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妾室茶(1 / 1)

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5750 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2章 妾室茶

  昨夜又下了一场寒雨, 一池萍碎,秋气潇潇,芭蕉的残叶上覆了一层严霜。

  因禁足的缘故, 温初弦哪儿也不能去,清晨醒来不愿动,躺在床榻上闷闷地睡回笼觉。

  谢灵玄早已出去上朝了。待他归来时, 她却还没起。

  他在她枕畔坐下,凉丝丝的手不怀好意地触碰她,带来了数分外面的清寒之气。

  “母亲叫你抄佛经思过, 你就是在被衾里思过的?”

  被他这么一冰,温初弦是睡不着了。

  她反唇问, “那夫君要去告状?”

  谢灵玄支颐忖度片刻,“有可能。”

  温初弦用被子浅浅蒙住脑袋, 烦闷着不想理会他。

  谢灵玄却又作恶来招惹她,不知从哪弄来一块小冰雹, 贴在她温热的蝴蝶骨上,冰得温初弦立时惊起,狼狈地躲开。

  “你做什么!”

  他施施然,“方才早朝回来, 路上偶然见了今年的第一块霜雹,特意带回来给娘子一观。”

  小冰雹只有栗仁那般大, 被他轻飘地托在手心里,融化了一些晶莹剔透的水出来。

  温初弦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背,到现在还凉渗渗的。

  她阴阳怪气说, “那还真是要多谢夫君有心了。”

  谢灵玄月白风清一漾, “娘子不必客气。”

  他笑起来很好看, 有唐伯虎点秋香时三笑徒然当一痴的感觉, 柔柔润润,如秋雨般凉,令人怦然心动。昨日因避子药而生的猜忌和隔阂,此刻仿佛烟消云散了,两人都心照不宣原谅了对方。

  温初弦齿冷,她觉得他长得还行,或许是因为他和玄哥哥有一张一模一样脸的缘故。

  只是不知玄哥哥那样板正严肃的一张脸,被他用起来怎任地浪浮。

  玄哥哥从不苟言笑,偶尔笑一下也必用袖袍挡住,严依古礼,端凝如山。

  传闻他常常读书到深夜,偶尔幸那两个通房的时候,也必定一夜只叫一次水,克制己欲,颇有人臣之德。

  而眼前这个人,跟克制哪沾半点边。

  谢灵玄叫人将半融的冰雹拿了下去,一边净着手,“你咳得厉害,身子太弱。我已和母亲说了,病好之后管家的事也不用你插手,你就呆在房中养病即可。没事也不要走出垂花门去。”

  他长身玉立雅致如君子,天上月,人间雪,说出来的话却藏有险恶用心,弹指间将她架空。

  温初弦好不容易挣得的管家权,就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否了,还借着身子弱养病的籍由不允她以后再争。

  温初弦眼神阴郁,冲口就想问一句凭什么。但争辩于事无补,还会招来他更刻薄的对待,被迫只得深深咽了一口气。

  “好吧。”

  她就像他手心的一朵菟丝花,圈在篱笆中,任由催折揉捏。

  无论后宅还是朝堂,都是他的天下。

  想要以卵击石,实在太困难了。

  谢灵玄捏捏她的桃腮,指缝间染了些皂角的清透味道。他总喜欢这样奖励她,好像充满眷恋的爱抚。在温初弦眼中,却如一把钝刀横在自己的脖颈上,一点一点把她的意志消磨净。

  ……或许有一天她真的斗累了,真就把玄哥哥抛在脑后,和他这般日久天长地过下去。

  半晌温初弦梳洗罢,崔妈妈过来送姜汤。寒露时节,秋气重,寒气也重,姜汤是驱寒的。

  温初弦最厌喝这些苦味的东西,只叫崔妈妈放下,自己却不喝。

  谢灵玄正执一本古卷浅浅批阅,闻此,劝她道,“喝了吧。”

  温初弦摇头拒绝,“苦。”

  谢灵玄朝她挥了一下手。

  温初弦略有迟疑,还是走过去伴他坐下。谢灵玄差人送上两枚醴甜莹润的莲子,持一枚放在指尖上,放在她唇边,“自己含了去。”

  温初弦白了他一眼,抬手要拿走莲子。他却动了动指尖,移走莲子,似笑非笑的眉眼中泛起一丝贪婪的光芒。

  “是叫你含,听不懂?”

