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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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武宁帝与众皇子的离开, 天坛也被暂时围封起来。皇亲贵族们在羽林卫的保护下,逐一回到自己的府邸,等候通传。
最近两个月以来, 祸事频发。夺嫡之争的序幕, 势必会导致人心惶惶。但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纷争竟对波及到帝王身上。太医院紧张的氛围,京城街道更加频繁的巡视,紧闭的皇宫大门,无一不在显示着这次地动的严重后果。
原本出街摆摊的小商户也都躲回了家中, 甚至许多高门也紧闭大门,私兵镇守外院严阵以待。这其中, 就包括宁安侯府。
宁安侯与宁安侯世子原本都为朝廷命官,而且今日都在天坛之中,按理应当一起被封在皇宫之中的。但宁安侯实在不放心家中妻女, 拉下老脸请求晋王殿下,世子便被破例放回侯府,保护家人了。
对, 值得一说的就是——武宁帝病重,现如今朝中主事的便是晋王殿下。
“娘, 外院将士们我已经布置好了,您和婉婉呆在内院就好, 我等会再去和隔壁尚书府知会一声,他们家白越和尚书叔叔都在宫中。”梁彦辰脱下厚重的铠甲, 坐在檀木凳上。
“诶,好好好。只是你等会出府也要小心些, 毕竟是晋王殿下特赦的, 咱们还是不要多惹事儿。”梁母亲自给儿子端来一碗冰糖燕窝羹, 提醒道。
梁彦辰今日忙活了一天,中午也只从萧壹那儿抠搜了一个冷馒头充饥,这下捧着燕窝羹大快朵颐:“知道,晋王殿下很好说话。哦,对了!婉婉,晋王殿下让我告诉你不必担心,他现在并无大碍。”
“我……我担心他做什么,我就担心你和爹怎么样。”梁婉清不自在地视线乱瞟,口是心非道。
其实自打梁彦辰一进府,她就想上前问,但是又害怕耽误了兄长的正事,便一直不敢开口。
梁彦辰几大口就解决了这一小碗燕窝羹,从妹妹手里结果帕子,应付似的擦了擦嘴:“行行行,反正你现在不必担心,好好待在你的院子里看话本就行。如今晋王殿下主事,宫中井然有序,姑父状态也很好,虽说是把大家都关在里面,但也只是预备不时之需。”
母女二人听后都松了一口气,但梁母心还悬了一半:“那你自己呢?方才天坛我们都没进去,只是山崩砸落,不应当有这么多的伤亡啊。”
最开始地动后,梁母并没有多紧张,甚至没有去寻女儿,因为她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次,当时守卫司处理得当,北朝也没有多少伤亡。但今日看到浴血的郑慎走出来时,她的情绪瞬间绷不住了,整个人都害怕地跪倒在了佛堂里,她的丈夫和独子,都在那天坛之中啊。
“原本也没什么大碍的,天坛地势开阔,最开始的地动我在里面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梁彦辰为难地挠了挠脑袋,皱眉道,“谁知道那西戎暗探能借这个时机闯进来了,当时场面本就混乱,又有外敌更是雪上加霜。”
梁母有些纳闷,十分不解:“这西戎人怎么就这么会算呢?天时地利,他们怎么就能确定今日一定会有地动?“
“我也很奇怪啊。所以最初西戎暗探刺杀进来,我们完全措手不及。但幸好晋王殿下反应最快,提醒我一起注意保护陛下,郑慎将军正好也带着御林军、羽林卫在,端郡王与五殿下出手也十分勇猛,咱们将士们心中有主心骨,才没叫那西戎叛军得逞。”
“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梁母阿弥陀佛道,“看来是老天再帮我们啊,才叫这么多精良的将士都在。”
梁婉清深藏功与名,也跟着点头感慨。
胸口那道不安的刺也平静下来,一切都在按照最好的方向发展。西戎刺杀失败,姑父逃过死结,三位小殿下也都快速成长起来,无论这条大路将要通向何方,她都有信心避过亡国那条不归路。
“那姑父何时能够醒来,这件事太医拿得准吗?”梁婉清问道。
梁彦辰紧张地屏退了婢女们,小声说:“我一介武夫,不懂那文官的辞藻,我只说我看到的。姑父现在依旧没有醒来,但呼吸还在,太医院柳正使说是因为极度惊恐,伤到了头部。但你们知道,这脑袋本就是人体最为复杂的地方。要我实说,这只怕……”
梁母抬手让儿子停了话声,沉声道:“陛下乃是真龙之躯,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话虽如此,不过是担心隔墙有耳。
但梁婉清心里也跟着一沉。人活着,但并没有醒来,那西戎此次的目标就并未失败。今日只是第一天,若是姑父七日内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那文武百官绝对会有大动作的。
到时候的京城,势必又来一场腥风血雨。
“那几位殿下,现在对此作何反应?”梁婉清悄声问。
梁彦辰右手指点在空中,逐一解释道:“五殿下没有封号,便同徐婕妤一道,帮助姑母协理后宫,照顾姑父。晋王殿下由百官推崇,代为‘监国’,端郡王从旁辅助,二人合力处理了一些较为紧急的奏折,但更多的要事被搁置了,大家心中还是期盼姑父能够早点醒来。”
