,逐一装备上。熟皮软甲紧贴内衣扣妥,崭新的袖弩填上箭插-进左边袖筒中,打磨雪亮的暗刃藏入钉了毛皮的靴底,靴帮扎上绑绳。腰带一侧挂着地图匣,另一侧是些小瓶,用来装从爱丝璀德那儿拿的急救药品,和毒药。帕林签名的提货单,让他可以在反抗军占领的任何一座堡垒取得武器补给的凭证,被他折叠整齐收在怀里。同时收好的还有一只桃花心木的红色篦子。

  最后他拿起两把刀。

  薄暮,和拂晓。

  它们之间的距离,有时漫长到绝望,有时仅凭一个梦就能跨越。

  狼也醒来了。他曾经借用过名字的、那头从没真正离开的狼,用青绿如萤的眸子凝望他。“萤火,朝露,其实很相像呢,”也许曾有另一个男人给年少的盲女描绘她无法目睹的情景,“那么渺小,一碰就灭了……的星,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执着地在同一时分重新升起……”

  露水润湿了他的裤腿。他没有回头。

  时间允许他再停留一小会儿,却不允许他回头。

  有这样一种力量能够驱使他去死,却不能让他继续爱她。

  爱丝璀德会活下去吧。

  她是那样一种人——他只要知道就够了——即使在剧痛中,在饥馑中,在淤泥中,在齐腰深的荒草中,在无尽的黑暗和孤寂中,在尸骨的洪流中,在地狱中,也能活下去。

  云缇亚往前走,直视地平线,越走越快。

  他不再需要任何东西。包括多余的、旁落的目光。

  包括言语。

  和它们承载的告别。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爱丝璀德一直张着眼睛。

  她面朝最终吞噬了他的方向。黑瞳周围纯净的白已被鲜红替代。

  她的唇角依然微笑,尽管血像倾满的酒一般漫溢出眼眶,划过脸颊。遥远得只能以几百万颗心脏丈量的天际,曦星正闪灼着同样色泽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天空再深 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聚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 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 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 口和耳亦没缘份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 这么烦嚣城中

  没理由 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 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 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Ⅲ 蹈火(1)

  如果犹太要想生存,所有反抗她的人都必须化为尘土。在犹太灭亡之前,我要像先知撒母耳一样用灰烬盖住自己灰白的头颅,我将撕碎这件亚伦传下的衣服,穿起丧服,直到死去。

  ——《人子耶稣·大祭司该亚法》

  

  他梦见自己在做梦。

  是个和他毫不相干的梦,充满着火。寂静地在燔祭坛里跃动的、被驯服的火,以黑暗为牢笼,以阴影为锁链。他恍惚察觉这是一座修院内部,不过修院还是监牢都没区别。寂静主宰此间的一切。

  两个人站在祭坛前。一个是僧侣,斗篷式僧袍从头罩到脚;另一个则背对他,只让他看清披散的金发——虽然在火的冶炼下已经熔成了金红色。

  他们的交谈也属于寂静的一部分。

  “你真异想天开。”

  “我了解那年轻人。我知道他的斗志和决意。”金发男子说话很轻,像火焰吞下柴禾吐出来的灰烬。他认定自己曾听过这声音。“但他终究只是血肉之躯。”

  “你也是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