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上带我走的不是你。”

  云缇亚拉下巡察兵风帽外沿,半遮住脸。

  “叫我的名字,”他只说,“我叫云缇亚。”

  他大步朝前走去,再不回头。碧青眼眸的狼和他相并而行。与他预想的不同(却又符合另一种意料),一路都没再出现岗哨。地下河流汩汩蜿蜒,发光的磷菌为他指明方向。凭借烂熟的身体记忆,用不了多久便顺利抵达出口——位于主堡第二层西北角——他扣动机括,爬上专为哨兵设置的窄梯。

  在两年前的印象中,这儿还是一间诵经室,宽阔的大堂毗邻图书馆,随军僧侣会在这儿给士兵作告解或散播光辉。但眼下,它已经被改造成了杂物仓库,旧帷幕和随意堆叠的箱子口袋上蜘蛛施施然织着网。空无一人。周围静得很不真实,好像只要轻呵一口气,就能把这一切灰尘似地吹去。

  萤火鼻尖耸了耸。它四处嗅了一圈,抬头望云缇亚。后者领会了它的意思,打个手势,公狼无声地隐遁于帷布与储物柜之间的阴翳里。

  

  云缇亚独自走向外厅。

  伴随着每一步,他感到那层幻觉般的寂静逐渐解体了。陈旧的时间从墙上剥蚀下来,依森堡往昔的真容从步履中进入了他。他走过原先的默修室,走过曾经陈列各种珍本书籍和精致武器的长廊,走下塔楼的螺旋阶梯,走上凌空横跨中庭的桥梁。他知道哪一级石阶比别处矮两分,哪一道墙根还有翻修过的痕迹。雉堞上巡哨的士兵很少,就算有也都行色匆匆;真正一片忙碌的是中庭里,从城门直到主堡一侧的粮仓,被运送谷物的牛车和往返人流熙熙攘攘挤满。日光是另一口大筛子,架设在充作晒谷场的空地上,将簸起的金色颗粒筛得细埃飞扬。

  而云缇亚俯下头看到的并不是这些。

  他只看见一个红发碧眼的少年欢笑着纵马飞驰,一个全身套在铠甲里、满面火热的老头催动座驾追赶。一个栗色头发眉梢如刀的姑娘在一个容颜冷峻的俊美男子面前抛掷剑刃。还有一个铁蓝色眼睛的魁梧男人,独臂,身负巨剑,静静地注视他们。

  他们头顶是天空。圣廷的雪白飞狮旗帜在那儿飘摇。它是辉光之父的神使,皮毛一尘不染,尾巴上翘,羽翼张开,亟待飞翔。

  那旗帜下站着第六个人。

  云缇亚瞧不清他的脸。他立在光中。

  茹丹人加快了步子。就在他几乎要跑起来的瞬间,有声音自背后唤他——

  “你让我久等了。”

  一道漫无边距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

  云缇亚猛然克制住伸手抽刀的心念。从影子可以看出这人的身形,必定极其高大,在他所见过的佼佼者中亦数一数二。声音是完全陌生且沙哑的,有些沉,却传递着下一霎便可能飙扬起来的讯息:它坚不容疑地展示,自己才是这城堡现在的主人。

  “您有事找我吗?”巡察兵打扮的刺客不动声色,“暗道里的机关出了点问题,队长叫我去取修理工具。”

  他没有回头。

  “我可不会像这么无礼啊。不过你打算用哪个身份来领受我的迎接呢?是诸寂团主事萤火——”

  手指一寸寸探向刀柄。

  “还是,”那声音笑了,猛虎开始摩擦它溢着涎水的獠牙,“第六军前任统帅贝鲁恒的书记官——云缇亚?”

  

作者有话要说:  

  

☆、Ⅰ 影舞(3)

  云缇亚望着前方。

  他视线所指之处,那面旗帜上的飞狮图案悄然变幻了。洁白的羽翼变成蝙蝠似的漆黑膜翅,身子和颈鬣渲开浓重血色,翘起的狮尾也化作一根硕大毒针弯曲在背上。它与它神圣的兄弟外形略似,不同的是一者出自至纯之火,一者出自污血。

  蝎狮。

  “我刚到第六军时就听说鹭谷有一伙大盗,为首者以这种魔物为称号。后来不知何故,忽然消声灭迹。”云缇亚尽力使胸部起伏趋向平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烧杀淫掳无恶不作的你竟也从了良,跻身圣裁军来沐浴主父的荣光了。”

  他仍把自己的背部向那人袒露着,直到后者踱到他面前。压在他身上的影子移开了,但重量并没有卸除。男人果然个头极高——和教皇不相上下——并且异常精壮,全身唯一没被铠甲罩住的脸庞疤痕多得能令少女见之惨叫。他的头发枣红中透黑,看起来倒不像天生,而是早晨刚在仇敌的鲜血里洗过一样。

  “别装傻,茹丹人。”他咧开嘴笑,语速温吞,“贝鲁恒通缉了我十年,赏钱从最初的三百磅辉金到最后谁献上我的头,他就举荐谁为圣徒。哎呦,我好害怕哟,谁晓得那位高高在上的圣者为什么这般痛恨我。漫天飞的悬赏单,别说你一张也没看过。”

  云缇亚漠无表情。那个名字已不能再刺痛他了。

  “格罗敏。”他直称眼前男子名讳,“我不知道是该说现任统帅眼光太高,还是总主教的赎罪券太好用。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你那位顶头上司必然不在军中,否则这儿还轮不到你口出狂言。”

  “蝎狮”笑得更厉害了。狰狞的疤痕随着面颊扭曲而攒动起来,像朝猎物汇聚的蛇群。

  “阿玛刻啊,”他没有使用任何敬语,“等那凶悍的北地蛮妇从哥珊回来,一定会对收到的礼物……大为惊喜呢。”

  “所以,”云缇亚冷冷道,“掳走我亲近的人,把我引诱到这里的,就是你了?”

  “是我。”

  另一个声音说。

  如果不是它,云缇亚几乎没注意到城墙一角的蝎狮旗帜下真有人在。强光中自己方才见到的身形不全是幻觉。出言者走近了,让云缇亚认清他模样——很平常的镇民装扮,细麻衬衫,外罩一领遮风的敞胸旧披肩,底下是革质马裤和布靴。他并非军人,而属于被军队保护或欺凌的一般意义上的大多数人。

  “请那位女士和小姑娘来这儿的是我。想见您一面的也是我。”

  云缇亚目光集中在对方脸上。

  一张本该似曾相识的脸。

  “久违了,”走到他与“蝎狮”身边的年轻人微笑着,“我叫帕林。鹭谷的镇长。”

  

  “我听过这名字。”云缇亚说。

  他没对它的赫然出现感到意外,之前圣秩官和安努孚的谈话已经令他心中有数。如果说还有什么氤氲不明的,大概要逆推到很久以前自己与之初遇的时候,可现在阻断在其间的迷雾也因为这张触手可及的面孔被一点点驱散了。

  “你就是那位亲手杀死父亲而接替他成为镇长的儿子。”

  帕林的神情毫无变化。

  就像真正恶贯满盈的罪犯从不惧指斥和判决,这个足以令众人侧目的污名也没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