“晋王殿下和端郡王,能毫无异心的共事?这不像是秦国公那个老狐狸会做出来的。”梁母狐疑道。
梁彦辰点点头:“我也正奇怪着呢,但秦国公自天坛一出事儿,便主动远离权力中心,自己跟着大理寺去查案去了。我和父侯猜想,大抵是因为他参与了天坛护守,恐要避嫌才出此下策。”
梁婉清不太赞同地撇了撇嘴,辟除了另一个思路:“我倾向于是秦国公与晋王殿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具体内容我们无从知晓。不过,有机会的,也不知是他们三人。”
“诶,我知道。但是表弟是几日前,我们亲自送去灵隐寺的,难道要在这个敏感时机在接回来吗?再者,表弟是真的无意这些纷争了,姑母都放手了,我们也不能替他做决定。”
梁彦辰语句中透露着可惜,但也只能尊重表弟的决定,也许让他随住持游历四方,增长见识,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不还有大皇子么?”梁母放下茶盏,淡淡道,“那位可是一心记挂着皇位呢。”
梁彦辰嘲讽地笑了一声:“他啊,没机会了。晋王殿下一回宫,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秦尚书府和大皇子府给封了。现在是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兵,莫说人,就是鸽子也飞不出来。”
“这么狠,这晋王殿下若是担心,封大皇子府不就行了,秦尚书也惹他了?”梁母奇怪道。
梁彦辰刚准备开口道没有,却忽地瞟见被茶水呛到的妹妹,思绪飘到春猎那日,心中升腾出一个诡异的思路:“那大约是,尚书府的人得罪了他吧。”
梁母春猎那日没去,自然不知道凌柏同秦煜打架的事儿,只能猜测是秦尚书对晋王殿下抱有意见,因此得来打压。
当事人梁婉清听到“尚书府被封起来”时,就立刻被茶水呛到了。不得不说小凌柏公报私仇还是有一手的,嘴里的苦茶也跟着甜蜜了起来。
饭吃完了,梁彦辰要去给隔壁白越家送个消息,便先行离开。梁母又过问了女儿许多今日佛堂的细节,聊完后,二人也都有些倦乏,就都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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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潇湘阁清晨的阳光,伴随着梁彦辰扰人的话语声,搅走了梁婉清难得地清闲。
“她怎么还没起?”
听起来是梁彦辰在问一个婢女。
回答的应当是念夏,声音轻柔:“小姐平日里临近巳时才会起床。”
“巳时?她怎么干脆不午时再起,直接去碧荷苑用午饭呢?”梁彦辰鄙夷道。
念夏没有回答。但她心里猜测,若是可以,小姐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梁彦辰说话声很大,明显是说给屋内人听的。梁婉清也果真被他给吵醒了,拽过旁边的一个香枕仍在地上,发脾气道:
“吵死了!长缨,你快点帮我把他赶出去。告诉他,我马上就起来。真是的,连个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嘟哝声是从梁婉清唇瓣里挤出来的,还带有浓浓的慵懒意味,话虽狠,但出说来的语调却十分娇媚,若是叫男子听了,怕是人都酥软了,只想醉倒在这温柔乡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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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彦辰这些年一直知道妹妹爱赖床这个毛病,平日虽然宠着,但打心底还是受不了这个破毛病,只能祈求妹妹未来的夫家能包容一些,莫要因为这个伤了和气。
大约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梁婉清终于梳洗完毕,头上戴好了钗环,面上画好了芙蓉妆,一身淡绿的碧纱裙。
就这副身姿,梁彦辰想骂也骂不出口,恐怕他妹夫以后也是如此。
梁婉清拿温水又净了遍手,问:“哥,这么早找我什么事?我饭都还没吃呢。”
梁彦辰这才回神,悠长道:“你哪里是饭还没吃,要不是我来找你,你怕是床都不会起吧。”
“那不然?我又不能出去,只能呆在侯府,那起不起床否有什么区别?”梁婉清两指捻起一只香包,反驳说。
“行行行,反正你有理。我今日找你真不是开玩笑,你等会怕是得进宫一趟。”梁彦辰敛起了嬉笑之色,沉声道。
“进宫?可是姑父醒了?”
梁彦辰摇了摇头,蹙眉道:“是晋王殿下,他希望我回府来接你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