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听戏 话本先生(1 / 1)

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6287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7章 听戏 话本先生

  二喜浑身一颤, 虽不忍如此,却终究无法违拗主子的命令。

  他虽名义上是二公子房里的小厮,身家性命却都握在大公子手中, 大公子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二喜重新再打,力道比方才明显大了许多。棍子上生有倒刺儿,噼里啪啦地落下去, 是骨肉分离的钝响。

  谢灵玉初时还强犟着不叫,半晌就忍不住闷哼出声,再后来脑袋一耷拉, 没动静了。

  谢灵玄悄立在窗畔边,开了折扇。

  骨断筋折的声音很好听, 光明正大行凶的滋味也很令人受用。只消再打两下,他那弟弟就要变成尸体了。

  二喜战战兢兢地道, “公子,二公子已经受不住了。”

  谢灵玄长睫阖了阖, 却依旧没有叫停的意思。

  直到长公主惊悲交加地带人奔过来,才厉声阻止了这一切。

  “玉儿!”

  长公主扑了上去,见自己的小儿子臀部血浸,面色惨白, 一动不动,呼吸也没了, 心疼得差点晕过去。

  她怒瞪谢灵玄,明明叫他行刑是护短的意思,怎么就变成了催命?

  长公主想质问一句“你怎能对你亲弟弟下手如此重”, 可温家人俱在, 她又不能说出口。

  谢灵玄矮身在长公主身畔, 柔声问, “儿子可惹了母亲生气?儿子是按母亲的命令惩罚弟弟的。”

  长公主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只是一时气话才说要打死谢灵玉,自然不是真要小儿子命的意思,怎能假戏真做?

  她脾气上头,就想破口斥责谢灵玄。

  那一瞬间,她涌上来个极奇怪的念头,眼前这个人不是她怀胎十月、教养十年的玄儿。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不是玄儿呢,他不是玄儿是谁。

  温老爷与何氏也赶了过来,见谢灵玉被打得如此惨烈,胸中郁气略略消了些。

  温芷沅轻呼一声,扑上前去,深深懊恼自己刚才见死不救。

  她泪水如洒,恳求长公主道,“婆婆,快把夫君抬回去医治吧!不能再打了!”

  长公主吼了声,“还不快把二公子抬走!”

  谢府俨然乱了。

  罚也罚了,骂也骂了,温老爷自觉再在谢府待下去无味。谢灵玉已被打成了这样,再闹下去,怕是长公主要翻脸了。

  温老爷叫人用一副担架床抬了虚弱的温伯卿,就此告别,他们两家都需要静静。

  他们离去时,长公主也没亲自相送,只叫人传话说改日亲自登门赔罪。谢灵玄代替母亲,将温老爷一行人送出府门。

  谢灵玄道,“母亲忙着照顾弟弟才未相送,并无轻慢岳父和岳母大人的意思,还请二老宽宥。”

  他的手轻轻拂过温伯卿所在的担架床,留下一小瓷瓶药丸。

  “此乃秘制的止泻之药,世弟用了,不日就会痊可。”

  何氏收了药,含泪道,“多谢贤婿,整个谢府也就贤婿一位明白人。沅儿没和你走到一块……真是福薄。”

  谢灵玄礼貌浅笑,月白风清。

  “人生本就是处处有遗憾的。”

  温老爷又恳求谢灵玄不要将温伯卿屙稀之事泄露出去,否则长安城的贵族们一得知,笑话可就闹大了,温家没法在长安城继续立足。

  谢灵玄允诺道,“此事我早已想到,还请岳父放心。”

  温老爷颤颤,鬓发微白,仿佛一日之间衰老了十岁。

  何氏上了马车,在马车上铺了软垫,贴身照顾温伯卿。

  温老爷也欲上马车,临行前忽然想起自己那庶女儿,便问道,“贤婿,昨日用膳间见弦儿闷闷不乐,她还好吧?”

  谢灵玄道,“她很好。”

  温老爷欸然长叹,自言自语了句,“她终究是怨恨我这父亲的,今日连出门送我都不愿……”

  又道,“贤婿,先告辞了。”