  温初弦这才明白,他那清白皮囊下的险恶用心。

  她微微俯身,用浅色的唇将莲子撷走,咀嚼了片刻,才将姜汤一饮而尽。

  谢灵玄指尖覆了一层晶亮亮的涎,还有几排齿痕——那么一刻的工夫,她还咬得那样狠。

  “狠心的东西。”

  谢灵玄眯了眯眼,挟住她的后颈,迫她把那小排纯白的牙齿露出来,“再敢咬我一下,就把你这一颗颗齿全部卸光。”

  温初弦哼了一声,和他对峙,半点不肯落下风。

  恰在此时崔妈妈过来报说,黛姨娘来了。

  今日是黛姨娘为妾的第一天,按规矩妾室是要给主母敬茶、听训的。

  温初弦略有不自在,纳妾之事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但谢灵玄还没正式跟她说。

  他对黛青,是爱,是怜,还是养着?他态度不明,她怎么好苛待了他的爱妾去。

  眼见她阴沉脸,好似一个拈酸吃醋的小妇人模样,谢灵玄心头略微愉悦了几分。但他仍静默坐着,瞧手中那本泛黄的古籍,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温初弦不悦。早该知道,他要是能善良地解释,那才是破天荒了。

  “夫君昨晚为何不歇在黛姨娘处?”

  她主动伏在他的膝盖上,别有用心问,“毕竟是人家姑娘的洞房花烛,夫君既收了人家,怎好叫人家独守空闺?一会儿黛青定要怪我这个主母窄心窄场,独占夫君,容不下妾婢。”

  谢灵玄哂,说出些轻慢的话来,“别人碰过的女子,我没兴趣。”

  温初弦不屑,他这话仿佛在说她没被别人碰过,他有兴趣——他真是骨头贱,宁可自己喝药,也要磋磨她。

  她嗤之以鼻地甩过头,淡淡斥道,“庸俗。”

  片刻黛青被允进门,她今日身着天蓝的单色袴裙,头插小银簪,很是端庄得体。只是眼圈之下略显黑青,似乎昨夜睡得并不好。

  黛青捧了茶到温初弦跟前,见谢灵玄竟也在,惊讶之外,稍有慌张。

  温初弦道,“不必理他。”

  谢灵玄淡淡剜了她一眼。

  黛青只得跪在温初弦面前,将新茶举过眉顶,“主母请喝妾身的新茶。”

  温初弦慵懒接过了茶。

  摆谱儿,她是故意的。

  一来谢灵玄既收了黛青,那肯定多少对黛青有点感情,欺负黛青就是给谢灵玄添堵,她乐意。二来黛青害得她禁足,她心中还记恨着。

  温初弦道,“凉了,再重新沏来。”

  黛青脸色略黑,只得重新沏来。

  瞧谢灵玄,他垂头翻着古卷,无动无衷。

  温初弦又难为了黛青两次,黛青唯唯诺诺,令她觉得索然无味,只得随训责了黛青两句,便叫人走。

  本来她自己还是旁人的囹中之物,又有什么正经话能训导黛青呢。没有气到谢灵玄,着实遗憾。

  黛青夹在这两人中间,也捕捉到了一丝丝微妙的气息,有些尴尬。

  她隐约意识到谢灵玄并非真心纳她为妾,似是别有所图,但究竟图什么,她又想不清。

  这偌大的谢府,俨然如一盆火坑,各人挣扎在其中,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和诡计。

  相比长房的勾心斗角,二房却别有一番天地。

  自娶了温芷沅后,谢灵玉被逼得日也读书,夜也读书,夫妻两人之间相敬如冰,全无半点花前月下的情致。

  谢灵玉深感娶了一个古板可厌的妇人,哪有花奴的半点好,一月中有半个月都宿在书房,推诿着不与温芷沅亲近。

  温芷沅亦不理会他,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孝顺长公主上,在新月居和账房呆的时候倒比在自己房里还多。

  谢灵玉见此,更加看不上她。

  “你那么爱钻营,不如直接给我家当管家,做什么二夫人,贻误了我。”

  温芷沅嗔,“你又在胡说什么?”

