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眼喂养它吧。我要它们有什么用?分辨不清黑白,要它们有什么用?

  我捡起一根松明,吹熄,将呛鼻的烟束靠近我的眼睛。

  

  “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完全蜕变成一只九音鸟。我得到了行走于暮色和晨光中的能力。表象世界依然与我存在丝微的联系,内里的世界也需要我花大力气、集中全部精神才能洞悉。对我来说够得上奇迹了。我是显与隐的桥梁,是真实的投影与内核之间的鸿沟。作为代价,我失去了所有的感情,诸如怜悯、信任、希冀、喜悦、满足、鄙夷、愤怒、悔疚、悲痛和爱。它们早已陷落在当年的深渊里。

  “偶尔我想莱纱拒绝领受黑暗力量是正确的。她知道有一部分人心即使能阅读,也不可能理解——那些你原本就不屑于去理解的心。”

  铁匠幽幽叹出一口浊雾。“这就是全部了,”他说,“从头到尾,完整的全部。”

  云缇亚会心地笑。

  “是的,全部。艾缪·格伦维尔,旺达子爵,哈茂和贝兰的父亲。”

  老人注视着他,同样微笑起来。

  “我的两个儿子临终时我都见了他们一面。就算是他们自己,也并不为此悲伤。他们无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却做了想要做到的事。而惩火大概恰好相反。”

  他放下砂轮,端详刚刚研磨完毕的一长一短两把刀。现在它们终于获得真正的生命,即将去赴最冷酷、兴许也最雄伟的事业。“而你呢,云缇亚?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我么?云缇亚望向窗外,一座坟茔安栖在院落一角,十字架上挂着小学徒新放上去的花环。是前天坠崖的那个少女,因为与叛徒安努孚亲近,镇上其他人都拒绝帮忙收葬。你的梦做得太久太久,暗杀者。该醒来了。“我不会再行仁慈之事。”世间的善良与美德如同野草,历经风偃而永不根绝,但是,“我也不相信这世上仍有正义。”

  “你有信仰吗?”

  “没有,也许。”

  “不,”艾缪说,“你信仰虚无。”

  他把双刀交给茹丹人。已经擦去油脂,开亮雪刃,钉上了事先精心雕刻的羚羊角手柄。刀身并未完全抛光,刺客的武器务必保持与黑夜同一颜色;然而从斜面细看,可以发现陨钢特有的花纹,一叠一叠,那是钢铁的潮汐,随时等待着长声呼啸。

  “为它们取个名字吧。”

  

  云缇亚在吱呀呢喃的石板街道上行走。他步伐很轻盈。阳光遍地,流动到他脚下,像垫了层极细的砂。

  他清楚自己正走向哪种命运。帕林要他出卖反抗军的伪情报,可他熟悉的教皇绝不会轻信,更不会因为某个女人而宽待他。他必须面对残酷的考验,努力维持清醒,直到敌人认为他已被击溃;就算招供,为了进一步核实,拷问往往也不会中止。最后,当他失去利用价值,或者永昼宫的主人发觉受骗,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将经受凡人的想象力所无法涵盖的痛苦,死得像只剥了皮的狗。

  但他的步伐依然前所未有地轻盈。幽灵是不存在重量的。

  转角处的大梣树底下,他瞥见凡塔和夏依。少年换了一身军队里的夹棉布甲,女孩同样,只不过那对于她太肥大了些。见他走来,她的脸率先刷上赧红。

  “恭喜。”云缇亚说。

  夏依支支吾吾,不知该接什么。“我,我俩……想看看你,”舌头似乎又重新打上了结,“至少……至少说声道别……”

  他们都明白。是最后一面了。

  “对不起。”凡塔的声音犹如蛛丝。

  云缇亚蹲下-身,吻了她的脸。凡塔也吻了他。“要勇敢。”紧贴着她耳边,他嘱咐说,得到的回答是一颗晶莹东西的嘀嗒声。“我不会再哭了。”她保证。潮湿的光芒在她眼眶中宛转,终于没有溢出去。

  “你的新伙伴——”夏依惊呼,“和以前那对一模一样!不不,更加漂亮——”

  云缇亚解下它们,让少年把玩欣赏。迟早有一天他也要与这类器具结成生死与共的盟约,或许这一天已经到来。“你管它们叫什么?”凡塔问。

  “‘薄暮’,”云缇亚说,“还有‘拂晓’。”

  夏依小心翼翼转动短刀,手指在半寸开外也能感受到刀尖的寒意。“这把就是‘拂晓’吗?”

  “不,是长的那把。因为从黑夜到黎明的一段时间总是最为漫长。”

  远处一个老妇唤凡塔过去搬炊具。原先那座巨大雕像被推倒的荒地上,矗立着反抗军的旗帜,不是格罗敏心心念念的蝎狮,而是一只没有翅膀的普通狮子,双足人立。云缇亚猜得到帕林设计这个徽章的用意。夏依站在他身边,一同目睹行色匆匆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汇集。是该告诉他了。凡塔还小,但年届十五岁的男孩已算得上男人。他有背负真相的权力和责任。

  “杀死格罗敏的并非安努孚。”

  少年抬起头,瞳仁无声地张大。

  “是我。”

  按着夏依的肩膀,云缇亚从最初简短说起,帕林的设局,圣秩官李代桃僵的死,计划如何出现了变故,罪名如何推给一个无法对质的人,被审判的镇长又是如何输掉神断赢得大众的心。少年的表情在他注视之下剧烈起伏,经历了长久的愕然后,慢慢归于沉静。

  “……我是否还可以选择?”隔了片刻,他问。

  “没错。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必须做出取舍,并且用双肩承担任何一种选择的后果。”

  “那么,”夏依说,“我仍然这样走下去。”他语速开始有些磕绊,定了定才放缓,变得稳重,“我继续跟着帕林,只因为他暂时与我同路。在他的军队里,大多数人上了战场都需要救助,我想尽我所能帮他们一些。我不会再轻信谁,不会随便抛掷自己的生命,这个国家明天的主人是谁,对我其实也不特别重要……但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善良的人,我希望他们活着。他们饱尝苦难,就为了看到一个不同于现在的未来。”

  你已经成长得比我坚韧了。军号洪亮吹起,云缇亚猛地一拍夏依脊背。“好好保护凡塔!”

  少年奔跑中回过头,朝他晃了晃什么——先前从云缇亚这儿获赠的弯月形匕首。“你忘了……”喊声被风撕裂,“我知道怎么杀人……”

  风汹涌不止,仿佛漩涡,将各路人群席卷到荒地中央。

  雕像的基石上,帕林一身锁甲,旁边就停着他披挂整齐的坐骑。“你还相信额上有印记的人吗?还以为那印记是主父的亲吻?瞧瞧上一个圣徒把我们的家乡糟践成什么样!区区几人自称头戴光环就窃据神权,凌驾万众之上,放任我们饥寒交迫、血流满地!够了。假如神明在世,何至于容许这一切发生?没有了主父,这个世界只能在我们自己掌中运转!”他双拳紧握,所有人都知道他确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