  谢灵玄颔首致意。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浮云蔽日,晨光只有淡淡的一圈。

  他礼数周全,直到温家老爷的马车消失在大路上,才转身回去。

  ……

  温伯卿因腹泻丢了半天命,谢灵玉这一头却也高烧不退,口吐白沫。

  他臀部伤得太重了,几乎被打烂了。郎中给他的烂肉清了好几次,才勉强结上血痂。

  长公主对着昏迷的谢灵玉,一边落泪,一边恼恨。

  这孩子也真是糊涂,他虽与温伯卿不睦,却也不能下泻药啊。若非他犯下如此大错,她这母亲又怎么舍得把他打成这样。

  对于温芷沅来说,处境还更难熬一点。

  一边是亲兄长,一边是夫君,她夹在中间,哪边都不好得罪,实如居于炭火之上。

  她本恨谢灵玉害她大哥,但一见谢灵玉可怜得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禁又心软下来。

  谢灵玄过来探望谢灵玉,带来了许多补养的药材,还有宫廷御药。

  长公主本想责怪他为何要下如此狠手,转念一想,原是自己说要把玉儿打死,玄儿才如此做的。

  玄儿着实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小时候就木讷听话,性软又孝顺,分不清真假话。

  以前也有人说过谢灵玄愚孝愚忠,长公主还不以为然,此番却实实在在吃到苦头了。她好生懊恼自己,为何把玄儿管得那样死?

  谢灵玄轻轻跪于长公主膝下,为长公主递上一张巾帕。

  “儿子惹母亲伤心,是儿子的不是。”

  “儿子打弟弟之时,总想着母命不能违,手足之情也不能断。于是便想了个愚钝的法儿,先按您的吩咐笞打弟弟,若弟弟真被儿子打死了,儿子之后自尽在弟弟坟前谢罪便可。如此,既可全了对母亲的孝顺,又全了手足之情。”

  长公主哑然失笑,知自己这大儿子愚孝,不想愚孝到如此地步。

  “玄儿,”她载愁载叹,“你真是个傻孩子。你已二十有三了,已娶了妻室。有些时候,也别老那么听母亲的话,你也该有点自己的思量了。否则你这般没心机,在朝中是要吃亏的。”

  谢灵玄道,“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长公主上了年纪,昨夜熬了一宿没睡觉,心力交瘁,有点支撑不住。

  谢灵玄双指轻轻为长公主揉了两下太阳穴,“母亲不如先去休息休息吧。弟弟这里,有我照料着。”

  长公主怜惜道,“你昨夜也跟着熬了一宿。”

  又嗔怪,“那个温初弦,堂堂长房主母,可真会省心的。她自家哥哥上吐下泻,她倒睡得挺踏实。”

  谢灵玄开解说,“是儿子叫她睡的。她身子弱母亲知道,不能长久熬着。”

  长公主哼了声,不再言语。她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先回去休息。

  谢灵玉还昏迷着,静谧的屋室内,正经主子只剩温芷沅和谢灵玄两人。

  男已婚女已嫁,这般独处实在不便。

  温芷沅便也寻个由头,退到别的地方小憩。

  过了半晌,谢灵玉悠悠醒过来,趴在床榻上,艰难扯开一条眼缝儿。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雪青色的衣角,带有浓烈的艾草香。

  谢灵玄问候,“醒啦?”

  谢灵玉费力欲转过身去,可稍一动,浑身就疼得如撕裂一般。

  “什么味儿?”

  “艾草。”

  谢灵玄挥手,叫人把熏艾的盆子拿远一点。

  谢灵玉哑着嗓子,荏弱地说,“你,你把艾草放在我鼻前烧,是想呛死我……吗?”

  谢灵玄不以为然,“若非如此,怎能让你快点醒转过来?你晚醒转一分,母亲便多担心一分。”

  谢灵玉深恨,恨不得剜其心啮其骨,可他此刻只是个连床都下不了的废人。

  他径直对谢灵玄,“我问你,温伯卿的七宝擂茶,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问我?”谢灵玄品味了半晌,凉凉说,“好弟弟。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呢?”

  谢灵玉一语塞。

  捶了捶床,还是不屈不挠地说,“你把我的命留到现在,是不打算杀我的吧。”

  “就算要我死,我也得做个明白鬼。”

  谢灵玄道,“咱们都是谢氏一门的子弟,荣辱与共,同气连枝。在外人看来,你做的也就是我做的,谁也跑不了。”

  谢灵玉额头冒冷汗,“你承认了。”

  成婚以后,他虽被温芷沅催得老是读书,却也在闲暇时间不停地调查谢灵玄。

  只要有一点证据,他都不能放过。而且他一直都小心翼翼,从没引起过谢灵玄的注意。若非前日他在静济寺不小心说漏了嘴,又岂会遭今日这骨肉分离之苦。

  “你霸着我大哥的位子,究竟还要占多久?”