  谢灵玉耸耸肩,满不在乎。

  温芷沅耐心劝道,“夫君,你我既已成了夫妻,便是改变不了的了。你老这么浑浑噩噩的算什么话,还是应该好好努力一把,把院试考下来,好好争口气。你现在这样……”

  谢灵玉最厌恶旁人劝他读书,“你莫管我。”

  在他内心深处,温初弦也比温芷沅好些,起码跟他聊得来,不会这般像老妈似地催他。

  温芷沅叹息,“就是因为你身无功名,全无长处,婆婆才要把我的管家权分给初弦。”

  ——幸好温初弦后来又自己犯了错,那部分管家权才重新回到她手中。

  谢灵玉道:“你真是小气,那些个累活儿,就算分一点给温初弦又有什么关系,别老窝里斗。”

  温芷沅不满他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气微重,“那是我的聘礼啊,若不是有管家权,我凭什么嫁你。”

  谢灵玉听她话里话外全是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不悦说,“那一半的管家权是我爹提议给温初弦的,你要是不忿,跟我爹说去。”

  温芷沅实感无能为力,她和这个丈夫,性子实在大相径庭,一点共同话头都没有。

  谢灵玉忽然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说,“我秘密打听到,长房新纳了妾室。等我把花奴从商佬手中救出来,也要把她抬为贵妾,到时候你可不要阻挠。”

  温芷沅闻他还惦记着那妓子,登时便怒了。

  “你做梦。”

  她好歹是世家贵女,让她与花奴那妓子为伍,互称姊妹,却是绝不可能。谢灵玉若有本事把人抬进来,她就有本事叫那妓子有进无出。

  “婆婆不会允许的。”

  谢灵玉不以为然,想着既然谢灵玄都一妻一妾,他怎么就不能。况且他和温芷沅的这桩婚事本来就荒谬,他心中真正爱慕的人是花奴。

  将来若是找到适当机会,他还是要和温芷沅和离,与花奴长相厮守的。

  ……

  水云居这一头,近来新安置了四盏琉璃风灯,叮咚作响熠熠生辉,伴随园林的假山假水,焕然如水晶仙境。

  屋内,多宝格上摆满了珍珠玛瑙器皿、玉如意,连地毯都嵌有金纹,仿佛谢灵玄把盖天下所有罕有的珍宝都找来给温初弦了。

  那副太后娘娘御赐的“佳儿佳妇”墨迹被挂在正堂中央,进门的人都能看见。

  另外夫妻石也被安置在了水云居的小湖边,篆迹犹深,入石三分,一笔一划皆是温初弦亲手写下的。

  谢灵玄本就有极好的名声,自幼生于门庭醇雅的谢家,又纯善有德,风雅和蔼,腹箴甚广。这样的人会宠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天下哪里找这样相爱的夫妻去。

  长安城中,谢灵玄和温初弦早已是完美夫妻的范本,人人羡叹的佳话良缘。

  两人才成婚不过一月,便有数不清的话本子涌出,字字句句皆言他们的恩爱故事,佳人配才子,在长安城卖得极好,常常一上货就被抢光。

  谢府内,温初弦被长公主禁足在水云居中,虽只有短短三日,谢灵玄还是给她找来了大堆的名人古籍、诗书字画来供她解闷。

  从外人看来,他对她真的很好,她也真心爱他。这样的夫妻会生出龃龉反目,打死也难以置信。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谢灵玄给了她无数珍奇异宝,却就不让她手里留一丁点的铜板和碎银子。

