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一样。“别,别不高兴嘛。你明明比我小,可我总觉得你像,像我姐……”

  一辆双驾的三轮货车自他身边疾速掠过。凡塔眼明手快,一把推开自说自话的少年,这次马车没再撞上他们,车轮激起的泥水却溅了她一身。载满柴禾的马车头也不回地去了,夏依帮凡塔拍抖着裙子,下意识往那车驰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揉了揉眼睛。

  柴堆底下,一只惨白僵硬的手从破车板中伸了过来,悠悠地垂着。在灰色的长街、灰色的屋舍和灰色的空寥黎明前,唯有它白得碜人。

  像峭崖上一朵孤弱飘摇的花。

  夏依的视线凝固了。

  当那只手离开他的目光时,他看见——清清楚楚地看见,手腕上,用石青纹成的翠羽菊还未凋谢。

  

  “……姐姐…………”

  

  这个称呼像石头落入水中一样沉在他心头,随之夺去了所有的声音。

  他所发出来的声音。他所听到的声音。

  夏依突然拔腿向那马车追去。他知道他在喊着什么,但他听不见。他知道凡塔在他后面不顾一切地叫他,但他听不见。

  世界是静止的。唯有那辆黑色的马车,那只惨白的手,颠簸着,朝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行去。

  他跌倒了,但他全无知觉。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包括眼泪和雨水,包括血和泥污,包括风和呼喊。它们都不属于他,如同生命不再属于那只手一般。天空与地面挤得很紧,水向街道的坑洼处流动,竖立的屋子并列道旁,一言不发,仿佛峡谷危崖上沉默的岩石。一群麻木的看客。水流湍急,满世界的灰最终吞没了那点惨白。大门关闭了。而他的脑袋像被凿了个洞,开始不断地渗水、渗水,终于像一只被注满的舟舶,在漩涡中无声无息地沉没。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样循着车辙找到城郊乱葬岗去的。那里的天色比黄昏更暗。鸦群盘旋,只要它们愿意,可以轻易将一棵老树压弯,或是伸开翅膀遮蔽一切它们认为不必要的光线。他拼命地在腐殖与新土之间挖着,而乌鸦有的甚至俯冲下来,与泥土争食他手指上淋漓的血。

  直到他挖出了那只手,几乎泯灭在尸斑间的翠羽菊,以及姐姐冰冷的身体。

  她睁着双眼。胸前一个贯通后心的窟窿,早已填满了碎土和沙砾。

  凡塔抱住夏依的胳膊一直在抖。又有几只乌鸦跳上前,要从他怀里抢夺姐姐的眼睛。少年猛地一声大吼,黑影呼啦啦地散开去,复又在他头顶聚合。什么也听不见。他剧颤着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他什么也听不见。

  但他依然趴着,紧贴地面,仿佛在堆满死物的大地下方,跳动着姐姐胸腔里业已熄灭的心脏。

  

  “……夏依。”

  漫长如由生到死的空白中,有人说。

  那是闯入夏依耳中的第一个声音。他呆滞地抬起头,眼睛被什么模糊住,来人的身影朦胧,甚至分辨不出是否熟悉。

  他张嘴。

  空空荡荡的风经过他的喉咙,未能组成任何字句。

  那人走到他面前,然后明白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将手放在少年肩上。夏依的咽部抽动着,他用力抓住那人手臂,沾满污血的十指在那人的白色窄袖上印下黑红交加的痕迹。

  他仍然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有很多话想对那人说,即便是吞吐的,断断续续的,一点点挤出来的。但有一只最可怕的乌鸦啄食了他的声带。阴翳聚拢上来,凝为固态。属于他的声音在离开舌尖之前就已窒息死去。

  云缇亚搂住夏依,让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前。他望向天空。隐隐地,新的一层雷声在密云后翻滚。

  “走吧。”他只是说。

  “老师……”凡塔轻唤,拖着近似哭腔的细长尾声。

  云缇亚让她抓住自己的手。“走吧。”他面向夏依,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左撇子强行纠正容易变口吃,大约是左右脑的优势半球转换,容易造成语言中枢损伤的原理。

  被雪藏了9万字的某人终于要出场了……

☆、Ⅴ 捕梦(1)

  我问:“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它答道:“我名叫自由。”

  我又问:“你的子女何在?”

  它说:“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一个死于狂症,一个尚未出生。”

  ——《暴风集》

  

  中编Ⅴ:捕梦

  

  走在静谧幽暗的长廊上,夏依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个死者。

  打从踏上这小岛的第一步起,棕衣或灰衣的身影们没有一刻停止在他眼前飘行。他们中有僧侣,也有修女,一起祈祷、进食,在田里劳作,然而即便是身形也无法将他们每一个区分开来。严严实实的连帽斗篷裹住他们全身,让夏依觉得在那层外表下并不存在一个固定的形态。直到云缇亚领着他和凡塔踏进一扇简单古旧的大门,那些鬼魂也依然飘忽着,手端油灯、烛台或者书本,默然无声地自他们身边穿过。

  “这里是寂火教派的修院。”凡塔用少年恰好能听到的最低的声音说。墙壁素净,丝毫不见壁画和各类装饰雕花,只有插在挂钩上的灯盏将橘色的光注入几道裂纹里去。

  夏依感到自己的唇在空空地张着。

  “寂火是比现在统治圣廷的诫日教派更古老的派系。辉光之父在我们看来只是一种炙热燃烧的精魂,我们不崇拜任何神祗与天使的实体。”凡塔笑了,在夏依的表情中看出他开始留意到自己身上式样相同的棕斗篷,以及“我们”这个字样。“我们与世无争,没有物欲,没有危害,自食其力,只需最基本的给养就能生活,也不会到处传道,强行给人灌输自己的认知和信仰。因此宗座许可我们的存在,并把这座城外的孤岛给予我们修行使用。我入会还不到一年,算是童贞女,等成人之后可以选择当修女,也可以回到俗世。”

  “因为寂火的教义是尊重任何人发自心灵的选择,”隔了片刻,她说,“就像火焰,没人能命令它们一定得在木柴或烈酒上起舞。”

  夏依觉得自己听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但几乎没有东西进入他的思想。凡塔一贯超乎年龄的言语并未在他胸腔里形成多大回声。他的心是木然的,像结了层厚茧,连悲伤也无法触及他的痛觉了。往前走着,又有两个沉默的鬼魂迎面飘来,他希望他们的兜帽下会是父亲和姐姐的脸孔。但他们终与他擦肩而过。是他自己远离了声音,而非声音远离了他。

  最后他来到一间单独的礼室前。一个男人在门口等候着。

  他的身材比夏依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高大挺拔,尽管他的棕斗篷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