  他也想直接揭发谢灵玄,可所有人都相信谢灵玄,他根本做不到。

  谢灵玄道,“这次只是小惩,望弟弟引以为戒。真若生出什么阋墙之祸来,母亲会伤心的。”

  他微微俯下-身来,深自隐晦,“……你该晓得,无论父亲母亲,还是蕙儿、兰儿、骐儿,甚至后院颐养天年的老祖宗,他们都不是我的亲眷,亦与我没半点血缘关系。我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谢灵玉心下沮丧,眼前这人不但鸠占鹊巢,整个谢氏一族也拿捏在了此人的手中。对方握有绝对能胜的筹码,除了屈服,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也是这么制服温初弦的?”

  提起温初弦,谢灵玄现出柔静的弧度,“她可比弟弟要可爱得多。”

  谢灵玉恼躁不堪。也确实,他一个大男人还如此被动,温初弦她只是一个深闺妇人,且又嫁给了这人,拿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和温初弦都晓得真相,却一个被棍子打残腰身,一个被囚困于闺中郁郁不得志,他们想说出真相,暗处的手却将他们的嘴都捂住,叫他们出不了声。

  罢了罢了。

  谢灵玉心里对自己说。

  他好累,暂时斗不动了。

  ·

  温伯卿和谢灵玉两人斗得死去活来,这一头的温初弦却唤了府中养的伶人,听她们轻捻琵琶慢捻琵琶,饮酒玩乐,打发时光。

  管弦丝竹之声细细从水云居飘出,颓废靡乱,毫无节制,给家风清正的谢府平添一丝纸醉金迷的味道。

  长公主本就因谢灵玉一事窝火,见温初弦如此逾矩,将她叫过来谴责了一通,顺便把那几个家养的伶人赶出了谢府。

  “你大哥哥和玉儿都病着,你还有心情听这些靡靡之音?”

  温初弦跪在长公主面前,木无神色地听训。

  温伯卿和谢灵玉两人之所以会两败俱伤,都是那人从中挑拨之故。长公主不辨忠奸,反信谗而嗔怒,黑白不分,她能有什么办法。

  长公主只被那人整了一次,就如此烦乱不堪几欲崩溃,而她天天都活在那人的阴影中,精神上所受苦楚更超百倍,若不找点乐子,她还不得疯了。

  可无论怎样,长公主都不许府上人再听戏作乐了。

  挨了一顿训,温初弦无精打采地回到卧房,见谢灵玄正在。

  彼时他正持着一把剪刀,闲情逸致地修剪吊兰狭长的枝叶,染得满屋都是清幽的兰香。

  温初弦例行公事地叫了一句,“夫君。”

  谢灵玄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又剪了两片兰叶,才道,“被骂了?”

  温初弦轻微点了下头。

  谢灵玄道,“母亲近来心情不佳,须得找个人排气,你恰好撞上了。”

  温初弦听他这话中似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微有不悦,就欲走开。

  虽然他八成不是什么孝子,但玄哥哥确实是大孝子,他现在既然用着玄哥哥的身份,表面上就得装作恭顺孝敬的模样。

  谢灵玄动动手指,信然将她捞过来。温初弦脚下不稳,顺势坐在了他膝上。

  他逗她说,“其实娘子若真想听戏,也不是不能。”

  温初弦顺着他话头,“那夫君愿意违拗婆婆,帮我把那几个伶人找回来?”

  他否然,“那却不行。不过,我可以带娘子出去听。”

  温初弦玩味地泛出几分喜悦,“夫君说真的?”

  谢灵玄牵动柔情,宠溺地掐了掐她的一双小酒涡,“当然是真的。”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剪刀,从她衣领处剪下去,直将她好好的一件裙衫开了膛。冰冷尖锐的剪刀锋刃从她温热的皮肤上划过,依次经过她的心口、肚皮,令人不禁激灵灵发寒,有种被开膛的不是裙衫而是她的感觉。

  裙衫稀烂。

  温初弦窘迫,难过地说,“夫君不是要带我出去吗,剪我好好的衣衫做什么,我就那么任人欺辱吗?”

  谢灵玄依恋地贴了贴她额头,“我怎舍得欺辱娘子?娘子如此柔盼动人,我喜爱还来不及。”

  他将她那散乱的裙衫剥去,只剩下一件洁白的亵衣,笑说,“是要带娘子出门。只是娘子乃一女裙钗,去那地方多有不便,得换了身男子装束来。”

  温初弦这才明白过来,他要带她去的多半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何以只容许男子进而女子就不方便了呢?