  他当着人面口口声声说天涯海角相随,实际上却借着养病的籍由,将她困在内宅中,连垂花门都不让她出。

  外人还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谢灵玄。

  给足了宠爱,却没有一点权利。

  他防她防得还真紧呢。

  近来谢灵玄新纳了黛青做妾,温初弦暗地里盘算,能不能把他纳妾的事宣扬出去?就说他变心了。

  只有打破外人对他们那恩爱不移的印象,她才能慢慢突出重围,告诉世人这一切都是假象,谢氏早已被鸠占鹊巢了——而不是她疯了,要控告最亲近的枕边人。

  可这主意同样打错了。黛青自从纳进来以后,就像一个透明人,彻底被雪藏了。自是那人下的令。

  谢灵玄仿佛只是想用一个姨娘的位份养着黛青,就像把一只羔羊养在羊圈里,等有需要了再杀。

  小厮、婆子、婢女,来来往往出入谢府的下人那么多,都似变哑巴一样,无一人敢嚼舌根。

  别说把他纳妾的事宣扬出去,谢府其他院子的人甚至都不知黛青已成了姨娘。

  他想做什么,常常令人匪夷所思。

  那日温初弦咳嗽病倒以后,谢灵玄便常常在百忙之中亲自抽空照顾她。

  一日三餐,都是他安排好,给她端过来的。

  那膳不是普通的膳,而是掺了各种中草药的药膳。

  温初弦知道,他给她吃这些,不过是想给外人制造一种她身体孱弱的假象。整天病恹恹的人,自然无法管家。

  那人的心机似一张网,分布在任何角落。

  ·

  这日长安城有灯会,舞龙画狮,人群如潮,煞是热闹。

  回马大道,左相爷商贤带着爱妾花奴坐马车巡街,走马观花,赏着长安城美妙绝伦的景色。

  自花奴入了商府的门后,商贤虽垂涎她的美色对她日也抱着晚也搂着,但毕竟只把她当消遣的乐子,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可怜花奴受商府大妇的妒忌,常常挨欺负,一站规矩就是几个时辰,站得腿僵硬如石。甚至有时候,商府那浪荡的嫡公子商子祯也来欺辱她,她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谢家的灵玉郎,自从和温家嫡小姐成了婚后,仿佛真将她给忘了。

  长安城今日分外喜庆,商贤和花奴游到半截,却与右相谢灵玄不期而遇。

  ——又是那个和玉郎长得很像的男子。

  花奴禁不住偷偷多看了两眼,闻他也姓谢,便猜到他是玉郎的哥哥或弟弟。

  那位名满九州的帝师,不会就是他吧?

  叙过寒温后,商贤问,“谢相怎地独身一人,没佳人在陪?此等良夜,实在辜负了。”

  谢灵玄抬了下手中的油纸包,淡笑说,“原是为内子买些蜜渍樱桃,片刻便回。”

  商贤捋着胡子,“都知谢相和夫人乃是一对贤伉俪,近来却有些风言风语,说您喜新厌旧,成婚不日就纳了新妾。老夫当时就不信,今日一见,传言果真是假的。”

  谢灵玄清思片刻,“哦?竟有这等传言?”

  商贤道,“都是些混账话。老夫听在耳朵里,就忘了。”

  口上这般说,塌陷的眯缝眼儿却在审视打量着谢灵玄,充满狐疑之意。

  谢灵玄悄立半晌,却没着急否认。

  “是有这么回事。”

  他靠近一步,放缓了音调,低语说,“……瞧着那婢女顺眼,就收了。相爷既知晓了,可莫要传出去。”

  商贤瞥了谢灵玄一眼,面露得色。

  果然。情报没错。

  男人,任凭表面上再装得云淡风轻,暗地里谁不栽在色字上。

  商贤道,“老夫也有年轻的时候,也爱美女子,这点事自然懂。只是贤夫人竟不吃酸?”

  谢灵玄戏说,“她自是狠狠闹了一大场,把定情的诗都撕了,吵嚷着要和离。这等丢脸之事,却不必多说了。”

  商贤道,“谢相年轻有才,今后两位佳人在怀,可有的忙了。”

  谢灵玄笑笑不作声。

  半晌别了谢灵玄,商贤琢磨着,什么时候安排自己那线人再见一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谢家家大业大,欲损其根基,必得从小事着手,令谢氏人祸起萧墙,自相残杀,从而破其金汤。

  光是纳妾这件事,只要他去朝中挑拨一番,谢灵玄宠妻有德、伉俪情深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不过商贤还不急,鱼儿既已上钩了,何不搏个大的呢?

  当下准备套车回府,却见花奴怔怔,仍朝着谢灵玄远去的方向望去。

  商贤没来由地大怒,狠狠将她抓了过来。

  “你看什么呢?”

  花奴登时惊惧交加,在他肥大的手里瑟瑟发抖。

  “妾、妾身……”

  商贤更生气,不愧是妓子,水性杨花,见到比他年轻英俊的郎君,魂儿就被勾去了是吧?

