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英雄救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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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之上, 蜂拥而出的御林军彻底扭转了局势。望着浴血而立的晋安帝,御林军、羽林卫统领二人一身冷汗地俯跪在地。
凌柏本人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嘴咬着龙纹锦帕, 左手握着利刃, 眼也不眨地剜去右臂上被西戎毒物伤到的死肉。那股子狠厉的模样,叫太医院院首见了都心惊,在帝王点名自己之前,赶忙带好皇家的包扎之物,上前谨慎伺候着。
“都愣着做什么?人都剿完了?没杀完在这儿给朕跪一片做什么?”凌柏从成公公手里接回宝剑, 于空中挥舞几道,似乎还在回味方才酣畅淋漓的恶战。
郑慎惊觉现在的帝王宛若邪神附身, 可敬又可怖,爬向帝王跟前、连磕三声道:“臣等见天坛形势不佳,特来复命救驾, 现如今困局已解,臣这就重返哨岗。”
“该去哪去哪,别在朕跟前晃悠。”凌柏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 见郑慎走远后,又领着余下的御林军继续围剿西戎余孽。
处理完西戎大本营的萧壹、梁彦辰二人, 结伴赶回天坛上。见帝王正双手持剑,玩弄似的斩杀叛军。二人立刻识趣地退向一旁, 将战场留给凌柏。
却见远处四位暗卫打扮地男子,护送着一位衣着规谨的姑娘, 哭喊着向天坛跑来。萧壹还在猜测这是谁家的小嫡女跑错位置了,梁彦辰却是立刻紧张地冲过去。
因为他一眼便认出了, 这是妹妹身边最为得用的大丫鬟。
“长缨!梁婉清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梁彦辰高喝道。
长缨见了自家大少, 宛若见到了神人, 一边哭一边扑倒在他面前,啜泣道:“世子爷,小姐她……小姐她不见了啊!”
“谁?谁不见了?靖安郡主不见了?”萧壹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惊觉背后凉飕飕的,语无伦次道,“她,她不是,那么多御林军、过半的锦衣卫暗卫都在她那,这,这怎么能叫人被……”
梁彦辰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拽起长缨便往高台外走:“哭什么,哭哭啼啼地有用吗?起来领路,若是叫陛下知道……”
话未说完,原本还在厮杀的凌柏便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冷声道:“谁不见了?”
“呃,回陛下……是靖安郡主。”
萧壹明显没看见一旁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梁彦辰,相当忠君地坦言道。
“废物!近百名锦衣卫连个女人都护不住,我北朝将士们都是饭桶吗?”凌柏一脚踹倒了萧壹,举起长剑指着长缨,“你,给朕领路。”
梁彦辰赶忙放开小侍女,只能由着御前公共们掳着她往高台外走去。
凌柏心里愤懑,一路走一路踹人,又小孩子气,又可怖。道边所有还在匍匐着的西戎余孽,无一不被残忍的剜去脖颈,意外撞见的高门贵妇们认不出这位浴血邪神,惊慌地尖叫着。
见陛下一路向前,梁彦辰一把拽起地上的萧壹,感慨道:“告诉你别直说,怎么样,是不是挨踹了?”
“我不说,难道去欺君么?”萧壹脑子很直,扶着腰站起,一瘸一拐地跟着帝王下高台。
梁彦辰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了摇头,看着帝王愤懑的神情,他原本惊慌的心竟然瞬时安定下来,意味深长道:
“哎,萧兄,不是我炫耀。你久在军营,可能不知晓,我这妹妹,十分不得了。若是等会这叫她伤了分毫,在场除了我,你们这重罚一个都跑不掉。”
萧壹一脸莫名其妙,只当这位同袍没有睡醒。但远处帝王急行策马的焦急状,又好像的确应证了些什么,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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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侧翼的一处丛林中,原本悄无声息的护林人木屋陡然升腾起篝火,但在远处的打斗声下,却并不显得突兀。
“那北朝女人在里面?”一位王子打扮的西戎少年一骑骏马冲向木屋前,随后利落地翻下,将腰间的弯刀递送给侍卫,换来了把崭新银亮的。
“回少主的话,这靖安郡主正在里屋。”
西戎少主冷笑一声,刚准备踹门进屋,复又想起了那日朝贡的憋屈,收回了脚,转向了另一间:“好好给孤守着,孤等会就来。”
“是!”
“是!”