  勾栏,秦楼楚馆,红尘之地,还能有什么正经的了。

  说来他也真离经叛道,原来玄哥哥洁身自好,连那种地方看都不会看一眼,他却还要刻意把她带到那处去玩乐。

  当下衣衫尽毁,谢灵玄拿了件他的袍服给她换上,又用根质朴的素簪,将她的长发挽了。

  他站得稍远了点打量她,慢慢品咂,见姑娘还是一副秀雅柔弱的模样,粉脸冰肌,玉笋芊芊,又哪有半分像男人了。

  谢灵玄略有苦恼,“罢了。”

  将一件连帽的厚斗篷遮在她身上,直接将她的腰身和容颜全挡住。

  温初弦眼前一黑。

  只听斗篷外的他搂住她的上身,将她往上提了提,她双脚几乎悬空,“到了外面,咱们莫要暴露夫妻的身份,娘子便唤我一声哥哥罢。”

  他将她滑腻似酥的小脸捞出来,迷乱的气息倾洒而下,“……反正你本来就是我的弦妹妹,再做一回弟弟也无妨。”

  温初弦轻呼一声,脚下不稳。

  “那夫君还派人跟着吗?”

  “既要背着母亲带你去听戏,便不能带人。就咱们二人,看完了就回来。”

  温初弦内敛地抿抿唇,她还是第一次着男人的装束呢,双臂缠住谢灵玄的窄腰,娇盼畏怯地说,“那夫君可不要离我远了,我怕。”

  谢灵玄莞尔说,“自当寸步不离,守护娘子。”

  两人一道出了水云轩。有他伴着她,过谢府大大小小的门只势如破竹,无人敢阻拦。但若是温初弦一人想出门,即便有丫鬟跟着,也会受到层层盘问阻挠。

  原是在高门大户中,内宅妇眷一生都要在垂花门内过活,绣花鞋都不能沾尘土,轻易不能抛头露面的。

  谢灵玄没叫马车,和温初弦相携走在长安城平坦的大道上。

  此时温初弦乃是一副小公子装束,按理说他们不好牵手,否则容易被人当成断袖,但谢灵玄哪里在乎这些,一路上与温初弦谈笑自若。

  这还是他第一次私下里带她出去,走在喧哗热闹的街衢上,和其他往来的夫妻无有不同。

  冬日里长安城的风本是干燥的,此刻却更增些旖旎和缱绻的味道。或许谢灵玄本身就是一个风花雪花的人,浪荡刻进骨子里,和他在一起就没法当个清白正经人,时时刻刻都得跟他一块风花雪月。

  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温初弦恍惚,忽然有种今生她就要这般和他走下去,做一辈子夫妻的感觉……随即连连暗呸,她为何要咒自己呢?

  走了些时候,谢灵玄带她来到一栋甚是风雅的阁楼之前,牌匾写的是群玉阁三字,银钩铁画。

  这里常有戏班名家出场,还有说书先生讲才子佳人的话本,许多富商贵人往往一掷千金,就为了捧自己喜欢的角儿。

  温初弦将斗篷往上掀了掀,果然,出入这里的都是大贵大富的男人,却没有女客。

  谢灵玄重新把她的斗篷棉帽压下,携她踱了进去。

  他显然是风月场的老手,进了门之后,直奔二楼雅间,都不必和主人家打声招呼。

  一名叫玉宝儿的姑娘殷切为他上茶点倒酒,温初弦暗暗怀疑,他在外面究竟有多少姘妇?

  温初弦颇有点不自在。

  谢灵玄着实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见她局促,蓄意用折扇挑起她的下颌,“娘子醋了么?她们都是常在这里侍奉的姑娘,对谁都这样,不止单单对我。”

  温初弦愣了愣,恬然一笑。

  她亦开始演起戏来,低低说,“不是说以兄妹互称么?哥哥怎么还唤初弦娘子啊?”

  他玩弄着她樱桃般的绛口,谑然,“我想了一想,还是不喜欢管你叫弟弟,总觉得跟叫谢灵玉似的。别人发现就发现吧,我愿带娘子来玩乐,别人管不着。”

  他既揉她的唇,温初弦便一口轻咬他的手指,舌尖摩挲,一边不甘示弱地道,“那若叫别人发现夫君清白外貌下有多脏浪,强娶世家女,还带着妻子逛勾栏,夫君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群玉阁的灯火亮,谢灵玄凹凸有致的侧颜上也染了一层甜浓的光。

  “左右我现在与娘子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的名声坏了,娘子也没法再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所以娘子会乖乖的,对吧?”

