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8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也比不过后来的痛苦。”她继续埋头做自己的活计,凭借触觉将药粉过筛,细细地滤到便于携带的小瓶中。“知道得越多,深渊张开得越大。我不希望你和他一样。”

  “我刚才想,如果不带萤火去找你,让它一直留在它同伴身边,也许不会……出那样的事。”

  云缇亚沉默半晌,“遗憾和后悔所造成的痛苦是对等的,”他说,“而人必须二者择一。这一次,请让我留下来。”

  爱丝璀德看着他。用她已盲的那双眼睛。

  “如果这将永远成为你心头的一根刺,那么我告诉你。贝兰起初以为我不告而别,但事实是,有人趁他不在,将我掳走。我不知道他是谁,当时我还未获得黑暗的恩赐——其实和贝兰一起逃离哥珊时我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我没有死。我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活着被遗弃在深山荒林。大概是出于仁慈,或一种更残忍的恶意,劫走我的人没有杀一个十六岁的瞎女孩,指望她饿死或葬身狼腹。”

  瓶瓶罐罐在她摆弄下彼此碰撞,响声很快被裹挟进雷电的轰鸣里。

  “我差点让野豹撕碎的时候,一伙强盗路过,他们救了我。然后强-暴了我。”

  云缇亚咽喉有些发干。血色正从他面孔上消褪。

  “穿过森林和北方山脉,抵达最近的一个较繁荣的市镇,一共五天。我被他们像牲口一样折腾了五天。原先怀上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他们最后把我卖给要去朝圣的皮条客,给我喝每个妓-女都必须喝的那种药,换了八块银币。十二年前那都是真金白银。”雷声又碾压下来,她微微停顿,像在等它过去。

  “我又辗转回到了哥珊。贝兰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也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记得那个强盗首领的模样。尽管看不见,他仍强迫我记住了他那张引以为傲的脸。很久以前他奸污的第一位少女,拼死抵抗,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疤痕;他从这当中竟取得快意,此后每当再有一个姑娘遇害,他就自己给自己加上一条刀疤。将我卖出去那天他抓着我的头发,感谢我为他威风凛凛的仪容又增添了新的荣耀。十二年后,他早已忘了我,只有那些足够他炫耀一辈子的勋章留存着。但我记得他。我知道他的名字。”她低下头,用木塞封上盛满的药瓶,“你也知道。”

  云缇亚张了张唇。

  他感觉自己在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但什么也听不到。

  “他叫格罗敏。”

  那一瞬间,他无比期盼能有一道巨雷经过,淹没这个名字的尖锐和他的失声。但什么也听不到。一切静寂得像死人胸膛里的呼吸。一只小瓶被盲女失手碰落,爱丝璀德敏捷地张开裙摆将它接住。他所渴望的声音依然没有响起,也没有掉在柔软的裙子上,而是下坠,下坠,坠入他低估了其深度的深渊。

  她快速捆好包袱走出去,呼唤正在后院换洗衣服的夏依和凡塔,仿佛刚刚所有这一番对话自始至终未曾发生。

  云缇亚独自留在窗边。

  雨溅进来。夏季本不该有的森寒持续蚕食着他。他的脸异常苍白,或者说透过茹丹人近似黑夜的肌肤,它呈现的是一种灰烬冷却后的颜色。

  被手指紧扣的窗框绽开裂纹。

  最终那声音回应了。是萤火消失前的长嗥声。无法以情感形容、以言语描摹,并非怒吼,并非嘶喊,并非狂笑,并非恸哭。它存在,且占据了那里,只为了毁灭。

  

  老铁匠放下锻锤。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抛进熔炉内,訇然翻腾,乍明乍暗。

  屋外有人用力敲打窗子。他过去开门。浑浊的银色眼睛端详着这个时刻的造访者,“啊,”毫不意外,“是你呀。”

  雨水在来人的面庞上恣肆奔涌。

  

  “我需要一件武器。”

  

  

作者有话要说:  

☆、Ⅱ 急湍(3)

  蜡烛烧尽了。帕林点燃一支新的,就着热蜡油接了上去。

  笔记才写到三百多页。还早,书还很厚。雷声偶尔会击断他的思绪,令他短暂地抬起头,透过充盈在小书房里的橘黄光晕朝外望,只有黑暗。

  犹如一面镜子,将他的影像投映为暴风骤雨的黑暗。

  他已经看不清镜中人曾经的容貌了。现在的他更瘦削,更干练,皮肤上不乏晒伤,双手粗糙生茧,宽大的袖口习惯性挽起,握笔的态势就像握一把小刀。两年的时间太匆遽,对改变一个人而言。

  帕林微笑,放下笔,到书柜前取出另一本小册子,恰逢有士兵进来通报。他转过身,那丝笑依然逗留在唇边。“欢迎。”待士兵退下,他说。

  阴影遇到光线,颤动,扭曲,开始勾勒出人形。

  茹丹人便是以这种方式现身的。他穿着白衣,包括简洁利索的短装、马裤和毛毡钉底的长靴,连沾满雨水的油布斗篷也是灰白。黑夜之族的暗杀者似乎偏爱他们头发的颜色,而这丝毫不妨碍他们与幽黯融为一体。

  惊奇从帕林眼中掠过,很快转变为纯粹的欣赏。

  他伸出手。

  云缇亚不理睬他,目光越过这示好的动作直接投向书桌上。卷轴匣、地图、蘸不同墨水的各种粗细的笔、盔甲和弩炮的详细图样、记事本、手抄文稿、以及打上哥珊军事学院馆藏印鉴的谋略典籍。不用说,连同这房间在内,都是贝鲁恒的遗物。

  “阿玛刻将军最初想把它们付之一炬,经我恳求才作罢。要组建新的第六军得征召大量民兵,我在其中也出了点力,还算有些微薄的面子。”帕林端起烛台,翻过一页页失去韧性的泛黄纸张,“让教皇国首席名将的智慧毁于一旦,太可惜了。”

  原来那时候他就有此预谋。“活在一个属于杀父仇人的世界里,不难受么?”

  帕林一愕,旋即失笑。“您说什么呀,”他声音轻飘飘的,“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不是他亲生儿子吗?”

  云缇亚没有笑。

  雨在黑暗中喧哗着。

  “你要诸寂团,我把它带来了。你看过贝鲁恒的文件,应该明白令它归附所必需的仪式。唯有通过血与血的交换,诸寂团才会认可它的主人,并与此人的一切敌人为敌。准备好了吗?还是你并无足够的勇气接受它?”

  “不,”帕林说,“不是我。”

  “……格罗敏?”

  “反抗军需要他。我们的兵力绝大部分是他属下,直接听从他的号令。他是军人,以军人的权威举事,以军人的规则行事,这个我做不来。依森堡的战士只能由他们自己的将领差遣。我的身份是参谋,在这位置上拥有只服从于我的势力,容易招致与主帅的不和。”眼神意味深长,似乎要径直将他的思想灌入云缇亚内心,“何况本质都一样。您也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