  花奴被商贤拽上马车,踉跄之中,从衣裙间掉出一物,叮当落在地上。形如玉璧,精美润泽。

  商贤给拾了起来,一看之下,上面竟刻有“长安中书府”五个楷字。

  长安中书府,那便是右相府,谢府。

  商贤的眼色顿时狠辣起来。

  “你从前的恩客中,还有谢府的人是不是?谢灵玄不会就是你相好的吧?”

  花奴畏得已前言不搭后语,怎么也不敢把谢灵玉三字供出来。

  “回去再收拾你。”

  商贤抛给她一句。

  若谢灵玄真和花奴这妓子有干系,那乃是天助他也。扳倒谢府,指日可待。

  ·

  午后长公主前来探望温初弦,她听闻温初弦因禁足而患了急病,难以放心得下,便特意来看看。

  彼时温初弦正昏沉沉睡着,实没想到长公主会亲自前来,趿鞋也来不及就起身过去拜见。

  长公主慈悯地扶她起来,问她病情如何。

  温初弦得蒙长公主问候,心下略暖,婆媳二人一时多说了两句。

  偏生黛青不合时宜地凑上跟前来,叫长公主得知了谢灵玄竟私自扶正通房的事,坏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从小到大,谢灵玄都是最听她这个母亲的话的,如今竟不告父母就纳妾,实令长公主微有忿然。扶正通房虽是小事,却也得报予她知晓。

  温初弦心想真正的玄哥哥要纳妾,一定会提前报备。而那人散漫惯了,自是我行我素,却不会。

  可无论怎么样,长公主都被黛青气走了。温初弦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和长公主说几句软话,把管家权重新求回来,却落空了。

  想黛青表面上恭顺,暗地里却不停地给她使绊,闹她的心。

  温初弦隐隐不快,带了陪嫁丫鬟乐桃,往水云居的小湖边走走。

  黄昏时分落日熔金,云清风冷,秋湖边多有萧瑟之意。

  温初弦伫立在湖边,瞥见那块默然挺立的夫妻石,不由得摸了摸。

  石上大字篆刻的是她和谢灵玄那八字誓言,小字刻的是两人的名字。

  残阳如血,洒落下来,有些伤人眼。

  她忽然生出恍惚之意来,觉得这刻的谢灵玄三字是玄哥哥,她真正嫁的人、与她誓言的人也是玄哥哥……而那人只是一场梦,一个替身,迟早会像这落日一样西沉。

  温初弦下定决心,对身边的乐桃道,“帮我回趟温家,把一个叫云渺的婢女叫来。跟她说,我之前答应她的事现在兑现。”

  从前她收留云渺,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恶心谢灵玄。

  如今把云渺重新叫回谢府,不仅可以恶心谢灵玄,还可以制衡那不可一世的黛青。

  一个妾也是娶,两个妾也是娶,她这个主母可是做得很大度的。

  乐桃躬身应了。

  刚吩咐完这一句,就觉背后有人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

  温初弦乍然回过头来,却见是谢灵玄。

  他拂了拂她微凉的手臂,“怎么站在冷风口里?”

  温初弦定定神,随口答,“屋里闷,出来走走。”

  谢灵玄不在意地嗯了一声,给她提了一小包蜜渍樱桃,没开包就由内而外地透着甜腻的蜜香。

  温初弦怕他听见她方才的话追问起来,便主动说,“夫君今日比平常晚了些回府,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个?”

  他点了下头,“算是吧。路上恰逢朝中故友,便多叙了两句。”

  谢灵玄揽了她的腰,将她带回屋里。

  甘甜的蜜渍樱桃融化在口中,分外喜人。谢灵玄的人品不行,品味却还不错。

  她风卷残云地吃光了,还不忘一句真好吃,谢谢夫君。

  谢灵玄柔漾一笑,伸出手来,替她擦了擦嘴角。

  擦罢,他沉沉开口说,“今晚我要宿在别处,你自己好好的,早点睡。”

  作者有话说:

  狗子你怎么那么喜欢管人家叫xx东西

  标注:①‘三笑徒然当一痴’出自《集杭州俗语诗》,作者清朝黄增

  ②‘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出自唐代卢照邻的《长安古意》