  两人无声厮杀,话语夹枪带棒,缠绵缱绻的外表下却和宿仇一样针锋相对。

  此时楼下的角儿已扮上了,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九转回环的音色,顺着楼阁流动,填满整个阁楼,大堂中的客人纷纷叫好沸腾起来。

  南边,还有一位新来的话本先生,正敲响惊堂木,绘声绘色地说著书。

  他说的故事虽然也精彩,但远难比戏曲儿更夺人心魄,相比之下冷清了许多。

  温初弦哪里是真心喜欢听戏,她在谢府中整日与伶人作乐,不过是想逃避谢灵玄。此刻她与谢灵玄坐在一起,如芒在背,早就没有听戏的兴致了。

  倒是话本先生讲的故事有几分意思,她便侧目去瞧。话本先生朝楼上眺望,也看见了她。

  过了片刻,有一身体微胖的富态老者过来,胳膊搂了一如花似玉的女子,却是谢灵玄的旧相识。

  谢灵玄寒暄道,“不想在此也能遇见商老,真是缘分匪浅。”

  商贤也没想到谢灵玄会在此处,笑呵呵道,“老夫本以为谢相只爱惜家中夫人,不肯来这种风月之地的,所以便没有相邀您……”

  说到一半,忽瞥见谢灵玄身边的小公子。谢灵玄与她举止亲近,神色狎昵,那小公子亦面带红晕,娇靥浅浅,仔细一看,却哪里是公子,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商贤瞳孔滞了滞。

  谢灵玄漫不经心地竖手指在唇边嘘了声,“相爷莫怪,内子实是馋了听戏,在下才无奈出此下策的,相爷可莫要大声张扬。”

  说着拍了拍温初弦的臀,“娘子快给相国见个礼。”

  温初弦浑身发麻,暗自对谢灵玄厌憎一瞪。恶心,坏透了。当着外人的面,他竟也敢碰她。

  起身略略矮身,“见过相爷。”

  商贤看得老眼都直了。他本就是个重欲之人,本以为花奴已是人间绝色,却不想温初弦更比花奴美十倍——那股子淡雅的贵气,兰心蕙质,一看就是深闺大院里的明珠,却不是花奴那种风尘女子可以望及的。

  常闻谢家佳儿佳妇的名声,今日才识得了温家女的庐山真面目。怪不得谢灵玄弃了温家嫡女择这庶女,当真是月里嫦娥。

  一时间,商贤竟有点嫉恨谢灵玄。

  不知把这样一位美人养在闺房,平日有多少乐子?黛青那丫头勾引不到谢灵玄,真是有原因的。就连他怀中的花奴,蓦地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然谢灵玄已叫温初弦坐下,斗篷一拉,重新将姑娘的容颜遮住。他款款叫“娘子”,一声声的,仿佛在告诉别人,姑娘是他的。

  商贤脸色不妙,捣毁谢氏的念头空前剧烈,只恨不得立时把温家女给抢到手。

  谢灵玄腻腻地抚摸温初弦的背,“相国要一同坐坐吗?这场戏唱得好,还没完。”

  商贤道,“不了。”

  老狐狸似的一双眼仍钉在温初弦身上,渴望再看一眼她容色。然姑娘却被谢灵玄按在斗篷中,怎么也看不见了。

  商贤无声无息又吃了个哑巴亏,携了花奴,转身离去。心里的痒意,却一发不可收拾。

  温初弦给商贤见过礼后,谢灵玄就把她捂在宽大的斗篷里,连口气都不让她喘。仿佛她只是他私人拥有的漂亮物件,他炫耀一下给旁人看,随即立马收起来。

  她怏怏不乐,知自己被当成了这些男人尔虞我诈的工具。

  商贤走远后,谢灵玄才把她的斗篷摘下来,让她呼吸几口。

  他刮着她精致的眉骨,“以后还真不能让你常出门,实在招事。”

  谢灵玄兴致尽了,也不管戏有没有唱完,便将她带走回府。

  温初弦虽还不想回府,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只得逆来顺受地跟他走。

  她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只是他的一个私人物件,抛弃宠爱,都随他心情。

  两人方出了群玉阁,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似有人在追逐他们。温初弦回头一看,却是方才那说书的话本先生。

  话本先生头裹青巾,面色皎然,文质彬彬,一副蕴藉儒雅的书生模样。因为追赶他们,发丝都奔得散乱了。

  他站定,气喘吁吁地道,“草民拜见二位贵人。”

  温初弦不明情状,谢灵玄打量他,浅浅地点了下头。

  话本先生鼓足了勇气,径直说明来意,“二位是谢府的贵人吧?草民斗胆,想记述您二位的爱情故事,写成话本,传扬出去,流芳百世。不知二位贵人可否说一说是如何相识相知到相爱的?”

  作者有话说:

  好事者出场

  谢灵玄:不接受采访,g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