木屋里,一身锦服的梁婉清,听到对话,反而没有半分怯懦,十分坦然地坐在木椅上,姿态慵懒地托腮,没有半分人质的觉悟。
半个时辰前,她原本还在大理寺少卿的坐席上,为浴血奋战的凌柏而忧心,只怪她一时心急,叫着西戎暗探们钻了空子,趁着观赏台人多眼杂、王府暗卫的疏忽,悄无声息地将她掳来了这里。
不过她倒并不惊慌,有了前世的西戎大都之辱,今朝被胁迫的事儿看起来便不值一提。再者,纵然这西戎少主再如何愤怒,有凌柏在,她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是言语、身体上受点欺辱。若是能叫北朝借此把西戎余孽一网打尽,那也算件好事。
当然,最主要的,是梁婉清坚信小凌柏会来救自己。没什么缘由,只要想着那位高台上的蟒袍少年,她就十分安心。
“郡主殿下十分潇洒啊?不害怕么?”西戎少主特意换上了那日专门为进贡而准备的朝服,十分嚣张地踹开了的木屋小门,拽来一把椅子,大剌地在梁婉清对面坐下。
梁婉清端正了坐姿,状若十分自觉的人质模样,点头道:“西戎一向‘以礼待人’,本宫自然没什么好害怕的。”
“郡主不怕——”西戎少主抽出了弯刀,挑衅地用手指抹过刀尖,提点道,“被我这弯刀,咔擦一下,抹脖子么?”
“啊哈。”梁婉清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怕什么?老娘上辈子就是用你这破刀自刎的,这辈子难道还会怕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傻小子?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梁婉清还是端起了京城贵女的架子,秀眉微蹙,美目敛下,装作受惊地模样:“本宫想——少主应是不会的吧。”
“不愧是北朝第一郡主,气度非凡。”西戎少主哈哈大笑三声,忽然猛地上前,用弯刀的一侧抵住梁婉清的脖颈,用力三分的划拉着,“现在呢?郡主还无所畏惧么?我这弯刀再下去半寸,郡主可就要血溅当场了呢。”
梁婉清看了眼颈侧的弯刀,提起嘴角,嘲讽地看了眼前人,竟自顾地往弯刀上靠去,西戎少主一时不查,银亮的弯刀清晰地在梁婉清颈侧压出一道血痕。血痕映衬着这白皙的脖颈妖冶十足,血珠带着侵略性滑进了绸缎领口。
“少主觉得,本宫会害怕么?”
“你!你这女人!”西戎少主惊恐地扔下弯刀,步伐紊乱地逃向三步开外,“你是真不怕死吗!”
他原也只是想给她个教训,万万没想要她性命。想来京中贵女从不见血,胆量颇小,微微一吓便会求饶。但谁曾想,这靖安郡主当真与众不同。那赴死的眼神,看得他心惊胆战。
这逃跑的模样。
梁婉清在心中冷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抹脖子的是他呢。
她从右手袖口抽出一只干净的锦帕,细细掩过脖颈的伤口,出血并不多,仅仅是看着吓人。毕竟是自己的身子,她也不会开玩笑。但鲜红的血痕还是在锦帕上,留下了极为可怖的印迹。
西戎少主刚准备开口嘲弄,却见这小木门直接被人踹倒在地,两扇摇摇欲坠的纸窗也直接被刀枪彻底捅破。
“西戎少主——你想死么?”
一道宛若从地狱传来的低吼声,禁锢住西戎少主的身子,长剑直接捅进西戎少主的腹部,溅起满地的血迹。
梁婉清迅即从木椅上站起,惊恐地拉住来人:“凌柏!你在做什么?”
小木屋已被锦衣卫彻底包围。丛林中,所有西戎余孽,要么匍匐着跪倒在地,要么早已平躺在地上,任人跨过。
凌柏松开剑柄,长剑还插在西戎少主的身上,但他自己任由梁婉清双手环抱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去。
“凌柏!那是西戎少主?你若现在杀他,是想要明天就开战吗?”梁婉清两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庞,将他的脸掰正。
二人双目痴痴地对视着,凌柏眼里赤红的血丝深深刺伤着梁婉清的心尖,她哑然:“那是西戎少主,现在时机不到,咱们还不能伤他,好吗?”
凌柏明显是已经杀红了眼,一身的血腥味呛人又吓人。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斩杀了多少叛军才找来这间小木屋,屋外西戎军师奸邪的笑容,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她。踹开木门,他望见衣口染血的梁婉清,他看见地上的弯刀,他看见肆意大笑的西戎少主。
凌柏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可是他伤你啊,”凌柏颤声道,尾音里透露出委屈,但说出来的话有那般狠厉,“他胆敢伤你,难道不该死吗?”
梁婉清也顾不得脖颈的血痕是否还在渗血,即使在场士官众多,即使屋外还有父兄,即使所有人都在看着屋内的一切,但那一刻,她想不了那么多。
她放下了一切,将沉重的头轻靠在他的肩上,用力的环抱着凌柏,指尖抓着他背部的蟒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小凌柏,姐姐没事。”
突如其来的拥抱,凌柏怔住了一瞬,随即快速反应过来,蛮横地抱起姐姐,那力道仿若要将她压入自己肺腑之中。他猛烈地喘息着,小心翼翼地在梁婉清脖颈处嗅着独属于她的芳香,贪恋怀中她的温度。
“姐姐,朕真的好害怕啊。姐姐,你怎么可以忍心抛下朕一个人啊——”
晋安帝话音里的哭腔,威震着在场每一位将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